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瞎火,一人直直撞上马车。
小田推窗,探头查看——是个醉鬼。
见其唾骂着晃晃悠悠离去,小田大失所望坐回轿中,询问道:“王妃,可还要在此等下去?”
“不必了,”沉昭瞟了眼窗外,一盏盏明灯随之覆没,她道:“回去吧,明日还需早起进宫。”
——
二日破晓,镇北侯府外,沉昭着一袭桃色衣裳,上方粉蝶针线细致栩栩如生,身披薄纱衫子,恍若笼着层云雾,发髻由桃花簪半挽,余有青丝垂于腰间,细小珠翠随风轻动,犹如私语。她面容秀丽,着些脂粉当真比平时多了些气色。
府门外只有一辆待行的马车,沉昭想当然认为谢之念早已进宫,可待轻纱帷幔一掀,她方才所想之人,正松弛坐在轿内。
他敞着腿,轿内多放置了架半截高的茶桌,他左手肘支在无一物的茶桌上方,身子侧着,手背抵在脸颊上。帷幔后透进的光打在他衣袍上,此人穿着又是以玄色为主,衣襟间才见一抹红,胸口衣衫上刺绣的刺绣浅,未瞧出是何物。其上乘的脸上带着戏谑地笑,正抬眸盯着沉昭的一举一动。
沉昭:“……”他怎的还在?
而他的所作所为,两人乘坐同一辆马车的几率很大,沉昭沉默的坐在马车一侧。
谢之念为何要与她乘坐同一辆马车,是对这几日的她起疑了吗,借这次揭穿她,还能还击圣上看人不准,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能让圣上短时间不与他讨论婚嫁事宜。或许说他只是要故意装作两人亲热,做给旁人看,以此来牟利些什么。
马车晃动。
谢之念指尖敲击着茶桌,声音在车厢中回荡,他道:“王妃,险些误了时辰。”
“……”本就是在躲着你,沉昭略带歉意道:“贪床,起晚了。”
车厢内寂静片刻。
谢之念笑道:“那无事,今日风和日丽本就适合入梦。”
沉昭:“……”
——
止车门处,马车“吁”停在此。
谢之念弯腰下了马车。
宫门处的曲安迎上来。
沉昭在马车内能听到两人的谈话。
曲安:“王爷,您来得有些迟了。”
谢之念:“迟了?我倒觉着刚好。”
沉昭待声音静下,起身下轿。
谢之念早已走远,那便就不是后者,若他想做些什么,这次赏花宴定是血雨腥风,或许此番稍加容忍,才能明哲保身。
“昭昭!”远处许武攀车厢壁一跃而下,招着手欢快跑来。
难得见她着赤色外的服饰,青色衣衫在身,褪去护腕、护甲。脂粉一绘,更是美艳。风动,吹拂腰间的发丝,她偶尔晃动,步摇上的珍珠便重重摇曳,闪着光芒。
见沉昭望着她,未曾言语,许武抬手展示着这身着装,自己也低头看了两眼:“可是觉着怪异,我也这般觉着,一大早就被拽起,左拉右拍的,整得我毫无困意,进宫后也不见得有人能夸上我一两句。”
沉昭:“挺好看的。”
“嗯?”许武喜出望外道:“当真?不是在哄我玩?”
“虽说不太适应,”沉昭从上到下打量着:“但整体还是不错的。”
“行吧,”许武甩着衣袖,得意洋洋道:“昭昭你的眼光想必不会差。”
沉昭:“……”
“先行进去吧,”许武转身望着四处空荡的宫门,挠挠头道:“我想咱们不会是垫底的那批吧。”
沉昭:“……”她故意延缓着时辰,怕真是垫底的一批。
——
暮春的谷雨时节,日光柔和如锦缎般,洒在金碧辉煌的屋顶上,晃着眼。不时,两人在宫女的指引下,穿过长恒池畔,池中鱼群翻越,未见花便闻花香。
步入园林时,两侧遮阳避雨的长廊中,宫中的宫娥们来来往往,都无神无力裳着这攀在长廊栏上的紫藤花,每人手中都捧着一株含苞待放或开得艳丽的花束,细看后会发觉,那放置花束的罐子也是千奇百态、纹路各异。她们穿行过甬道,轻纱后摆拖行着花瓣,目地是园林深处那几座以花为名的雅亭。
当真是两人来得晚了些,亭中早已宾客如云。
沿溪而行,穿过花香浓郁的两簇花丛,这亭子虽偏了些,但仍能视前方花团锦簇的大型雅亭,也好在安静。
沉昭落座后,茶水与点心迅速呈上。
宫女送至,便退下。
许武手肘支着头,拾起碗中的茶点,于眼前打量道:“刻着花?倒真应景。”说着便就嘴啃了口,称赞道:“不愧是这宫廷中糕点,当真不错啊。”她递上前邀其共享道:“昭昭,你尝尝!”
沉昭拿过一枚,觉得乏味,先搁置在身前的小蝶上,望着远处雅亭中快速聚集的人。
许武撑着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出声道:“昭昭第一回来吧,那儿左右两侧堆着大臣,中央自是皇帝携着妃子,没什么好看的。”她盯着杯中的茶水,抱怨道:“为什么是苦水哇!酒呢。”
不甘心猛灌后,再次看向中央雅亭时,多了几抹色彩。
他居于千娇百媚的妃子当中,头顶金冠,身着明黄龙袍,金丝银线在日光下闪烁,袍上的金龙栩栩如生,好似腾云驾雾。圣上年幼长相不似庄重、沉稳,甚至留有一丝稚嫩,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意。与两侧大臣相交甚欢,是一种上位者洞察一切的犀利。
许武吞着糕点道:“同上回一见,寒意更胜了。当真是同龄人吗,我好像比其还大上几岁。”
沉昭不语,她自是知晓许武口中说得是谁。望着南伯侯靠近,圣上长舒一口气,一副对其百般信任的摸样,甚至于拿其回绝旁的大臣,她握紧拳头,默默观望。
南伯侯得圣恩……
伪造战友谋反,手刃其项上人头来邀功,谋得圣恩吗!
当真是无耻之至!
沉昭环顾四周,却未瞧见谢之念的身影。
这人……该不会在某处盯着她吧。
沉昭略敛神色,手中松了力道。
茶足糕饱的许武伸着懒腰,道:“昭昭,这园子还挺大,我随你去逛逛?”
“不了,”沉昭推辞道:“有些累了。”
“哈?”许武趴在桌上道:“也是,你身子本就不好,这几日见你老是在外奔波,今日还要特地来此,陪这些无趣的人赏玩。”她起身张望道:“那你先好生休息,我去瞧瞧旁的雅亭是否皆是茶水,回来同你带吃食!”
话落,其一溜烟跑走。
方死死盯着权贵雅亭处,都未曾注意到周遭人的异样眼神,应当是有她在,旁人对此亭都避让几分,耳畔处仍是听到窃窃私语声。
不过,回回出来都是这般,她都习以为常了。
——
南侧存放糕点的屋舍中。
一道人影跨入。
“怎的都是茶水?”许武将青瓷杯中茶水尽数饮尽,便择了盘摸子漂亮的点心,推门折返。
“沉昭?”
“?”许武闻声停下脚步,望着牡丹亭处的扎堆的几人。许是看见熟识或无意间听到的名字,她思索片刻,轻手轻脚的靠近,怕其察觉,走得不算近,倒也是个听墙角的好地方。
“你提她作甚?”蓝衫少女以扇遮面道:“同我们寻不快。”
“哪能呢,”紫衣少女安抚下身旁愤愤不平的好友:“我只道她真是好手段,落魄成今日这幅田地,还能攀上摄政王这株高枝。”
“何况还是正妻,这本就一桩天方夜谭的事,这咋能成的!”
旁的附和道:“我还当其会是个妾室。”
牡丹花瓣坠入深潭中,惊起波纹,手中折扇握得吱吖作响,她咬牙切齿道:“谁知她使了什么法子,竟让……”
“喂!”
一颗摸样圆滑的石子砸在几人围坐的石桌上,惊起此起彼伏尖叫声,她们慌乱起身推挤着,奔出这处亭子。
一人险些被推入潭水中,幸得许武攀住牡丹亭围栏,纵身跃入抓住那人衣裳将人拽回,她瘫坐在牡丹亭中,面色惨白好似劫后余生。
亭外的几人顿下脚步,瞧见这目,持折扇的少女怒气冲冲道:“许武!你粗俗!作何戏弄我们!我们可不见得招惹到了你。”
许武垂眸望着因救人散落满地的糕点,怒气更加上涨道:“此番召你们来裳的是这花,不是让你们来这议论是非的。燕雨寒,你可是忘了上回的教训,可得谨言慎行。”
燕雨寒手中摆弄的折扇一顿。
上回家宴她怂恿人调侃许武毫无世家女子的风范,被祖父发觉后,被禁足在府数月,直到今日赏花宴才解了这禁足,准许出府。
那几日她受尽冷眼,与旁人的耻笑,早已对其恨之入骨。
“哈,”手中的折扇仿佛嵌进肉里,燕雨寒嗤之以鼻道:“我们方才所说有何不对,她本就是那逆贼之女,陛下仁慈才得以饶恕了她,她夹着尾巴缩在知府便好,有何资格坐到如今这个位置。”
“她凭什么没有资格!”许武怒形于色,斥道:“你有吗?或者说你敢吗?敢陪那阴晴不定摄政王居在那摄政王府中吗?你受的了吗?何况,”她逼近道:“镇北侯后来才被人道作逆贼,他数年的战功可有曾假。宫变既无发生,沉昭这些年来循规蹈矩,此事早与她无关了。”
“笑话,”燕雨寒耻笑道:“她身上流淌的可是逆贼的血,说什么无关,我看她如今这番行径,说不定是就是为了复仇!”
两人针锋相对。
——
远处人群相聚,姹紫嫣红绸缎相交,当真是比这满院的春色来得好看。
刚在人群里凑过热闹的小田慌慌张张跑回道:“王妃,是许姑娘与人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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