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漫游》第一期成片在杀青一周后上线。
小朱早早就架好了手机，兴致勃勃地准备实时追踪观众反馈。
本来杨喻绮是不愿意回看的，但实在架不住担心，纠结了一下，还是装作不经意地踱步出来，状似随口问，“朱朱，你帮我看看，我那个……行李超载的片段，正片里有没有？”
小朱拖动进度条，停在了机场的那一幕，“是这里吗？”
“再往后点。”
很快，她又拽到了五分钟后。
“停，就这里，别往前了，从这里开始看。”
杨喻绮屏息等着那一幕。
果然，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行李托运的那个插曲，被原封不动地放进了正片里。
屏幕里的女人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开箱合箱，强装镇定的表情掩不住动作里的慌乱。
“完了完了完了。”杨喻绮捂住眼睛，指缝却悄悄地留了条缝，“大型社死现场。”
“你把弹幕打开给我看看。”
稀疏的弹幕飘过，大多是粉丝打卡，暂时没有预想中的恶评。她微微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却仍未放下。
“你这几天帮我多留意一下舆情。我真怕被喷死。”
小朱理解地点头。自从那场网暴后，这种小心翼翼的监测就成了她工作的常态。她忽然看到了什么，指着其中一条飘来的弹幕道，“绮绮你看！有网友夸你可爱呢！”
杨喻绮瞥了一眼，一点儿也没有高兴的意思：“没指名道姓，说不定是夸祁娜的。”
她知道自己长着一张不好接近的浓颜，与“可爱”这个词向来无缘。
小朱找补道：“我联系几个老粉，多给你刷刷弹幕，加一下人气。”
接下来的几天，有好些圈内朋友发来问候，帮忙转发宣传。但《荒野漫游》作为公益节目，宣发预算有限，在热搜榜上不见踪影。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这节目，果然糊得无声无息。
就在她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陈芸来找她说工作的事。
“好消息和坏消息，听哪个？”
“好消息吧。”杨喻绮窝在沙发里，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
陈芸边换鞋边说道，控制自己语气平静，“有个本子，你看看感不感兴趣，导演说你很适合里面的一个角色。”
“又是客串？”
“是女主角。”陈芸说罢强忍着上扬的嘴角，也是想观察她的反应是什么样的。
杨喻绮先是一愣，随即失笑：“芸姐，你逗我呢？”
“我什么时候在这种事上骗过你？”陈芸的表情无比认真，“真事。”
杨喻绮打量她的语气和表情，有点儿意识到这不是玩笑话时，心跳加快：“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强按捺住欣喜，杨喻绮问道：“那你说的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是，这剧呢，拍摄地在甘市，你要进组的话就得下乡了......”陈芸道，“不过对你这个经历过荒野求生的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长期不见光的日子，还有层层的阻碍和碰壁，让她对于这忽然来临的好事不太相信。
巨大的惊喜下，杨喻绮喝了口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什么剧？”
“环保题材的，剧本在这里。”
封面上写着《绿水青山》四个字。她翻阅起来——
故事讲述了空降干部林知棠在绿水县推行环保政策，克服重重阻力，最终带领当地走出了一条经济与环保并行之路的故事。
杨喻绮一字不差地看完，眼睛发亮。
林知棠这角色如果真演好了，光环是有的，一个非常正能量的角色。她已经很久没接到一个这么好的角色了。
“导演……真的点名找我？”她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这种角色会找上门来给她演呢？
“导演说看了你的节目表现，很喜欢你。”
杨喻绮翻到了导演简介栏，扫了一眼——这导演叫李茂，一个专注乡土题材的导演，作品她虽不熟悉，但获奖履历相当亮眼。
杨喻绮还是不敢相信，同时又有些疑惑。李导是看上了她身上的哪些点了呢？明明她在节目里表现并不好。
“你要觉得合适，我就约导演见面详谈？”
惊喜过后，杨喻绮反而变得格外慎重：“我想先好好准备一下。”
陈芸见她这幅紧张的模样，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别紧张，导演诚意很足，合作意向很明确，跑不了的。”
杨喻绮还是一整个恍惚的状态。
和李茂导演通电话的时候，她刚开始还是有点紧张，先做自我介绍，“李导，您好，我是杨喻绮。”
李茂：“杨老师你好。哎，是这样的，我现在人在甘市踩点，赶不回去，我就和你先通个电话聊聊，你看看有什么对这本子不太清楚的地方，我和你解答。”
李茂导演亲和的语气让她渐渐地放松下来。那天他们通话通了近半小时，面对杨喻绮的问题，李茂全程都很有耐心。
杨喻绮也从言谈中也初步窥见了李茂是个很专业、很有自己想法的导演，她更是好感倍增。他们在电话里约了见面时间，也就是等李茂回京市后的当日。
印象里的李茂和她预想的差不多，穿得很质朴，短袖中裤，踩了双凉鞋，戴了顶帽子，非常接地气。他还给她带了些特产，热情道：“拿去。”
杨喻绮推脱道：“哎呀，您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别见外，我和汪鹏是老朋友了。”李导笑道。
杨喻绮这才恍然大悟：“您和汪导认识？”
“多年的交情了，所以你放轻松，就当自己人。”
知道是熟人引荐，杨喻绮最后一点拘谨也烟消云散。
李导话很密，爱聊天，也很真诚，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当初选中她的原因。
“说实话，我是很喜欢你的表现的，真的很鲜活。”他用了这个词，“鲜活，人是活的，很好。”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一个镜头在哪吗？”
杨喻绮摇头。
“你坐在后斗上，还记不记得？”李导笑了笑，“那个状态特别好，很肆意很自信，然后你还冲着森林喊，我好开心，还记得吗？”
她恍然，细想起来又觉得有些意外。因为那个瞬间只是情绪到了的自然流露，没想到会成为被选中的理由。
杨喻绮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那天主要是憋久了，因为您不知道我在雨林那晚有多崩溃。”
李茂看着她，微微一笑：“但雨过会天晴，云开见日出，对吧？没有那晚的煎熬，就没有那一刻的喜悦。”
李茂是文艺工作者，说话带了点诗意，她很喜欢这句总结——
雨过会天晴，云开见日出。
莫名给人一种向上的希望和力量。
“您说的也是。”她点了下头。
李茂笑了笑，看了一眼对面的姑娘——
她今天因为要见他，穿着比较正式，也画了全妆，但他认为，她的闪光点远不止她的外表——甚至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点而已。反而在节目里那不加掩饰的模样，才完全返璞，把她最本真的那面流露出来。
从汪导口中，也得知一些杨喻绮此前的事，李茂对她自然多了一份照顾的心，他语气柔和道：“待会儿编导、制片他们也会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熟悉熟悉。”
杨喻绮点头，笑着道：“好。”
晚上的饭局气氛融洽。
编剧叫吴晓晓，一报作品名，杨喻绮马上就对上人了，“《青山不语》这是您写的剧本呀？我知道您，这剧我高中看过，还挺火的。”
喝了点酒，加上气氛很轻松，杨喻绮渐渐放松下来后说话就有些不经过大脑，后来说出来后马上就意识到不对了——
她怎么能说小时候呢！不把人得罪吗！
杨喻绮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正要找补，李茂导演已朗声笑了起来，巧妙地接过话头：“听听，晓晓，你的作品都成一代人的青春记忆了，这是经典永流传啊！”
吴晓晓老师被逗笑了，非但没介意，反而眼含笑意，饶有兴致地看向杨喻绮，又抛出一部更早的经典：“那这么说，《山那边》你肯定也看过了？”
杨喻绮这回不敢再提具体年代，只是点头。
吴晓晓闻言，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带着些许怀念，她转头调侃李茂：“老李，听见没？论资历，你在我这儿可还是新人呢。”
李茂配合地拱手，玩笑道：“是是是，在吴老师这座大山面前，我永远是小李。”
一时间，包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尴尬早已化解在这其乐融融的气氛里。
*
吃完饭后，杨喻绮窝在沙发里敷面膜，手机屏幕亮起，汪鹏在[四人行]的小群里@她：[李导那边谈得怎么样？本子看得上眼不？]
杨喻绮回复：[多谢汪导引荐，感觉挺好的]
汪鹏：[那就好，决定进组了？]
一个[嗯]字刚发出去，祁娜立刻跳了出来，连发几个问号：[？？？什么剧本？我断网了？？]
汪鹏发了条长语音，把事情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这时，久未冒泡的赵霖突然现身：[好消息啊]
隔了两秒，又补一条：[给杨老师庆祝一下？]
祁娜立刻响应：[我明晚有空！]
汪鹏：[我也可以]
赵霖：[地点你们定，我都可以]
三人默契地等着她的回应。杨喻绮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消息，心底泛起暖意，发了条语音，语气带着娇嗔：[哎呀，就是接个戏，不用搞这么隆重吧？]
赵霖：[别矫情了，主要是大家好久没聚了]
杨喻绮翻了个白眼，那点扭捏的作被赵霖这句话气笑了。
他们现在是熟了吗？直接人前开怼了？
祁娜：[哈哈哈哈哈哈]
汪鹏：[喻绮怎么说？]
杨喻绮被赵霖这么弄得，也不好推脱了，发去语音：[我都ok的]
那天是节目杀青后，他们第一次私下聚餐。杨喻绮只是私底下和祁娜聚过一次，很少叫上赵霖他们一起整整齐齐地聚过。
他们约在了一家火锅店。
来的时候，远远看见赵霖站在门口打电话。他穿着简单的深色T恤，勾勒出紧实的手臂线条。才多久不见，他好像又精壮了些。
他是健身了吗？
赵霖朝她招手。
杨喻绮走近只听他在和电话那头人说：“嗯，样本数据先存底，等我回去处理。”
她瞄了一眼旁边男人侧脸，隐约发现他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目光轻抬，扫了一眼头顶——
他头发像是刚剪过，更清爽利落了，衬着下颚的棱角分明，加上他那股沉稳的气质和略带野外晒痕的肤色，莫名有种硬朗的男人味。
“你剪了头发？”杨喻绮问道。
“嗯。”赵霖挂了电话，引她进去，“先上去吧，我订了包厢在二楼。”
封闭的包厢里，两人不说话的时候，格外的安静，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局促。
明明在节目里这么熟了，但隔些时日没见，面对面这么坐着的时候，反而有些不知所从。
赵霖先是帮着拆碗筷的塑料包装，杨喻绮也没事干，只好帮他一起。两人手上都显得很忙，忙完后，赵霖给她的杯子里沏上了热茶。
“你最近在忙什么？”杨喻绮捧着热茶，没话找话。冷气有点足，她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
“前阵子在白云山做野外调查。”赵霖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视线扫过空调出口，站起身，“我们换下位置，你坐我这边。”
他是在担心她冷。这个认知让杨喻绮心头一暖。她面上镇定地换了座位，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话题：“白云山？”
“主要在追踪中华穿山甲的种群。”赵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把她落在原座的包拿过来挂好，“去年发现了一些新洞穴，这次去布设了更多红外相机。”
杨喻绮捧着温热的茶杯，在热气氤氲下轻轻眨巴了下眼睛：“穿山甲？我好像只在纪录片里见过。”
“野生的穿山甲，现在数量已经很少了。”赵霖边说边拿出手机，“我给你找找，能拍到它还挺不容易的，十天里能拍到一次清晰影像就算运气好了。”
他调出了一张照片，“这是上周刚收到的红外影像，虽然有点模糊，但能看出是只成年个体。”
杨喻绮好奇地凑近。画面中，一只穿山甲正慢悠悠地从镜头前经过，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好神奇。”她忍不住感叹，发丝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臂。
赵霖是没意料到她会直接凑上来，一股温热的、带着清香的体温隐隐地笼来，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有些僵了，表面还在镇定地和她讲解。
门外传来熟悉的谈笑声——
赵霖不动声色地往后稍退，收起手机：“他们来了。”
杨喻绮哦了声，坐了回去。
喝了口茶，视线无意擦过旁边男人的侧脸，定在了他微微发红的耳尖上。
他本人还在看似镇定地喝茶，一副平日那般从容稳定的姿态。
后知后觉刚刚也许是靠他近了些惹他有些不自在，她低头抿了口茶，唇角悄悄扬起。
这男人......怎么莫名有些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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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他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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