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几人洗漱完毕后准备离开这个小镇,天刚蒙蒙亮,雨丝早已歇了,有些乌篷船破开晨雾,一路向南。
一行人走在山道上,青云山的轮廓在云雾中渐显,山间清泉叮咚,松涛阵阵,与江南水乡的温润截然不同,带着一股清冽的灵气。
山门处值守的弟子见冥无渡与无尘仙并肩走来,身后跟着祝词和景淮琊,先是一愣,随即快步上前躬身行礼:“七杀仙尊、无尘仙,您二位竟回来了!按日程,还以为要再过三日才到。”
冥无渡微微颔首,吩咐弟子将带回的行囊先送到无名水榭,便带着几人往宗门深处走去。
刚到无名水榭放下东西,院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掌门身边的侍童小墨气喘吁吁地站在院门口,拱手道:“七杀仙尊,掌门得知您回宗,已在万灵殿备了清茶,邀您与无尘仙过去叙旧。”
冥无渡整理了一下玄色道袍,对我和师兄道:“你二人且自行安排,不必跟来,我与无尘仙去去便回。”
无尘仙笑着补充:“你们这些日子跟着赶路也累了,正好歇一歇。”
祝词和景淮琊齐声应下,目送师尊与沈先生的身影沿着青石板路远去,晨光透过林间枝叶,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渐渐消失在通往万灵殿的山道拐角。
“走吧,回苍澜阁和雾柏轩。”景淮琊摸了摸祝词的头,眉眼间带着几分温柔。
祝词走在景淮琊身旁,“师兄,我想同你练练剑,你可有空?”
景淮琊看着祝词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说道:“什么时候?”
祝词沉吟一会说道:“今日酉时可好?”
景淮琊点头应下。
傍晚,祝词推开雾柏轩的院门,院内景致清雅,院中央铺着平整的青石板,四周种着十余株修竹,风吹过,竹叶簌簌作响。
西侧墙边立着一排红木剑架,上面整齐悬挂着七八柄练剑,有铁剑、木剑,还有一柄有些小的竹剑,剑架旁放着两个蒲团,想来是景淮琊平日练剑后打坐调息用的。
“喏,给你。”景淮琊走到剑架前,取下一柄沉甸甸的木剑抛了过来,木剑带着淡淡的檀香,是用百年老檀木所制,既不伤身,又能练出实打实的剑劲。
他自己则选了一柄稍轻些的木剑,握住剑柄走到青石板中央,侧身站定,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持剑垂在身侧,摆出一副“请”的姿态:“来吧,你先出招,让我瞧瞧你与影瞳兽融合后有没有长进。”
祝词握紧木剑,深吸一口气,凝神定气。
山间的灵气仿佛顺着呼吸涌入体内,手腕轻抖,木剑带着一阵风,直向景淮琊刺去。
这一招看似简单,却最讲究出剑的速度与准头。
景淮琊眼疾手快,不退反进,手腕翻转,木剑精准地磕在祝词的剑脊上,“啪”的一声轻响,剑势瞬间被卸去大半。
“力道够了,但太急了。”景淮琊一边说,一边撤步后退,木剑挽了个剑花,顺势向祝词腰间扫来。
“你看,一急就露了破绽。”祝词慌忙收剑格挡,剑身相撞的脆响在院子里回荡,震得掌心微微发麻。
几招下来,祝词额头渐渐冒出薄汗,才发现师兄的剑招比下山前快了不少,总能在关键时刻封住剑招的去路。
祝词身形一晃,脚步踩着不规则的步法,剑势忽左忽右,带着一股灵动之气。
景淮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收敛起笑意,木剑横在胸前,身形骤然加快,如同山间掠过的雄鹰,剑风凌厉,直逼祝词的面门:“这招不错,但还不够。”
两人你来我往,木剑碰撞的声响、竹叶的沙沙声、彼此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月光渐渐升高,透过竹枝的缝隙洒下,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两人的动作不断晃动。
祝词一记横斩挥出,剑势又快又猛,却在即将碰到景淮琊肩头时,被猛地侧身避开,紧接着,景淮琊的木剑如同毒蛇吐信,轻轻抵在了祝词的后心。
“又输了。”祝词无奈地收剑,喘着气擦了擦额角的汗,“师兄,你这剑可真快,根本抓不住招式。”
景淮琊也收起剑,走到石桌边倒了两杯水,递过来一杯笑道:“剑不一定非要硬拼,像水一样,遇阻则绕,寻隙而入,反而更有效。”
说着,他拿起木剑,重新演示起方才的招式,脚步轻盈如踏水波,剑随身动,时而快如流星,时而缓如流水,剑风掠过竹叶,竟带起几片落叶,顺着剑势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才落下。
祝词跟着景淮琊一招一式地学,反复琢磨着剑式中的平衡。
月光渐渐爬到头顶,山间传来午夜的钟声,清脆的钟声穿过竹林,在院子里回荡。
景淮琊停下动作,看着祝词练得渐渐有了几分韵味,笑着点头:“行了,今日就到这儿,再练下去,小心明天早上端不起饭碗。”
祝词收起木剑,看着掌心因握剑而留下的红痕,只觉得浑身通透,连日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
景淮琊将两柄木剑挂回剑架,拍了拍祝词的肩:“你的剑法本身就不错,与影瞳兽融合后,或许别有成效,好好琢磨。”
祝词应下,只见山道上隐约有几道身影走来,想来是巡夜弟子们提着夜游灯在树林里巡查,
檐角的铜铃被夜风缠得不停摇晃,碎响在寂静的夜里漫开时,祝词刚踏出雾柏轩的院门,靴底便在青石板上磕出一声轻响。
这声响在此时竟格外刺耳,连带着回廊尽头两团晃来的灯笼光,都像是瞬间加快了速度。
他们腰间悬着的宗门令牌随着步伐碰撞,“叮铃”声由远及近,祝词一眼瞥见领头弟子手里握着的记过簿,心瞬间沉了下去。
宗门宵禁后擅自游荡,轻则罚抄宗门戒律,重则罚面壁思过。
这两个,祝词一个都不怕。
但祝词怕的是被他们撞见自己从师兄院里出来,平白让他落个私相授受的污名。
祝词僵在原地,往前迈不动步,往后退又怕惊动静响,指尖下意识掐进掌心,连呼吸都屏得发紧,眼睁睁看着灯笼光离得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弟子们衣摆上绣着的宗门纹样。
就在这时,腕间突然覆上一片温热。
是景淮琊。
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跟了出来,掌心还带着点微凉,却稳稳地将祝词往院内带。
他动作极轻,手臂环过祝词的肩,借着那点力道,将祝词整个人圈回了院里。
廊下巡夜弟子的声音又渐渐远了。
祝词松了口气,抬头却见景淮琊正看着自己,眼底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他侧身让开半步,指了指院子西角那扇被半掩的角门,“走这儿吧,免得叫你被罚了,这儿的竹枝我前些日子清理过。”
景淮琊引着人往角门走,院角的兰草被夜露打湿,叶片上的水珠滴落在鞋面上,凉得人一激灵。
景淮琊走在前面,脚步放得极缓,每一步都避开石板缝里凸起的碎石,还不时回头提醒祝词:“当心脚下,这边青苔滑。”
穿过角门,眼前是条窄窄的石板路,两侧栽着茂密的翠竹,风一吹,竹叶簌簌响,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沿着小径走了一小会,前方隐约能看见听苍澜阁的流水声。
景淮琊停下脚步,从袖中摸出一盏小巧的油纸灯递给莱,灯芯的光拢在油纸里,暖融融地映着他的指尖:“往后若是碰上这种情况,就走这儿吧,也不会被人撞见。”
祝词攥着灯柄点头,指尖不小心碰到景淮琊的指腹,又飞快缩了回去。
景淮琊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又叮嘱道:“快回去吧,夜里风大,别着凉了。”
祝词应了声,转身往听竹轩走,走出去几步回头看,还见那人站在竹影里,直到自己进了院门,才隐约看见那人转身的背影。
推开门,听苍澜阁里清脆的流水声。
雪山尖上冰凉甜蜜的冰融化,顺着河流蜿蜒。
祝词反手扣上木门,将满院夜色隔绝在外,指尖攥着的油纸灯还带着点暖意,想起方才在小径尽头与师兄分别的模样,心跳竟又快了几分。
祝词走到桌边,将灯盏放在案上,火芯轻轻跳动着,映得满室昏黄。
这火光跳跃,恍惚间让人想起方才在临别前的情景。
景淮琊提着灯,油灯的光落在他鬓边,将发梢染得柔和,连眉骨的弧度都像是被暖化了般。
他低头同自己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抬手的动作轻缓,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慢了下来。
祝词抬手按在胸口,能清晰感觉到心脏“咚咚”地跳着,比往日快了许多,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稳。
方才没敢细瞧的模样,此刻在脑海里愈发清晰。
那人随口的叮嘱时,眼底盛着笑意;那人递灯时,指尖不经意相触的温热;还有最后站在竹影里,望着自己时那沉静的目光……
每一幕都像是被油灯的光烙在了心上,让人指尖发烫,连耳尖都悄悄热了起来。
祝词坐在椅上,望着案上跳动的灯芯出了神,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来只是回想他的模样,竟会这般让人心慌,又这般让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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