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执年手中折扇轻点掌心,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沈二姑娘,有何高见?”
“兵部尚书一年的俸禄不过五百石,折算成现银不过数百两。而他府中陈设奢华,绝非他一个尚书俸禄能支撑得起的!”
傅执年眸子微亮,没想到沈芷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挑了挑眉,“当朝正二品朝廷官员的俸禄,沈二姑娘倒是清楚的很?”
沈芷卿沉声道:“父亲在升任太傅之前,曾执掌过户部。”
傅执年颔首,“不错。兵部尚书乃朝廷命官,无爵位封邑,俸禄便是根本。他开销如此庞大,背后必有乾坤,只是明面上查,只怕是滴水不漏。”
沈芷卿贝齿紧咬下唇,“他必定有一本私人账册!所有见不得光的银钱往来,都记录其中。姐姐身处府中,定知晓一二。”
傅执年一下子来了兴趣,“哦?那能设法让令姐助本侯取来这账本?”
沈芷卿摇了摇头,“此人奸诈狡猾,方才奴婢递食盒时,他如临大敌,将食盒里外翻查得极其仔细,唯恐夹带。”
“这不正印证了他心中有鬼?”傅执年嗤笑。
沈芷卿轻笑,“可惜,他百密一疏。那食盒有个暗格,只有姐姐和奴婢才知道机关。”
“呵,”傅执年手中扇柄轻敲掌心,“沈二姑娘,没想到你心眼这么多。”
沈芷卿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侯爷,既然是合作。奴婢自然是要拿出一些本领,得您青眼。”
傅执年目光在她清丽却隐含锋芒的脸上流连:“沈二姑娘,色才双绝,果然聪慧伶俐。”
他话音未落,身形倏然前倾,整个人逼在沈芷卿的身前,低头俯视着身下的小姑娘。
“但是本侯也怕,沈二姑娘,这般心思手段,到时候将本侯也骗了去,该如何是好。”
说完他扬脸笑了笑,眼里却尽是寒光。
沈芷卿身子本能地向后退,背脊抵上了车壁“既然是合作,各取所需,谈不上骗。”
傅执年凝视着她锐利的眼眸,低笑一声:“沈二姑娘,如今是连装也懒得装了?”
沈芷卿没有回答,只是怯怯问了句,“侯爷,答应奴婢的事情,还算数吧。”
傅执年深深看了她一眼,纵使他心底极不愿将沈芷卿卷入这潭浑水,但是他既已应下,便无反悔之理。
“嗯。”他声音低沉而肯定,“自然作数。”
傅执年坐了回去,目光又在她腰身逡巡了片刻,“待徐大夫为你调理好身子骨,本侯便带你去见沈太傅。”
得偿所愿的沈芷卿,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感恩道:“谢侯爷。”
回到梅苑的时候,已是戌时,傅执年邀沈芷卿一同用餐,但是被拒绝了。
沈芷卿一个人回到厢房,一直在房间候着的桑甜,一见到人便上前关心道:“小姐,见到大小姐了吗?她可还一切安好?”
沈芷卿先是轻叹一声,今日见到姐姐手上的勒痕,她心都要碎了,但是还是挤出一个苦笑,“姐姐很好,如今有了侯爷作陪,我可以常去探望姐姐。”
“太好了,小姐。”桑甜开心说道,然后又指了指桌上的荷月酥,“小姐,这是小厨房今日多做了一些的荷月酥,刚差黄莺姐姐送来的。“
沈芷卿轻扫一眼,“今日追风和几位大哥都辛苦了,你拿去分给他们吧。”
桑甜应声,将荷月酥装入小挎篮后朝着后门走去。
远远的,她便瞧见了身形高大的追风,他肤色深,在夜色中更显得几分沉稳。
她抬头喊道:“追风哥哥。”
追风正准备交班回房,刚一转头就看见桑甜挎着小篮子,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追风哥哥,这是小厨房做的荷月酥,可好吃了,小姐让我分给大哥们尝尝。”
追风有些受宠若惊,“辛苦桑甜姑娘了。”
桑甜只是一笑,然后将小篮子里的荷月酥分给另外几名侍卫大哥。
大家吃得开心,忍不住夸起了沈芷卿。
“沈二姑娘真是人美心善,怪不得侯爷如此宠爱沈二姑娘呢。”
“是啊,沈二姑娘真是细心体贴,就是身子差了些。”
桑甜笑盈盈回道:“大哥们吃得开心就好,小姐说你们今日辛苦了。”
一句话又把大哥们感动得不行。
追风拉着桑甜走到门内,“谢谢桑甜姑娘专程跑一趟,不过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侍候他们两人歇息吧。”
桑甜却是一愣,忍不住低声道:“可是……侯爷夜夜都独自一人宿在客厢啊?”
这下轮到追风愣住了,“啊?他们……晚上没有宿在一处?”
追风天天守门,显然不知内情。
桑甜特地压低了声音:“是啊,除了接小姐回来的第一晚是宿在小姐厢房里,之后侯爷便一直歇在客厢了。而且……”
“那第一晚也未曾叫水。”桑甜一边说一边红了脸。
追风面露困惑,反驳道:“这便怪了!我今日分明瞧见他们出来时,手……手是拉着的。”
这下轮到桑甜困惑了,“手拉着又如何?”她想起那日打雷小姐哭得伤心那一晚,语气不忿,“之前小姐从侯爷书房出来时,双眼通红,泪痕未干,分明是受尽了委屈!”
追风被说得无法反驳,只好喃喃说道:“反正我觉得侯爷就是真心的,他对沈二姑娘这般上心,侯爷可是头一遭!”
桑甜急了,“小姐说了,侯爷买她就跟买个黄皮鹦鹉一样!”
追风也急了,“胡说,谁给鹦鹉买衣服买首饰,嘘寒问暖,求医问药的。”
两人各执一词,没吵出个结果。
沉默片刻,桑甜嘟囔道:“罢了,不论怎样,我只盼着小姐能幸福就好。”
追风也点头附和,“我也是,我希望侯爷家人圆满,他其实……孤单得很。”
桑甜撇了撇嘴,“但是侯爷总冷着脸,说话也凶巴巴的,瞧着就吓人。”
追风闻言笑了笑,“那是你不了解侯爷,其实他待我们极好。我和飞云都是他救下来一手带大的,吃穿用度,教导规矩,从未短缺分毫。”
说着说着追风的声音都软了几分,“侯爷还时常念叨着,说我和飞云日后是要娶媳妇的,要多攒点老婆本……”
桑甜不置可否,只是觉得侯爷的心思,真是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这时候,空中骤然劈过一道闪电,打雷了!
桑甜提着空了的小挎篮,快步朝着小姐的厢房跑去,稀疏的雨点桑甜的身上,等快到房门口的时候,已下起了倾盆大雨。
桑甜推门而入,只见沈芷卿整个人蜷缩在床角,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背脊剧烈颤抖着。
“小姐!”桑甜扑倒在床榻边,轻拍沈芷卿的后背安抚道:“不怕,小姐,奴婢陪着您。”
沈芷卿这才睁开眼,紧紧攥住桑甜的衣袖,她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雷雨天,可每当雷声炸响,母亲病逝那一夜的痛苦如同潮水一般将她吞噬,她挣扎许久,找不到那一个浮木。
在桑甜的陪伴下,沈芷卿的身体终于不再发抖。
此时,傅执年推门大步踏入,玄色衣摆还沾着点点雨滴,手里提着几个药包。
屋内烛光通亮,越发映照出沈芷卿惨白的脸和那双明显刚哭过,还红肿着的眼睛。
“怎么回事?”傅执年声音陡沉。
桑甜慌忙跪地解释道:“启禀侯爷,小姐......”话音未落,又一道惊雷落下,沈芷卿整个人猛地往后缩,眼中满是惊恐。
傅执年知道自己来得又不是时候,她今日见了姐姐,情绪一直不太对,本来想着过来看看她,她却怕成这样。
他叹了口气,将药包搁在桌上,“这是御医配的药。”
沈芷卿抬眸,怯怯地回了句,“谢侯爷关心。”
傅执年抬脚准备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却蓦地停了下来。
“不苦,别倒了。”
他没有转身,沈芷卿却一阵心虚,只好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傅执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沈芷卿看着桌上的药包,陷入了沉思。
他,信了?
沈芷卿本以为按照傅执年多疑的性格,定会试探自己几番,没想到只是送来了药。
看来这一场合作,真是各取所需。
想到养好身体就能见到父亲,沈芷卿今日亥时不到就已经入睡。
然后,闭眼之后,沈芷卿却跌入一个梦境。
梦里,她回到了年幼在江城的那段时光,那时父亲在江城任地方官,母亲操持着家里三个孩子。
宁远哥哥和常书哲时常来家里温书,每次朗朗读书声起,沈芷卿会在一旁安静地画画。
偶尔,她会偷偷跟着弟弟沈星泽溜出去玩,江城边上有一条小溪,溪里常有鱼虾嬉戏,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她常常跟在弟弟的屁股后面爬树下河。
母亲虽然爱叨絮叨,觉得女孩子这般不够稳重,但始终舍不得说重话,每每出门前,还不忘让芷卿带上些荷月酥。
那一年,沈芷卿还遇见了长风哥哥,他比自己长几岁,身姿挺拔,树爬得比她更高,力气也大。
手握长枪跟弟弟比画的时候,像大将军一样威风凛凛。
不耍枪的时候,长风哥哥会陪着自己上街买点心,整个人如春风般煦人。
直到有一日,她照常在小溪边和弟弟捞鱼,长风哥哥红着双眼跑了过来,眸里是滔天的怒意。
沈芷卿从未见过长风哥哥这个样子,怯怯的也不敢多问,只当他被父母责骂了,默默地递上自己还热乎的荷月酥。
“长风哥哥。”她轻声说道:“卿卿在。”
少年紧紧地咬着下唇,倔强地忍着泪意。
过了许久,他才抱着小姑娘喃喃道:“卿卿,我没有家了。”
从那以后,沈芷卿再也没有见过长风哥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突然从她的生命里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化了]所以宝宝,为什么会梦到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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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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