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看到陈蕴舟的视线缓缓落在那两枚钻石戒指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她没说话，在等陈蕴舟的回答。
谁知他伸出手轻轻将那盒子关上，然后拿在手里，起身朝她走过来。
姜莱看着陈蕴舟，有些不知所措。
他要干什么？
下一秒，陈蕴舟拉住了姜莱细瘦的手腕，男人手掌的温度传到她的肌肤上，让她不太习惯。
陈蕴舟拽着她往外面走，动作不算温柔，他腿长步子大，姜莱要小跑着追上他才能让自己的胳膊不算太疼。
“你放开……”姜莱挣扎不过他，小声抗议。
陈蕴舟只顾拽着她走，一路上没说话，只有姜莱一直在叽叽喳喳。
“还没买单呢，陈蕴舟。”
“你放开我，咱们好好说行不行？”
“疼。”
陈蕴舟突然顿住，松开了姜莱的手腕，低头看去，女人本就白皙细瘦的手腕因为他粗暴的动作多了一圈明显的红印。
他下意识想伸手帮姜莱揉捏下缓解疼痛，已经抬起的手却停顿在了半空，然后又落在身侧。
“对不起。”
姜莱自己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摇摇头：“没事，你在生气吗？”
男人没立刻回答。
她看了下周围，才发现陈蕴舟把她带到了环城河边，夜幕早已笼罩这座城市，但楼宇中星星点点的灯光和霓虹灯让这里依旧明亮。
环城河边有一条步道，这里鲜少有人经过，昏黄的路灯照在头顶，营造出某种怪异的暧昧气氛。
“姜莱，你想好了吗？”陈蕴舟问。
姜莱觉得这句话耳熟，恍惚间才想起，从前她莽撞失礼地冲进陈蕴舟的工作室，他也是这么问的。
“你想好了吗？”
姜莱给出的回答同那年一样，
“想好了。”
“好。”陈蕴舟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很平静。
他的回答让姜莱有些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
她的印象中，陈蕴舟就是这种人。
也挺好的，和陈蕴舟结婚不用操心太多，这人性子冷淡事少，其实算是不错的结婚对象。
陈蕴舟从外套口袋中掏出那个丝绒盒子，递给了姜莱。
“戒指没有让女生买的道理。”陈蕴舟看着她，缓缓开口道。
姜莱没接，而是伸手推了下男人的胳膊示意道：“没事，就当补偿。”
说完这句话后，她似乎感受到陈蕴舟有些不悦，嘴唇微微抿起。
“要不这个你先收着，以后你再送我。”
陈蕴舟绷着的脸这才好看些。
姜莱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草率的解决了，还是和一个完全没有了解过的男人。
她从什么时候认识陈蕴舟的来着？
姜莱在脑海中思索了半天，却找不到准确的答案，于是问出了口：
“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高二那年分班后。”
姜莱没再说什么，她本身也是不善言辞的人，只是和陈蕴舟相比话多了些罢了。
事情顺利解决完后，姜莱和陈蕴舟并肩走回火锅店，谁知桌子早就被清空，已经坐了别的客人。
菜还没上完人就没影了这种情况也是少见，火锅店老板还以为他们逃单了，于是陈蕴舟又去前台和老板解释清楚状况，最后坚持付了刚才火锅的全部费用。
火锅是吃不成了，姜莱有点愧疚，她应该等吃完饭再和陈蕴舟说这件事，结果现在变成这样。
陈蕴舟看出了姜莱的想法，主动道：“想吃蘸串吗？”
姜莱眼睛一亮，“好啊！”
陈蕴舟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带着姜莱去不远处的一家街边的蘸串店，烟火气十足，热闹又喧哗。姜莱站在摊位前，一边翻着签子，一边兴致勃勃地问陈蕴舟：“你要吃辣的吗？还是我给你挑不辣的？”
陈蕴舟站在她旁边，身高的差距让他看起来有些居高临下。他垂眼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随便。”
“怎么随便？你总得有个喜好吧？”姜莱皱起眉，像是对他的敷衍回答很不满，“不行，我得给你挑辣的，吃辣才过瘾。”
“听你的。”陈蕴舟语调平静，似乎真的毫无意见。
姜莱一时语塞，只好拿了几串辣味的放进锅里，又给自己挑了些不辣的。不一会儿，两人端着一盘蘸串坐到了外面的简易桌椅上。
姜莱吃得很开心，啃着一串鸡翅还不忘点评：“这家的蘸料不错，下次再带朋友来。”
陈蕴舟听到“朋友”两个字，目光微不可见地顿了顿，但还是接话：“你经常来这种地方？”
“还行吧。”姜莱说得含糊，低头专注对付盘里的食物。
两人一时无话，周围是摊贩们的叫卖声，还有顾客间的交谈和笑闹。
姜莱一边吃一边偷看陈蕴舟。
他的动作依旧是她熟悉的样子，干净利落，不急不缓，连低头拿签子的样子都透着一股与周围环境不符的疏离感。
“你这么爱干净，怎么肯来这种地方？”姜莱忍不住问道。
“你想吃。”陈蕴舟回答得理所当然，甚至没抬头看她。
姜莱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你这人……”她啧了一声，低声嘀咕，“真是无聊。”
陈蕴舟像是没听到她的抱怨，手里的动作依旧沉稳。他咬了一口辣味牛肉串，随口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决定要结婚？”
姜莱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问。她低头盯着盘里的签子，眼神飘忽：“就觉得差不多该结了吧，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没有特别的原因？”陈蕴舟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目光却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透过她的表情看清她的心思。
姜莱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拿起一串青菜假装专心吃：“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你不也答应了嘛。”
“因为是你。”陈蕴舟忽然说道。
姜莱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怔怔地看向他：“什么？”
陈蕴舟却没有再继续，目光淡然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姜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逼你一样。”
“不是逼。”陈蕴舟低声道，“我愿意。”
他这话说得简单，语气也很平淡，但姜莱却听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好低头继续吃串，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
这一顿蘸串，两人吃得不算久，姜莱总觉得气氛有点别扭，吃完便催促陈蕴舟赶紧走。陈蕴舟也没多问，只是默默结账，随后送她回家。
到了姜莱家楼下，她听到陈蕴舟忽然叫她的名字：“姜莱。”
“嗯？”她回头看他。
“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他说得很慢，像是刻意在强调这句话的重要性。
姜莱愣了一下，很快笑着打趣：“怎么突然说这么正经的话？难不成怕我结婚后有什么隐瞒你的？”
“不是。”陈蕴舟的语气依旧平稳，“只是提醒你。”
“好吧。”姜莱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转身往楼里走去，“晚安。”
陈蕴舟目送她走进楼道，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然而，他的目光却在那一瞬间深沉了几分。
姜莱回到家，关上门后长舒了一口气。
她靠在门板上发了一会儿呆，脑海里不断闪过陈蕴舟今晚的话。
他的态度太过坦然，反倒让她心里有点发虚。
“姜莱，你到底在干什么？”她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明天才是关键，她必须好好准备。
她快速洗漱完，打开衣柜翻找起来。她需要一件得体又不失气场的礼服，去明天那个她本不该出席的订婚宴。
姜莱盯着衣柜里的衣服，挑挑拣拣，眉头越皱越紧。
礼服有几件，要么太过正式，要么颜色太艳，不太符合她想要的效果。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子里却不停冒出明天宴会的画面——满场宾客，笑容得体的前男友，还有那个据说温柔又漂亮的未婚妻。
她有些烦躁地甩开手，将那几件不合心意的礼服丢在床上。
从火锅店到环城河，再到蘸串摊的那一幕幕，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浮现在脑海里。
陈蕴舟冷淡的语气、那句“因为是你”，还有他那样郑重地看着她，说，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姜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靠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依赖别人的人，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更不想让别人插手。可眼下这场订婚宴……她不得不承认，她需要陈蕴舟。
姜莱在沙发上坐了许久，终于做了决定。她摸出手机，却没有立刻拨通陈蕴舟的号码，而是盯着屏幕出神。
“他会不会觉得我太麻烦了？”她嘀咕着，指尖在拨号键上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接起：“姜莱？”
陈蕴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一丝夜晚独有的慵懒气息。
姜莱捏着手机，沉默了几秒，最后才开口：“那个……我想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有。”他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
“那你能陪我参加一个晚宴吗？”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但还是掩饰不住话里的小心翼翼，“就是，有点重要。”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陈蕴舟才开口：“可以。”
“真的？”姜莱松了一口气，却又有点意外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你希望我去。”陈蕴舟的回答云淡风轻，仿佛她的任何要求在他这里都不算为难。
姜莱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谢谢。”
“不用谢。”陈蕴舟的声音依旧平和，“什么时候，我来接你？”
“明天五点吧。”姜莱说，“我……晚宴在希顿酒店。”
“好。”他应了一声，没有多问。
姜莱本以为这通电话会以这个简短的对话结束，但挂断之前，陈蕴舟忽然开口：“姜莱。”
“嗯？”
“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语气很淡，却透着某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姜莱愣了愣，随即点头：“我知道。”
她动作略显慌乱地挂掉电话，微微出神。
陈蕴舟答应得太快，快得让她有些意外。
她闭上眼，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高中时的陈蕴舟。
说起来，他们当时并没有太多交集。
姜莱隐约记得，分班后第一次见到陈蕴舟时，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留着一头略显杂乱的长发，低着头，看起来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那种“不一样”并不是吸引目光的特别，而是令人很容易忽略的存在感——不主动说话，也不参与任何班级活动，就像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旁观者。
甚至班里有些同学私下议论过，陈蕴舟是不是家里条件不好，还是有什么特别的性格缺陷。
但姜莱没兴趣探究这些，她忙着自己的事情，成绩好，人缘好，周围的目光从来都在她身上。
像陈蕴舟这样的“角落人”，她当时连一个名字都未必能记住。
后来，姜莱偶尔会在自习课上注意到他。
他的存在感仍然很低，但偶尔抬头的时候，目光里似乎藏着些东西——冷淡又安静，和那些喜欢吹嘘自己、制造话题的同龄人完全不同。
她当时以为那是某种清高的孤傲，但也没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或许她对陈蕴舟的印象只会停留在“一个不爱说话的透明同学”上。
她还记得那个雨天，课间她和几个女生跑到走廊上聊天，没注意到自己随手搁在窗沿上的物理课本被风吹了下去。
等她发现时，书已经落到教学楼下的积水里，摊开的书页被雨水泡得卷曲不堪。
她叹了口气准备下楼去捡，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陈蕴舟拿着她的书往教学楼里走。
他一声不吭地将书放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转身便走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姜莱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奇怪。后来她想，也许那就是陈蕴舟的性格——冷漠到不带一丝情绪。
他们高中时的交集仅止于此，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如今再想起那些细枝末节，姜莱竟然有些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也许当时的他，和现在也差不多吧。”姜莱自言自语，叹了口气。
当年的那个“透明人”，如今却成了自己即将结婚的对象。真是讽刺。
她摇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开，转身走向衣柜，把挂着的几件礼服重新翻出来。一件件试过去，她却始终觉得不对。
她忍不住想：明天的晚宴，他会不会觉得尴尬？
毕竟，她还是没有告诉陈蕴舟，晚宴的主人是谁。
姜莱低头看着手机，点开通讯录里陈蕴舟的名字，又停下。
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姜莱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陈蕴舟会不会也收到了订婚宴的邀请？
她没来得及问，也不想多问。
也罢，既然他答应陪她去，就当一切都不重要了。明天再说吧。
此时，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夜幕沉静如水，姜莱却仍然没有丝毫睡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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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曾经的透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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