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祝词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还顾得上害怕,当即提气飞身扑过去,想挡在景淮琊身前。
祝词修为尚浅,虽本身速度极快,但这般强力的攻击,只凭他这还带着毒素的身躯也是难以抵挡的。
可就在祝词即将撞上景淮琊的瞬间,腰间突然传来一股温暖而有力的束缚,景淮琊竟伸手将身前的人稳稳环进了怀里。
他手臂收紧,带着祝词快速旋身,同时手中长剑贴着后背挡下了这一击,剑气裹着剑身,“铮”的一声,竟将那修士的长枪格开了数尺。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眨眼间便化解了危机。
“哟,景淮琊你不得了啊,你这小师弟倒是护着你!”那修士收了枪,爽朗地大笑起来,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凌厉,反而满是兴味,“我还当你要硬接我这招,没想到你倒是先顾着护人,看来这小师弟对你很重要啊。”
景淮琊松开环着祝词的手臂,低头看了我一眼,眼底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软:“重鸣大哥,莫要吓他,他刚入师门几个月,还没见过您这样的阵仗。”
说罢,他抬手替祝词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声音放轻了些,“别怕,他没有恶意。”
祝词站在原地,脑子还是懵的。
方才生死一线的恐惧还没散去,怀里似乎还残留着师兄衣襟上的花香,再看看眼前相谈甚欢的两人,只觉得像做梦一样。
前一刻还打得你死我活,下一刻怎么就成了熟人?
那修士也凑了过来,目光在祝词身上转来转去,像打量什么新奇物件似的,眼神里满是好奇。
他个头高大,站在祝词面前几乎能挡住大半阳光,身上还带着刚打斗完的热气。
“小友叫什么名字?”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小,震得我肩膀微微发麻,“方才那一下,倒是胆子大,明知打不过还敢扑上来,有点意思!”
祝词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师兄。
景淮琊无奈地笑了笑,答道:“他叫祝词,比较担心我,重鸣大哥今日怎么会有闲心跑出来袭击我和师弟?”
说完景淮琊转头看着祝词介绍道:“这位是陆重鸣,你可以叫他重鸣大哥,他是无尘仙的好友。”祝词闻言乖巧的点点头喊了声“重鸣大哥”
“我啊,就是闲得慌,出来晃悠晃悠,没想到遇上你们。”陆重鸣大大咧咧地说着,又转头冲祝词眨了眨眼,“祝词是吧?以后多跟你师兄出来走走,不然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陆重鸣提着那杆银亮长枪走在最前,玄色劲装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路过溪边时,他伸手折了片巴掌大的荷叶,叶面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转身递过来笑着说道:“拿着挡挡头顶的日头,这林子看着阴凉,走久了晒得慌。”
祝词双手接过荷叶,指尖触到叶片的凉意,刚要道谢,就听见前方潺潺水声里混着隐约的笑语,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拨开最后一丛垂落的松枝,南诏寨的全貌便毫无保留地撞进眼里。
寨子藏在青峦环抱的林深处,一条青碧溪流如丝带般绕寨而过,水流撞在溪底的鹅卵石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水面,波光粼粼得像撒了把碎银。
溪边的青石板上,几位穿着靛蓝土布衣裙的妇人正蹲坐着捶洗衣物,木槌落在衣物上“砰砰”作响,偶尔说笑两句,声音清亮得像溪水里的石子。
寨子里的土地规划得整整齐齐,东侧的田埂上,男人们扛着竹编锄头来回走动,新翻的泥土带着湿润的腥气,刚种下的秧苗绿油油地立在田里。
西侧的空地上,几个扎着红头绳的姑娘正合力移栽山茶,艳红的花瓣沾着露水,被她们小心翼翼地埋进土里。
旁边的竹篱笆上爬满了粉白的蔷薇,藤蔓顺着篱笆绕到屋檐下,连草屋的窗棂上都挂着晒干的金银花,风一吹,满鼻都是花草的甜香,连空气都变得软乎乎的。
“梵离和你师尊在东头那间挂着艾草的草屋,我现在带你们过去。”陆重鸣熟门熟路地往寨子深处走,路过一位正在给果树修枝的老汉时,还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着喊:“李伯,今儿这棵桃树长得不赖啊!”
老汉抬起头,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手里的剪刀晃了晃:“陆仙长来得巧,等秋了给你留筐桃!”
祝词跟在师兄身后,看着寨民们脸上的笑意,心里那点因方才遇袭的紧张,彻底散了。
没走几步,就看见一间矮矮的草屋,屋顶铺着整齐的茅草,门楣上挂着一束晒干的艾草,竹窗敞开着,能看见里头摆放着一张老旧的木桌,桌上摊着泛黄的药书,两个身影正坐在窗边交谈。
三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传来青年的声音,里面坐着一位陌生男人,他着素白深衣,广袖垂坠如流云,墨绿披风上黄花隐现,长发垂落肩头。
端坐时,披风一侧漫垂,衣袂堆叠似积霜,修长手指搭在榻沿,清贵中藏着疏狂,仿佛刚从旧卷诗画里走出来,眉眼若现,叫人见了,便觉满室浮着松间月、石上泉的清辉,无端叫人心折。
男人手里端着个粗瓷药碗,碗里盛着深褐色的药汁,药气顺着窗口飘出来,带着浓郁的苦涩味。
“这药得趁热喝,虽苦却能稳住你体内的旧伤,你这老毛病,再拖下去可不行。”男人把药碗递到冥无渡面前,又从桌角拿起一块叠得整齐的粗布帕子,一并递过去。
冥无渡坐在竹椅上,领口微张,露出几分苍白的脖子他接过药碗时,指尖微微顿了顿,眉头瞬间拧成个“川”字。
那药味实在浓烈,连站在门口的祝词都能清晰闻到。
冥无渡皱着眉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放下碗时,嘴角还沾了点深褐色的药渍,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连呼吸都带着淡淡的药味。
“师尊、无尘仙安好。”景淮琊领着祝词上前问好,冥无渡摆了摆手,指尖按了按眉心,待看清来人时,眼底的疲惫淡了些,声音带着刚喝药后的沙哑:“这么快就来了?在区灵渊感觉如何?”
景淮琊点点头与冥无渡简单说了在区灵渊发生的事,梵离听完后眼神却格外清亮,目光落在祝词脸上时,带着几分医者的审视,随即伸出右手:“来,把胳膊伸出来。”
祝词依言伸出手腕,袖口往上挽了挽,露出细瘦的小臂,他指尖搭在腕脉上,力道不轻不重。
片刻后,他收回手,点了点头:“问题不大,就是气血虚了些,还有点轻微的毒素淤积在经脉里,我给你开副疏通经脉解毒、补气血的方子,喝两剂就能缓过来。”
梵离转身走到木桌前,拿起一支狼毫笔,在泛黄的宣纸上写下药方,字迹遒劲有力,每一味药材的用量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写完后,他喊来寨里一位穿青布短衫的妇人,将药方递过去,叮嘱道:“用砂壶煎,先武火后文火,煎够一炷香的时间,记得多搅两下,别糊了底。”
妇人应着“晓得了,梵离大人”,拿着药方快步走了出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房屋尽头。
冥无渡靠在竹椅上休息,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陆重鸣搬了张竹凳坐在一旁,手肘撑在膝盖上,笑着说起方才林中的事:“说起来,方才在松林里,祝词这孩子胆子是真不小,见你遇险,明知自己修为不够,还敢往前扑,这份护着你的心,可比旁人强多了。”
祝词听着这话,脸颊瞬间发烫,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景淮琊察觉到祝词的局促,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妇人就端着一个粗瓷碗回来了,碗里的药汁呈浅褐色,冒着淡淡的热气,药味虽不如师尊那碗浓烈,却也带着挥之不去的苦涩。
祝词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刚要仰头往下灌,景淮琊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锦盒。
打开后,里面躺着几颗裹着糖霜的蜜饯,他捏起一颗,递到祝词嘴边,声音放得轻柔:“先含着这个,等会儿喝药就不那么苦了。”
祝词愣了愣,含住蜜饯,甜意瞬间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梅子香,再低头喝药时,那股苦涩竟真的淡了许多,只余下一丝药香在喉咙里打转。
喝完药,景淮琊就提出要带祝词在寨子里逛逛,二人沿着溪边的小路慢慢走,溪边的垂柳把枝条垂到水面,风一吹,柳枝就轻轻晃荡,扫得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刚走到一片种满杜鹃的花田边,就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像是银铃在响——
一个穿着蓝布小褂、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孩,正追着另一个穿红衣的同伴跑,脚下的布鞋底“哒哒”地敲着青石板,没注意看路,“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祝词身上。
小孩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手里攥着的野花掉在了地上,祝词连忙弯腰伸手,稳稳地扶住他的胳膊,掌心触到他布料下软软的小胳膊:“当心些,跑这么快,要是摔了可就疼了。”
他抬起头,圆圆的脸上沾了点泥土,像只刚从田埂里爬出来的小花猫,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鼻尖轻轻动了动,突然凑近,小脑袋几乎要碰到祝词的衣襟,小声说:“哥哥,你身上有药味,是不是刚喝药了呀?我娘说,药都特别苦,喝了会皱眉头的。”
没等祝词回答,他突然转身,小短腿迈得飞快,往不远处一间挂着玉米串的草屋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奶奶!奶奶!我要拿点蜜饯!给身上有药味的哥哥!”
屋里很快传来一位老婆婆温和的声音:“慢点跑,别摔着,蜜饯在灶台上的瓷罐里呢!”
片刻后,他攥着一把用油纸包着的蜜饯跑了回来,油纸被他捏得皱巴巴的,里面的蜜饯却颗颗饱满,有琥珀色的杏子干,还有粉嘟嘟的桃肉干,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果香。
他踮起脚尖,把油纸包往祝词手里递,小胳膊举得高高的,连额角的汗珠都晃了晃:“这个给你!这是奶奶腌的蜜饯,可甜了!我上次喝药,吃了这个就不觉得苦了,你也试试!”
祝词看着小孩递过来的油纸包,指尖触到油纸的温热,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祝词蹲下身,接过蜜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软软的,还带着点阳光的温度:“谢谢你啊,小弟弟。你的蜜饯,哥哥很喜欢。”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虎牙,一旁的伙伴招呼他过去,孩子转身追着同伴跑远了,清脆的笑声在满是花草香的寨子里飘着,连风都变得甜了几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