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讨小孩喜欢的。”景淮琊看着祝词低低的笑。
祝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小孩都这样，我小时候也喜欢这样对我的大人啊。”
景淮琊忽然一愣，抬手在祝词的肩上捻起一瓣红花，指尖放在红花上轻轻碰了碰祝词的脸颊：“那是有多喜欢？”
祝词觉得有些痒，往景淮琊的手上蹭了一下笑着说道：“有点痒……很喜欢啊，给我一颗糖我能开心好久。”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景淮琊手中的花瓣没拿稳，从指尖轻轻飘向身后，落在了草丛间，不知去向。
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祝词笑着继续说道：“我九岁的时候不知为何生了病，一直在喝药，那药味道比今日喝的苦多了，我床头藏着一个小盒子，那盒子里装着的全都是糖，什么口味的都有，喝完药他们不给我糖我就跑回房间自己偷偷吃，幸好糖不算多，刚好撑到我吃完，没叫我吃蛀牙。”
“但凡小时候贪嘴一些只怕也长不出这一口好牙。”景淮琊抬手摸了摸祝词的脑袋，笑得眉眼弯弯。
祝词忽然发现，景淮琊开心的时候喜欢摸别人的脑袋，很轻的揉了揉就放开了手，只有自己还在细细回味着那须臾的触碰。
景淮琊已经往前走了几步了，祝词还留在原地，回过神后，祝词看着景淮琊这副有些开心的模样也莫名的感到愉悦。
祝词快步走上前去，凑到景淮琊身边，二人并肩走了好一会，时不时有好客的人对着他们俩打招呼。
祝词跟在景淮琊身后走在路上，“灵植课业学得如何？”景淮琊忽然回头，指尖还夹着片叶子，叶脉在阳光下透着淡绿的光。
祝词忙点头，“还算不错吧，只是内容太多了学的比较浅薄。”
景淮琊点点头说道：“南诏寨奇花异草多，各种灵植草药都有，外界没有的这里也有，长势也都不错，明日带你去寨子里的灵植园看看，天机仙尊还在坐镇区灵渊，就叫无尘仙教教你。”
祝词应了声好，好奇的问道：“师兄，无尘仙、无夜仙和无阙仙有什么关系吗？”
景淮琊抬手又摘了片叶子，捻在手里，指尖轻轻抚过叶片：“无尘仙、无夜仙和无阙仙都是同门师兄弟，无忧道长也是。”
想到无尘仙和无夜仙，祝词忍不住想起在长晶明镜时的场景。
“那无尘仙是梵离，无夜仙就是酒眠散人了？”祝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景淮琊有些惊诧的看着祝词，随后笑着说道：“酒眠散人就是万灵仙宗的掌门无忧道人啊，无夜仙是浮生仙尊门下弟子尧烛。”
祝词闻言目瞪口呆，这宗门是不是不太对劲啊？剑鬼酒眠散人是万灵仙宗掌门也就算了，游医圣手梵离和宗门有关系也算了，这无咎天帝都出自这个师门？
这个师门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这浮生仙尊究竟何许人也？竟然能一下教导出这么多位大能？
不远处的山坡上传来笑闹声打断了祝词的思绪。
那处竟铺着整片粉白的杜鹃花海，像谁把春日的云絮都揉碎了撒在那儿，风一吹，花瓣便簌簌落在青草丛里。
二人循着花香往坡上走，刚穿过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就听见细碎的银饰碰撞声，混着低低的笑语从花海中央传来。
拨开垂落的杜鹃枝桠，便看见两个穿着银白色苗装的姑娘坐在青石上，那两女孩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靛蓝色的蝶纹，针脚细密得像蝶翼上的纹路，衣襟下摆缀着一圈小巧的银铃，风吹过时，“叮铃”声比林间的山雀叫还清脆。
高些的姑娘发间插着银质的花钿，低些的则编了两条麻花辫，辫梢系着银链，链尾坠着的小银铃随动作轻轻晃荡。
矮个姑娘的膝头摊着个未完工的伞架，细竹剖成的伞骨泛着浅黄的光，竹节处打磨得光滑圆润，看得出是用陈年的楠竹做的，只在伞骨边缘绷了半幅素白的绢布，布角还别着几枚银质的小别针，固定着刚起头的绣线，是正红的线，针脚细细密密，已经绣出了半朵缠枝莲的轮廓。
高个姑娘手里拿着个竹篾篮，里面放着几缕不同色的丝线、一把磨得发亮的银剪刀，还有个装着靛蓝染料的小瓷碗，碗沿沾着些丝线的碎末。
“两位是来寨里做客的吧？”高个姑娘抬起头，注意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两人，声音像浸了山泉般清亮，抬手拂开落在银花钿上的杜鹃花瓣时，腕间的银镯子又发出一串轻响。
景淮琊点了点头，祝词目光落在那伞架上：“我们是来山里，路过见这花海好看，便过来瞧瞧。你们这是……？”
矮个姑娘闻言，指尖轻轻蹭过伞架边缘，耳尖悄悄红了，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些：“再过一个月，我就要要嫁去山那头的何山寨。阿娘说，我们这儿的新娘子出嫁，得做一把红伞，伞面绣上缠枝莲，走山路时撑着，驱邪避凶，能护着一辈子安稳。”
她拿起放在身边的红丝线，线轴是用桃木做的，上面还刻着小小的“喜”字，“这几日寨里不忙，就拉着阿云阿姐来这儿做。”
阿云姑娘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还不是阿素自己心里也着急？那何儒也真是的，怕你爹娘不愿意将你嫁给他，现在还在咱们山头帮忙呢。”
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男子，那男子在草药圃里头忙活着，似是注意到了他们投来的目光，摇头看向山坡。
那男子有些勉强的扯出一抹笑，继续低着头干活，动作没有之前的那么麻利，还险些摔倒在药圃里。
坐在山坡上的两个姑娘看着男子这副憨厚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下午的日头很烈，几人找了棵树席地而坐。
祝词坐在景淮琊身侧，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帮阿云姑娘拾捡红伞时的木香。
阿素姑娘性子温软，说起自家药圃里的金边兰时眼里闪着光，阿云姑娘则爽朗些，攥着片枫叶跟他们讲山下市集的趣闻，连素来沉静的景淮琊都在听到“寨子里的小孩误食苦清草哭着要吃糖”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一行人正说着话，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清朗又带些急切的唤声：“阿素！”
苏素猛地回头，脸颊瞬间染上浅红，祝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一名身着褐色短衣的男子快步走来，眉眼间满是对阿素的在意。
“何儒，你怎么来了？”阿素迎上去，声音都软了几分。
何儒先温声同阿素说了两句，才转向祝词与景淮琊，拱手见礼。
他的目光在祝词脸上顿了顿，那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像是在悄悄估量什么，祝词虽觉莫名，却也只当是陌生人初见的拘谨，跟着师兄回了礼。
时间慢悠悠的走着，日头挂在天边。
几人往住处走时竟发现了又一巧事，祝词与景淮琊暂居的院落，竟和阿素、阿云的住处紧挨着，中间只隔了一道矮墙，连院门前那条覆着青苔的廊道，都能隔着几步路互相递话。
“既是这般近，不如晚些到廊道上坐坐？我午后刚得了罐雨前龙井，正好泡来尝尝。”阿云一拍手，率先提议。
何儒立刻接话：“我房里有母亲亲手做的桂花蜜饯，配茶正好，我这就回去取。”
祝词看了眼身旁的景淮琊，见他微微颔首，便笑着应下：“好啊，正好跟二位姑娘再聊聊草药的事。”
晚饭是简单的四菜一汤，祝词吃得鼻尖微微冒汗，景淮琊还特意帮他夹了块不辣的笋片，知道他吃不了那么辣的菜，却总忍不住想尝两口。
无尘仙笑着往祝词的碗里添了一筷子酸甜口的萝卜片。
饭后二人稍作歇息，便提着盏青釉灯往廊道去，阿云和阿素已在那儿摆好了竹椅，何儒正弯腰将蜜饯罐子放在石桌上，见他们来，抬头时目光又在祝词身上扫了一圈，那点莫名的审视仍没散。
刚坐下没多久，阿素起身想去端煮好的茶，谁知脚下被竹椅腿绊了一下，手里的茶盘晃了晃，滚烫的茶水眼看要洒出来。
祝词反应最快，当即起身想去扶，可何儒比他更快，几乎是瞬间就冲了过去，稳稳托住茶盘，还顺势扶了阿素一把，语气带着几分后怕：“阿素，慢些，仔细烫到。”
说完，他还特意朝祝词看了眼，像是刻意强调般道：“这种端茶递水的事，哪用劳烦你动手？我来便好，阿素的东西，我素来拿得稳当。”
祝词愣了愣，心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又过了片刻，阿云觉得石桌离竹椅太远，想挪近些，刚弯腰去搬，祝词刚要起身相帮，何儒又一次抢在前面，单手就将石桌挪到了合适的位置，还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的炫耀：“祝公子看着清瘦，这石桌虽不算重，却也费些力气，还是我来更妥当，省得累着你。”
接连两次被“抢”了帮忙的事，祝词总算觉出点不对劲——何儒看他的眼神里，除了审视，还藏着点淡淡的敌意。
可他明明与何儒素不相识，实在想不通哪里得罪了对方。
不过祝词性子本就随和，也懒得多琢磨，只当是何儒太过在意阿素，便没往心里去，坐回景淮琊身边，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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