沉昭掷出的石子在少女的心中激起波澜,她的眼中流露的敌意渐消,顺势往身后坐去,望着满手的血迹耻笑。
婚房中,寡妙本就是因中计才得被锁牢,哪还会有什么姑娘家家的欢喜和期待。待她在历经过一系列的繁琐婚事后,抱怨瘫坐在床,抬手就将头上的盖头摘下,她也不顾及满头的珠翠,倒在床榻之上。
喘息之际,寡妙望着床上拢起地幔帐,及床梁中悬挂的一只“喜”字,她只觉着身下的莲子、枣粒硌得慌,其将摸到一粒莲子紧蜷于手,烦躁惊坐起一把打掉那喜字,任其碎成两节飘落在地。
寡妙起身走至桌台旁,望着上方那盏茶水,她揽过又是提又是敲,心想着壶当真能将人敲晕?她可不想同其真完婚。虽说躲不是长久之计,但念在她的地位上,这事还真能礼让三分,这般想着她便将茶壶甩在一旁。
可抬眼的那目,窗棂架上一盆蓝色鸢尾花高耸,遮掩它的红盖头早已不见了踪迹。须臾间,寡妙猛然抓桌上的茶壶发狠向花束砸去。
只听相相碰撞刺耳的破碎声,水渍与碎片飞溅散落一地。寡妙如同被一只只无形的手攫住,步履蹒跚向鸢花的方向跑去。
因身子笨重其在晃晃悠悠踏入水渍中时,不慎滑倒,她后脊像是被撕扯开来,却全全不顾形同被夺舍的人偶般,抄起手边那长条瓷片拼命的往鲜艳欲滴的花上刺去。
一下,二下……花瓣飞舞,那丛丛鲜艳夺目的花束中不堪入目,只剩鲜血混合的污泥。
为何这般恨——她的父母皆为世家,在危难中于利益联姻,利益一致时相敬如宾中有了她。两人的演技可谓是如火纯青,待她察觉到时,两人早已因利益相冲,互相设计除之。
而她在其中为左右摇摆的利器,那段日子简直是人间地狱。直到冬日那一夜,寒风凛冽,她祈求着于母亲房中睡下。
深夜,她被踹开诡异尖叫的房门惊醒,床幔受凉意翻转,她惊坐起正欲蜷缩进母亲的怀中寻求安慰。谁知床幔外印出一道黑影,随着床幔被掀起,一只“鬼手”倏然伸入,将寡妙身旁唯有点安全拽走。
“母亲!”声音随着剑光戛然而止,鲜血喷溅上幔帐,她呆愣在床,却看见明明遭杀害的母亲猛然挣脱开,知晓母亲没死的她立刻下床,想助母亲一臂之力。
然而等她下床,刚挣脱开的母亲将柜台上的一株鸢尾花掀翻,她不解的望着远处土壤中凌乱的花束,再次回头时,母亲被那歹人又拎起了,她也看清了那歹人的模样——是她的父亲。
迷茫之际,两人的对话再次让她陷入崩溃。
寡许安揪着其衣领,肩上那道深痕是方才那一击所劈,鲜血渗透了整只衣袖,他如恶鬼索命般道:“当真是聪慧啊,你千防万防便露了你的女儿,我与你的茶,你拂手便丢。她于你花,你日日摆放,察觉便也迟了。”
……
花?她惊愕得再次望向残花。轰隆,一道惊雷劈下,雷光照亮眼前的景象。
“噗呲——”
温热的血水洒在脸上,脖子像张开了嘴一般,喷泄而出。
寡妙回神,捞起红裙不缓不慢地擦去手上血迹。望着面前之人一副尽在掌握的姿态,不由的想着,何时她竟成了这般,而这绝不可是一日而成,想着想着她便笑出了声。她想通了,她都能疯成这副模样,她一个家破人亡、吃尽苦楚的人何尝不会比她更“疯”。
人——真当会演……
沉昭从她的笑意中听出了缓和之意,却不主动与之戳破:“怕是在下又道错了话,引得你这般大笑。”这话戳得是往日里寡妙刁难于她的话。
寡妙自是听出了其意,不以为然道:“笑你不如笑如今的我。倘若,”她收敛笑意冷冷警醒道:“笑出声,便不要念我不留情面。”
沉昭了然,她一向高傲,沉昭愿意来寻她,不就是看中她这一点。她怎的甘心委身于此处,等日后她生出事端和离,不如沉昭她一石二鸟,替女子拔去这颗蛀虫,拆其寡太傅眼线安于自己,可不是一举两得。
寡妙抱负极深,定不会让自己屈于这小小知府,若是她能回到寡府,那未尝不是个“好盟友”。
沉昭见其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指望不是其主动拉下脸面,欣然道:“我助你平安离去,你日后还我恩情,如何?”
寡妙闻言啼笑皆非道:“你有何本事同我说这句话,寄人篱下数年,几日的王妃体验,你真当自己手眼通天,凭何说能救我于水火之中。何况这儿是个酒窖,四面无一扇窗棂,你当真觉着你有妙计。”
“不试怎知,待在郝府的日子我可同你这位女主人长,知晓的便就更多。”沉昭起身,俯视着其道:“四面无一扇窗棂倒属寡姑娘择得好。”
“呵……”寡妙自是猜透了沉昭欲施行的计谋,不屑道:“若是我不曾拉你,让你埋于那梁木之下,也不会有人为营救你来此撬门,我自不会暴露。”
“寡姑娘未曾想过那断裂的榆木究竟是冲着谁?”望着寡妙巨变的神情,沉昭徐徐道来:“鸢尾花为我设计,欲拉拢才寻来。若是其人是冲我而来,府中弯绕,他怎的知我必行此处。”
寡妙面色惨白,那人在暗处早已知晓她所做的一切,堵门实则就是堵住生门,门一开,她这身着装可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就在此时,房门处传来阵阵轻响,门外声响清晰入耳:“方才榆木坍塌,王妃被杀手掳进了其中,生死不明,望诸位快些。”
房门松动,根根巨木挪移开,寡妙知今日定要背负污名,正欲答应其死马当活马医,只要能脱困何种荒唐主意她皆可接受。
慌忙中,只听刺耳的拔剑声,随后只觉心口刺痛,低眸,利剑刺入胸膛,她吃痛向后栽去。恍惚中,她看见沉昭走去取下油灯,灯中的火光将她的脸照得扭曲,好似黑白无常……沉昭离开视野,耳边只能听到酒坛塞被拔出,有水声,随着玻璃破碎,她失去了意识。
沉昭刺了她一剑后,挪开那大酒缸,掀起灰尘扑扑的防潮板,下方赫然出现一处地下小径,通向的是郝源的屋舍,倒真是造化弄人。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前脚见郝源走进房中,后脚造访便不见了人影,出于好奇,暗中探访中知其密道。
沉昭望着地上昏去的寡妙,感叹道:“命不该绝?”
在此期间,她掀了坛酒将其均匀的洒在盛酒的那处角落,若有所思扯下梁上布匹,减缓燃烧进程,能让郝老爷亲眼所见,他收藏多年的酒毁于一旦。
随着油灯被掷出,火苗渐起。沉昭抬手拧开脖子处伤口,使其渗出鲜血。
房门在此时应声被踹开,见到的是新娘子胸口插着利剑半死不活的躺在屋内。在那洞口处,沉昭似被推到在地,脖颈还在渗着鲜血,失了神。
小田赶忙绕过寡妙来到沉昭身边,望着她手中紧握的血帕,担忧道:“王妃,这般处理要生事的,得先上药。”她说着将人扶起,鼻尖所闻的焦味,让她意识不对,对其围绕在新娘子身边忧心忡忡人说道:“窖内起火,快些将人带出!”
闻言众人一窝蜂向外跑去,下人嚷嚷着去请大夫。
刚探出门的那刻,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幸得房门闭合的快,沉昭被小田按倒,才未被形同飞镖的碎坛片扎成刺猬。房门扎得零碎,上方那节门只剩几片木板垂挂着,相当惨烈。
沉昭被搀扶进房中休整,眼神低垂,双手交叠挤压,像是仍就陷在方才的惊恐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小田未先安抚,先是派人请了大夫来,为其先处理了脖子及手掌上的剑伤,小田自然将上药与裹帘的要事接过。
待脖颈上伤口处理完毕,小田桂在右侧为其处理手掌中的伤口,安抚道来:“王妃,方才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王爷稍后要派马车来接您回府。”
沉昭望着她小心翼翼裹帘的动作,未曾回应。
小田耐心道:“您与那歹人一起被困入屋内时,我立即便去寻了人,府中小厮皆出动也废了许久,当真叫人心急如焚。好在,王妃无事。”
沉昭低咳几声,低沉道:“难为你了。”
“怎的这般说,”小田抽噎,略带哭腔道:“若是晚来一步,王妃便要像寡姑娘那般。幸得那一剑偏了些并未伤及寡姑娘的要害,可终归要卧床几月有余,躺坏了身子。”
“杀心不在我身上,自然也逃过一劫。”
话落,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小厮的叫喊声:“摄政王妃,车夫待我来传告一声,您的马车已在外面等候。”
沉昭瞧着裹成两个萝卜的掌心,出声道:“知晓了,这便就来。”
待几道伤口处理完毕,便也不久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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