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霞散成绫罗织锦,枝头静若魅影婆娑。
一行人仰头望去,不远处,巍峨的城墙耸立入云,砖石构筑,城楼上有高大的瞭望台,精干的士兵们持长枪守卫。
站在“酆都”城楼下,看那高悬的巨大匾额,字体苍劲有力,气势磅礴,展示百年风雨痕迹。
秋实目光惶恐,哆哆嗦嗦地开口:“小姐,这可是传说中的鬼城!我们真要从酆都城内通过?”
孟昱笑说:“不然呢!此去京都,途经牛角坡、苗疆、木魅山,按照地理图籍,终归绕不过酆都城。”她说着抬眸,看向城门口检查通关文牒的士兵。
其中一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圆睁睁的眼珠子焊在凶悍的肉脸,手里提着锁鞭。
另一名身材高瘦,面容惨白,却时常笑意盈盈,身后背着锦旗,上面写着“判”。
“鬼城!那你看看城门守卫的士兵像不像黑白无常,手里的锁鞭就好像那……那拘魂勾,专门勾摄女性阴魂,这酆都城内,还有阴司街、十八层地狱、奈何桥……让你体验一遭死后生活。”纯骅故意提高声调,幽深的嗓音袭入众人耳朵。
瞧见孟昱猛然一怔,韩曜墨黑的眸子瞬间晦暗,警示在旁吓唬人的纯骅。
孟昱轻抚秋实:“那范无咎还专门勾摄男性阳魂呢!我们行得正,立得稳!这酆都城就和一般的城池无二,纯骅说得那些,是这座城池的地方标志建筑,别想多了。”
“嗯”的一声,秋实点点头,还是忍不住紧紧贴近孟昱。
进入城内,众人找到客栈歇脚,吹吹打打的喜庆声从楼下街道传来。
开了户牖,今日在城门口守城的士兵迎头走来,那黑面摔着手中锁鞭,发出刺啦动静,白面身后的旗帜迎风招摇,在他们身后,戴着鬼面面具的人舞动身姿,摇曳不停,其中有的鬼面七窍流血,拖着残肢半腿,遗留红色帘布;有的鬼面口吐长舌,脖颈处勒住长白布条;有的鬼面淡淡微笑,拖着行将朽木的身子往前移动……
街上两排站满行人,有的惶恐,有的兴奋,有的跃跃欲试,妄图混入游街的鬼怪之中。
“这是酆都城内一大特色,每月十五日,到了傍晚,酆都庙会都会举行百鬼夜游活动,既是对先祖的祭祀游行,又是体现后人的深切思念之情。”
韩曜瞧见孟昱房间门未关,抬手扣了扣,只见窗边站着的孟昱关注街道游行,便张口解释:“我有事找你。”
得到应允,两人一同站在窗边,看向楼下热闹非凡的场面。
“酆都城内,还真是特别!”秋实端来托盘,奉上茶水。
孟昱轻轻抿了一口,道:“大昭国地广物博,各地风土人情不一,自有它的意义存在,我们作为旁观者,留心体验便可。”
“是,小姐,那你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还得赶路赴京。”秋实退出房间。
关于韩曜巡视酆都,属实职责公务,孟昱无心无权知晓,便岔开话题,抿了抿嘴,她开口道:“韩公子,夜已深,你有何事找我?”
一声轻咳,试图掩饰内心的措手不及,韩曜开口说:“我……今晚月明星稀,想来请你一同赏月。”
抬眸看去,一轮皎洁圆月高高悬在漆黑的夜幕,孟昱轻扯嘴角,露出一抹清丽的笑容,“十五的月儿十六圆,改日,有空,我们继续赏月。”
闻言,韩曜嘴角扯出弧度,回应:“好!”
“死人了!”高声恐怖尖叫,引得孟昱垂眸,街道前方争吵喧闹个不停。
一个顿身,韩曜凝目,“你要去吗?”
满含焦急的神情,孟昱轻轻点了点头,“嗯”声应和。
只见韩曜扶住孟昱腰肢,原地一顿,两人双足稳稳立在窗棂,飞身跃下窗外,犹如浮光掠影,自人群中穿过,快步冲向倒地的人处。
黑白双煞已然指挥周遭秩序,叫来下属分流人群,将倒地不起的死人与其余活人分隔开来。
韩曜利落闪身进入分隔地带,黑白双煞正提着手中利器威吓:“无关人员,速速清退!”
他拿出腰间令牌,黑白双煞立刻变了脸色,语气轻柔:“原来是通政使大人造访酆都,小的叶碧桉,有失远迎,这就速速通传府尹大人。”白面拱手作揖,规矩行礼。
黑面收起锁鞭,一改往日凶狠恶煞的脸貌,就连微笑,都堆起横肉,“小的樊五玖,见过通政使大人。”
周遭人群已被驱散不少,依旧三三两两站远处眺望了解,两旁街道窗户轻声打开,埋头查看街道横死在地的鬼面面具人。
地上躺着那人已经没了呼吸,断了脉搏。
脸庞的鬼面面具嘴角弧度上扬,露出淡淡微笑,裸露的手背皱皱巴巴,瘢痕疙瘩,活脱脱冷秋寂寥荒山野岭里,被砍柴人随意丢弃的一根朽木枯材,甚是吓人。
叶碧桉拨开鬼面面具,现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隐隐约约中透出一股青灰之色,如此之下,那面容更显消瘦不堪,脸上的肉塌陷往里坠落,盘满的皱纹萎靡散落,干涩的嘴唇死皮生生剥离皮肉。
这张脸,孟昱瞧见,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能感受到地上躺着的人,是那般无助与脆弱。
“是她……!巩稔。”樊五玖叫出声来。
韩曜逡巡四周,并未察觉危险境地,听得身旁人惊呼,眉毛一挑,寻声问去:“怎地?你认识死者。”
“回大人,小的认识。”樊五玖一五一十将自己知晓的内容告与韩曜。
原来这巩稔,年芳十八,家住城西,贫穷破落,自小就出来谋求生计,在丰安楼做洗衣婢女,可家中姊妹兄弟众多,所得禄薪,不足以养家糊口,便托人找关系,接了庙会扮作百鬼夜游的活计,贴补家用。
“所以,你就是这个关系,给她介绍了百鬼夜游的活计!”孟昱略带迟疑,眼神停留在樊五玖身上。
樊五玖打量紧挨韩曜的孟昱,连忙托词:“这位姑娘,端的这么清楚。她上门求来,哭的梨花带雨,我也只是看她可怜,便许了她每月一日的庙会巡游,谁知,竟会处出这等岔子。”
不远处,迎头走来一行衙役,为首正是身着官服,戴着方正官帽的酆都府尹郑同德。
只见,那郑同德言笑晏晏,两手宽大的袖口摇摆生风,火急火燎往韩曜方向赶来。
凑近时,满脸堆笑,褶子夹满整张脸,“韩大人,京城一别,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韩曜听后,挑眉一笑:“郑大人,你真真想念我!”
“莫不是,这次出访,带着巡游公务?”郑同德探寻口吻,眉梢不觉收紧,脸上的笑容冻住。
韩曜转换笑意,故作轻松:“说的哪里话,我就不能私下游山玩水,遣送友人。”
“友人?莫不是身旁的姑娘。”郑同德反应过来,看向孟昱的目光多了几分探寻,“不知姑娘芳名?”
“回大人,小的姓孟单名昱。”孟昱不紧不慢。
郑同德摸着胡须蹙眉,这名字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一般,笑意盈盈:“孟姑娘,好名字。”
他转换神情,严肃起来:“实属无奈,让通政使遇到这等事情,下官还有公务在身,赶明,一定宴请韩大人。”
“郑大人说得哪里话,这个时候,百姓更需要你,请。”韩曜侧身,让出路给郑同德一行。
叶碧桉和樊五玖将刚刚百鬼夜游突发状况一一告知郑同德。
尸首送往衙门勘验。
环顾一圈,郑同德指向看热闹的百姓,“你,你,还有你,刚刚一直待在原地。”
被指名的百姓睁着偌大纯真的眼睛,点点头。
“那好,你们都是亲历者,烦请到衙门里提审询问,若是没有关联,自可安然归家。”郑同德一声令下,围在旁边的看客全被“请”入衙门。
“大人,我只是吃瓜看戏,并未参与,那女子怎么死的,我等一概不知。”被衙役钳制往衙门送去的人中,偶有一两个不从,地上是刚刚挣脱的瓜瓤,男子一个踉跄,踩到瓜皮,险些摔倒一跤,被身旁的衙役扶住,衣角粘了掉落地面的烛火光,颇有火势蔓延的局面,被衙役一脚踩灭,男子连忙道谢:“谢谢官差大哥。”那衙役尽是冷脸,“以后,少吃瓜看戏,惹火上身。”
郑同德连忙安抚道:“既是看客,定是看到重要线索,你等且将看到的内容述说清楚,若真能探查死者成因,衙门重重有赏。请诸位百姓放心,我郑同德办案,绝不冤枉无关人员,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歹人。”他昂着头,胸有成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周围人面面相觑,还是叶碧桉带头鼓掌,兴致勃勃,“说得对,我们酆都府尹郑同德大人,铁面无私,秉公办案。”
其余衙役接二连三跟着鼓掌,街道两旁楼上的看客鼓起掌来,“郑大人,我们相信你!我们支持你!郑大人铁面无私,郑大人秉公办案。”
更甚者,举起条幅展示。
见到这等场景,孟昱轻扯一侧嘴角,踮起脚尖,凑在韩曜耳畔,轻声碎语:“你这同僚,郑同德,喜欢支持他的百姓还挺多的,声势浩大,威名远扬啊!”
韩曜目光渐渐深沉,面容保持平静无波:“他这是……冲着我来的,做给我看的,本打算暗中寻访,没想到暴露身份。这暗访不成,只能变明访了!”
孟昱狡黠一笑:“明访也罢,暗访也成,各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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