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寨二当家回山上阵仗很大,锣鼓喧天的,像是娶了媳妇儿,打了胜仗那样神采奕奕。
月明村的村民不知内情,只知道二当家又劫了个小白脸的压寨夫君。
关于叶非春艳福不浅的消息就在月明村传开,虽说是谣言,倒还传的是有模有样。
村里那些人,听见些什么捕风捉影的就像是调剂生活的良药。毕竟这个世道,谁都不好过,说几句别人的闲话就着白饭都能多吃几口。
你一句、我一句的,谁再添上几句,最后便不成样子了。
最后这些话传到衙门里就变成了:朝廷命官与山匪同流合污,欲图不轨,整个月明县官匪一家起兵造反。
沈居安坐在公堂之上,头顶上是“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惊堂木一拍震得周围东倒西歪的衙役一激灵。
“荒唐!”
“大人,您都投靠侯爷了,还在意这个做什么?”师爷梦里正被姑娘环绕推杯换盏美得不愿醒来,被沈居安这么一敲,可敲掉半条老命。
沈居安正了正官服、官帽,冷哼一声质问起来:“魏家余孽都找着了么?”
“回大人,上回天福客栈又被跑了。”小衙役也散漫惯了,沈居安一个外地来的官哪管得着他们这些本地的“小吏”。
“那就再去找!”
“回大人,小的这就去办。”
几个衙役勾肩搭背打着哈欠就往外走,出了衙门该去哪呢?
是斗鸡?还是青楼?还是喝酒去吧。
英华在村子里又治了个老太太,那老太太一把岁数,子女也不知是在乱世里头没了,还是跑了。
老太太没说,想来也是伤心难过之事。
总之是天各一方了。
老太太喂鸡时摔断了腿,这一躺就是一年半载,都是英华照顾。
总算,“药仙姑”妙手回春,老太太是站起来了。
没什么比她医好的病人痊愈更值得高兴的了,回山路上都觉得景色格外美些,晚霞也比往日更绚烂一些。
可惜她只会医书上那些字眼,看着晚霞与山色也说不出几句有文化的词句。只会:
“啊!真美啊!明月山!”
她站在一块岩石上,看着山下的袅袅炊烟、看着山上的风光、看着雾气、看着晚霞。山上的风顺着山崖衔着山林的气息自山顶清泉滚滚而来。这风是咸的,摩挲着她被吹得有些泛红的双颊,忽然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忽然想到武柔的即将出生的孩子,可不能像她们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她的孩子不管男女,都要会读书,读男人读的书。她的孩子还要身体健康,要从小就会练武练就一副好身体。她的孩子要有一双能走万里路的腿,去看她们没看过的光景。
也可以跟着她学医书、学药理。大当家的会打猎,二当家的会飞檐走壁,贺兰小哥会算账,他还圆滑。
总之,英华看着晚霞,想着武柔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脑海中充满了幻想。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落泪,寨子上的人都说她性子木讷,性子慢,反应也慢。她也觉得自己不通人情,不懂世故。
最终,她抹了一把眼泪,只说了一句:“健康、平安就好,别让孩子她娘吃什么苦头就行。”
她向山上走着,老太太养的狗也跟着她一路。
“回去吧!你的主人好了!”英华扔了一块随身带的肉干,让狗赶紧回去。
那狗也好像通晓人性似的,点着头,摇了摇尾巴叼了肉就走了。
那是一只黄色的小狗,因为体型小,总被村里别的大狗欺负就被老太太收养了。
老太太没给这只小狗起名字,英华心里默默给它起了名字:
“大黄!”
中药药材的中的“大黄”。
“有了名字就不是无家可归的小狗了。”英华给大黄挥手作别,看着大黄消失在山林的尽头。
英华回了寨子,就看聂青手里提着两只鸡,心里怵了一下。
这山里鸡是最多的食材。
“今晚上又吃鸡?”
聂青理所当然点点头,看英华脸色微变,又不明所以歪着头看着她。
“不想吃?”
“……嗯。”
“那你帮海棠杀头羊,吃么?”
“不是鸡就行了。”
柳清白那聘礼来了几回,明月寨日子也是好了起来。羊都说杀就杀。
英华瞥了眼聂青手里的鸡,又看着她脸上微妙的喜悦,“来信了?”
聂青显然是藏不住事儿的性子,忽然就咧开嘴咯咯傻笑了起来。
“得了。你爱吃鸡就吃吧。”
“没事,我自己炖锅汤喝。”聂青提溜着两只野鸡往灶台跑去。
灶台边上,聂青发现很诡异的一幕。柳清白和贺兰烛在择菜。
择菜?
非春无奈摊手:“他俩自己愿意,还要比谁效率高。”
那箩筐里满满的绿色堆成小山。海棠瞧了一眼还嫌弃道:“两位公子哥儿,再不快点,咱寨子里都没晚饭吃了。”
话音刚落,两人手脚更快了些。
“都细致点。”海棠继续鞭策,“二当家爱吃嫩的。”
聂青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非春:“今晚你想吃鸡么?”
非春点了点头,话还没说出口。贺兰烛就抢过山鸡就开始拔毛,柳清白瞥了他一眼抢过另一只鸡。
“原来压寨夫君是这么用的?”聂青眼睛一亮,“我改天也去抢个。”
“你可算了,你的紫烟姐姐可是快来了。”非春笑着打趣,看着聂青平日里一副雌雄莫辨的样子忽然间露出一些羞赧之色,“信里说了么?还有多久?”
“少则半月,多则半年。”总之,对聂青来说日子忽然有了盼头。
英华也跟着进了厨房,她是来喊海棠帮忙杀羊的。
非春听今晚有羊也激动起来,她馋烤羊肉也有些日子了。她眉眼扬了扬,柳清白就一副亲自杀羊的架势往外走去。
“你懂杀羊么?”海棠嫌弃这些少爷、公子碍手碍脚,一把抓起一边的菜刀,往柳清白衣服上抹了抹,“见过血么?”
海棠那性子柳清白也早就了解,懒得争辩非得去帮忙。
柳清白一起身,贺兰烛也跟着起身。两人不知道什么毛病,什么都得一较高下。
“你俩都去菜谁择?”非春也嫌弃他俩碍事,干脆安抚一下算了。
晚上烤全羊也吃了个热闹,寨子里的人围着篝火聊到了很晚。
明月寨大多都是姑娘,年龄不同的姑娘。柳家后宅里也都是姑娘,但不一样,这里没有四四方方的围墙,没有柳老爷,也没有争斗。
“清白,你喜欢这么?”非春躺在柳清白的腿上,望着漫天星空,这是在柳家没见过的景色。
柳清白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她以前那样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非春喜欢摸自己头发,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明白,可能是因为非春的头发很硬,硬得像一把枯草一样,倔强得立在那里。
“你喜欢我就喜欢。”
“那你怎么不吻我?”天气冷了,非春喝了一些酒暖暖,胆子也大了一些。
以前在柳家,她是仆,二公子是主。她好像永远无法心安理得地像如今这样,躺在柳清白腿上,说着这样的话。
“现在么?”柳清白有些惊讶,但很快惊讶之余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道,“一股孜然味儿。”
非春笑了笑也不勉强,又说起英华今天拜托她的事情。
“你知道么?我是明月寨最有文化的人,所以她们让我做二当家。”说起这个她还有些自豪,但转而一想又觉得有种悲悯自心底溢出。
寨子里的大部分姑娘都不识字,她们明明聪明又善良。
“你是我教的,自然是最有文化的。”
“那武姐姐之后的孩子也拜托你教她识文断字了。”说起来也不算是英华拜托,即使她不说,非春也是这么想。
“五岁才开蒙,还早呢。”
“五年后也得今天先定下来,一出生就让孩子给你拜师,你逃都逃不掉。”
柳清白笑着拿额头贴在非春的额头之上,他当然会答应。他的虫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贺兰烛不合时宜地拿着羊腿出现,他递给非春,却被柳清白很自然地抢了过来,“多谢!”
他看着贺兰烛瞪着他,他又蜻蜓点水地亲了亲非春。
非春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吻弄得莫名其妙。柳清白却说:“我现在也是孜然味儿了。”
怎么感觉五年前还成熟点?非春满脸无奈,又似乎有点享受。
篝火熄灭了,还带着炙热的余韵。
少年夫妻总是如胶似漆又**的,酒足饭饱就该做一些吃饱饭该做的事情。
“我来月事了。”非春有些尴尬,她也不想扫兴,但有些事儿也难以避免。
她看柳清白愣了下,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忽然心里涌出一股羞耻与委屈,酸酸涨涨的,眼眶却忽然先红了起来。
“我……”
柳清白一开口,非春的委屈就堵到了嗓子口,眼泪比没说完的话先落了地。
她看着柳清白在昏暗的房间里慌乱地替她拭去眼泪。
“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你教我好么?别哭。”
深夜里,柳清白又在厨房进进出出了好几回。
“二当家成婚后,胃口这么好么?”英华正打算睡了,看着那道黑影小声嘀咕起来。
“前几日也有。”武柔吹熄了蜡烛劝道,“睡吧。”
“前几日?”英华心生疑惑,前几日柳清白还没上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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