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也太明显了吧]杨喻绮给他发去一条微信。
赵霖是到了晚上才给她发来一句话：[晚上有没有空，聊聊？]
杨喻绮来来回回看着这句话快盯了八百回了。
怎么突然搞得这么正式？聊聊？
难不成......
她脑海中忽然浮出一个想法，但又不敢确定，心砰砰地跳。
那晚，她掐着点，轻手轻脚起身。
“绮绮姐，你去哪？”祁娜睡眼惺忪地问。
“出去透透气，睡不着。”
杨喻绮坐在床边等了片刻，等到祁娜入睡了，才悄悄推门出去。
赵霖已经等在院中了，见她出来，默不作声地往外面走，杨喻绮跟在他身后。
“去哪？”
“后面土坡，看星星视野很好。”
寂静的夜。
夜风拂过草尖，星河在头顶流淌。
杨喻绮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偷偷瞥了他一眼，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绵软期待：“赵霖，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赵霖目光下落，停在她贴着创可贴的指尖，“不疼了吧？”
“还行，就是不太敢用力。”
他沉默片刻，还是问出了口：“明明不会用刀，为什么非要逞强？”
杨喻绮微微愣了愣，长睫轻轻眨动了两下。
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她心底那点旖旎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去，转而升起一丝心虚。
“我也想帮忙呀，你们都在忙，我又不能光看着。”
“我说了你可以洗菜，我来切。”
见她抿唇不答，赵霖看着她被月光柔化的侧脸，语气放平：“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说过什么吗？”
太久远了，她茫然：“哪句？”
“你现在上的是综艺，不是演戏，不需要演一个完美的人设。”
杨喻绮微微叹气：“道理谁都懂，但很多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简单和复杂，在你一念之间。”赵霖道，“你想它简单，它就很简单，你想它复杂，它就复杂。”
“我不想和你玩这种文字游戏。”杨喻绮语气渐渐地多了几分她没意识到的委屈，“你什么都不懂，这也是我第一天和你说的。”
“网上那些喷子，要想挑刺，你做得再好他们也能找到理由。”赵霖道，“你以为切了菜他们就会闭嘴？他们只会笑你连刀都握不好，活该切到手。”
“没必要在意网上那些人的看法。”
“你以为我想在意吗？”杨喻绮声音陡然带了颤，赵霖的话彻底挑起了她的情绪，“每天打开微博，看到那些恶评，谁能不在意？”
“你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骂我的？”杨喻绮道，“我就在想，我做错了什么？我不就是那天蛋糕掉我身上了，我皱了下眉头吗，换谁不这样？为什么要这么攻击我呢？我招谁惹谁了？”
“他们骂的那些话，怎么能这么骂呢......我也是人啊，我也会难受啊，为什么没人在意我的感受呢......”杨喻绮声音渐渐地低了，眼睛开始红了。
赵霖完全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他一时手足无措，惯有的冷静分析全都派不上用场。
“那个......”他话音未落，只见杨喻绮已蹲下身，趴在那抱着腿哭着，声音呜呜地，支离破碎得像小孩一样。
赵霖僵了片刻，无措地在她身旁蹲下。
他好像......把她弄哭了。
“对不起......”他干涩地开口，“你......”
杨喻绮的哭声未止，肩膀微微抽动。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陪着她。待那哭声渐渐转为细弱的抽噎，他才从口袋摸出纸巾递过去。她接过，胡乱擦了擦眼睛，又擤了擤鼻子。
“好点没？”
“嗯......”杨喻绮还在轻轻抽噎，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
“哭出来就好。”赵霖轻声道，“你憋太久了。”
夜风温柔地拂过，两人之间是短暂的沉默。
“赵霖。”杨喻绮吸吸鼻子，带着浓重鼻音，“你别和别人说。”
“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
“反正你别说。”
“知道了。”
这段对话莫名熟悉。她抬起红肿的眼睛：“我们以前是不是也这样说过话？”
“有吗？”
“总觉得似曾相识......”
“心理学有个词，海马效应。”赵霖解释，“说的就是这种似曾相识的现象，全是大脑的幻觉。”
“......”
这人怎么一点儿浪漫基因都没有？明明这么浪漫的话题，非要扯什么科学理论。
“你叫我来这，就是为了说这事呀？”杨喻绮语气不自觉带着一丝嗔怪。
“我是关心你。”赵霖道，瞥了一眼她创可贴的手指，“免得你到时候手指不全地回去。”
“......”
这说的是人话吗？
杨喻绮瞪着他，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起来，“赵霖，我发现你真的很双标。”她说起这个就来气，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这质问分明就是在明牌——
她在意他，她吃醋了。
但她就是咽不了这口气。
赵霖面对女人忽然的质问，很是不解，“什么？”
“胡老师是你同学吧，你对她什么态度，对我什么态度？”
“没太明白。”
杨喻绮恼了：“少给我装！我看你对她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后了，对我？只有人身攻击。”
赵霖了然，神情认真起来：“这件事，我需要解释一下。”
“你说。”杨喻绮一副等着看他怎么圆场的模样。
“我和胡老师关系好，是因为我们师出同门，科研上合作多年，去年还一起来这里做过项目。”他语调平稳，“但仅此而已。”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向她：“而且，她有男朋友了。”
杨喻绮心头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质问有多像在吃醋。虽然心虚，却还是强撑着嘴硬：“我又没说你和她有什么。”
“那对我本人，”赵霖忽然语气认真，平静地看着她，“你还有什么想吐槽的？”
月光下，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让她不由自主地别开脸，嘴不自觉地微撅，“暂时没想到。”
“那就等你想到了再说。”赵霖站起身，“回去吧，不早了。”杨喻绮正要站起，一阵酥麻从脚底窜上来，忍不住轻呼一声又蹲回去：“哎呀，我腿麻了！”
赵霖见她麻得龇牙咧嘴，嘴角微微弯起，“谁让你蹲这么久。”
等她这劲儿散去后，赵霖伸出手来。杨喻绮犹豫一瞬，轻轻将手搭上去。他温热的手掌稳稳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拉起。
就在她站定的瞬间，赵霖却很快地松开手，不动声色地将手插回兜里。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夜风拂过，心都是雀跃的。
*
回到床上后，杨喻绮没有困意，摸着黑又点开了赵霖的微信。
想了想，把他的备注改成[赵老头]后面再配上老人头像。
她盯着头像，嘴角忍不住弯起。
指尖在屏幕悬停片刻，她还是没话找话地发了条：
[今晚的事，记得保密]
赵霖回了个OK手势：[放心睡吧，杨老师]
杨喻绮抿唇一笑，在表情包库里选了个睡觉小奶猫的表情发去。
赵霖看着毛茸茸的、发出“zzZ”符号的小猫，唇角不自觉扬起。这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可爱的表情给他。
[晚安]他回过去，后面破天荒地跟了个小小的月亮。
杨喻绮看着那个月亮，心满意足地拉高被子，盖到下巴，带着笑意沉入梦乡。
*
第二天清晨，他们无意间相碰。
“早。”赵霖率先开口。
杨喻绮微微笑了下，“早呀，赵博士。”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会，又迅速分开。
化妆时，祁娜仔细端详她：“绮绮姐，你昨晚睡得很好？气色好多了。”
“有吗？”
“前几天脸色有点苍白，今天看着透亮。”
今天行程宽松，有时间给她画完整的妆。
杨喻绮还特意把头发烫了个小卷，蓬松地搭在肩后，搞了个异域民族风的穿搭。
浓郁红唇，墨绿碎花长裙，叠戴当地手工打造的银饰项链，斜挎一个流苏小包。她本就是浓颜，五官明艳大气，经此浓墨重彩的勾勒，更是光彩照人，令人移不开眼。
走出门时，赵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明显比平时更长的时间。
“喻绮，你今天穿搭满分啊！”汪鹏赞叹道。
她唇角微扬，故意转身面向赵霖，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俏皮的期待，“赵博士觉得呢？”
他目光在她身上轻轻掠过，不动声色地点头：“很好看。”
杨喻绮心里瞬间炸开一小朵烟花——能让这个直男开口夸人，简直堪比铁树开花。她故作淡定地轻拨长发，唇角却藏不住上扬的弧度，像只被顺毛的小猫，浑身都透着“算你有眼光”的小得意。
赵霖有点无奈地看她这幅“小人得志”的娇俏模样，嘴角微微弯起。
他们最后的活动是总结小会，回顾从雨林到高原，在极端环境下的个体感受与成长。会议在基地小会议室进行。胡婷婷主持开场后，众人轮流分享心得。
起初有些冷场，赵霖率先发言。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大家都专注地听着。他还特别准备了PPT，展示期间记录的一些画面。
幻灯片停在一张照片上。
杨喻绮微微愣住了——这张照片太熟悉了。
“这张夜空，是我有幸和杨老师一同看到的。那夜运气很好，还遇到了流星，可惜没来得及拍下……”赵霖在台上平静叙述，她在台下听着，一些生动的回忆渐渐地被唤醒。
切换到下一张，杨喻绮忍不住想笑。
那是篝火旁，她捧着泡面桶大快朵颐的侧影。
毫无修饰，生动得近乎莽撞。
“这张是我抓拍的杨老师，觉得状态很生动，就放了上来。”
全场笑声中，杨喻绮假装懊恼：“我看起来有那么饿吗？”
祁娜捂嘴笑：“很少见绮绮姐吃东西吃这么香呢。”
......
谈笑间，气氛一片融洽轻松。
赵霖讲完，掌声热烈。
随后大家陆续分享，杨喻绮在鼓励的掌声中走上台。
“喻绮算是变化最大的那个了。”导演感慨。
胡婷婷好奇：“杨老师怎么了？”
“她第一天进雨林，差点哭鼻子，非常不适应。后来一点点看着她打开自己，越来越放松。”
胡婷婷目光掠过台上光芒四射的女人，又扫过对面专注望着的赵霖，只见赵霖手撑着下巴，目光望着台上，神情专注。
她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随即又转回台上。
“之前PD问我，这趟旅程最大的感受是什么，我说是两个字——治愈。”
说到这里，杨喻绮声音微哽，带着真实的动容。
但这一次，她没有躲闪镜头，而是深吸一口气，悄悄地鼓励自己，坦然地、勇敢地尝试展示这样的自己。
“来这儿之前，我工作生活都算不上顺利……但这一程，让我重新找回了开心的感觉。”
台下都在安静聆听。
“其实，我不是个很自信的人。但遇到大家，感觉特别温暖，无论我做什么，好像都被允许、被包容，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她声音微颤，“真的，谢谢大家。”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眼泪都快溢出来了。
杨喻绮用手背轻扇眼角，说不下去了。
“就说这么多吧。”她说完后，下去，祁娜揽着她，贴上来了，“你别哭，绮绮姐。”
“我没事，哎呀，怎么弄得这么煽情。”杨喻绮笑着，眼泪却还在掉，“我也不想哭的，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赵霖不动声色地起身，将桌上的抽纸盒往她的方向推近了些。
汪鹏开口道：“网上言论是一回事，主要是我认识喻绮，觉得这姑娘真挺好，能吃苦，性子也直爽。”他顿了顿，说道，“我到时候有戏找你拍，丫头你别嫌弃我流量差。”
杨喻绮擦着眼泪，破涕为笑：“汪导您太谦虚了。”
“我的心愿，就是挖你，还有赵博士。”汪鹏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赵霖。
赵霖笑着接梗：“汪导，还录着呢，有什么咱私下说。”
一群人哄笑。
汪鹏也笑，“反正赵博士就随缘吧，喻绮，到时候你等我消息。我有新戏要拍，第一个找你。”
杨喻绮笑应：“那我可等着啦。”
“来，大家合个影！”导演组织起来。
一群人簇拥着，举起“杀青大吉”的横幅，对着镜头，笑容灿烂。
“来，三二一——”
“《荒野漫游》杀青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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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他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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