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芷卿睡醒起身之时,只觉得浑身酸软。
“怎会突然梦到小时候?”沈芷卿揉了揉额角,唤道:“桑甜。”
桑甜端着水盆应声入内,关心地问道:“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昨夜虽然雷雨渐歇,但桑甜仍然担心沈芷卿梦魇缠身。
想到梦里旧人,沈芷卿嘴角微扬,轻声应道:“睡得很好。”
她坐到崭新的梳妆台前,“桑甜,今日快些的梳妆,我要去四福医馆。”
“好,”桑甜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提醒道:“可是,侯爷在堂屋等着您呢。”
“哦?”沈芷卿略感意外,手上的动作却未停。
梳妆完毕后,沈芷卿从新送来的华服中选了一件素雅的换上。
一袭浅粉襦裙,外罩兔毛领镶边斗篷,衬得人清雅温婉。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鹤鹿雕花手炉塞入袖中,步入了堂屋。
只见傅执年早已换好玄色朝服,气定神闲地在桌前坐定。
小姑娘进来的时候,他只淡淡扫去一眼,见她气色不错,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沈芷卿乖顺地立在桌旁,并未立刻落座。
傅执年眸光微斜,瞥向身侧的空位,沈芷卿这才坐下,位置不近不远,恰好隔着一个身位。
桌上早膳丰盛,六菜一汤,一应俱全。
傅执年执起银箸,默然用膳,沈芷卿也随之动起了筷著,屋内是细微的碗箸轻碰之声。
沈芷卿目光扫过满桌的珍馐,最后落在了那碟翡翠虾仁上。
她侧身执箸,夹起一只莹润透亮的虾仁,轻轻放入傅执年碗中,“侯爷,尝尝这个。”
靠近时,她身上一缕若有似无的淡淡暖玉香,悄然钻入傅执年的鼻息。
傅执年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碗里的虾仁,“今日倒是乖。”
既然是合作,关系融洽总归是有益的,沈芷卿挤出一个浅笑:“侯爷平时公务繁忙,奴婢自当尽力,为侯爷分忧。”
傅执年素有洁癖,不喜旁人夹菜,但是今日似乎很受用,竟将虾仁放进了口中。
娇嫩清甜,甚是可口。
一旁侍立布菜的黄莺眼波流转,悄悄地观察两人,这般融洽的用膳氛围,还是第一次。
不多时,傅执年终于搁下银箸,吩咐撤去碗碟。
这时候黄莺端上一碗早已备好的药汤,轻轻置于沈芷卿面前。
傅执年神色如常:“沈二姑娘,早晚两次。”
“奴婢记得。”沈芷卿低眉应道,脸上却面露难色。
看她窘迫的模样,傅执年只觉得有意思,昔日清冷决绝的高门贵女,现在却因为怕苦而扭扭捏捏不肯喝药。
傅执年看了她半天,嘴角扯过一丝笑意,“本侯说了不苦。”
沈芷卿没有痹症,自然不愿喝,但是傅执年虽嘴角含笑,但眼神却实在阴冷,她被傅执年看得背后阴渗渗的,只得颤颤巍巍地伸出了右手去接药碗。
见她磨蹭,傅执年忍不住一把夺过药碗,低声说了句:“娇气。”随即舀起一勺,送到她唇边。
入口是顺滑的药汤,药渣中似乎掺杂着一丝香甜。
“好甜......”沈芷卿抬眸,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
“让小厨房添了些桂花蜜。”傅执年一边说一边又喂了一口。
直到汤药见底,傅执年这才搁下药碗起身,“本侯去上朝了。”
沈芷卿连忙起身追到门口,“侯爷稍等。”
傅执年果然停下脚步,转身。
沈芷卿上前,先是抬手将大氅的衣领仔细理好,又将袖中的鹤鹿雕花手炉塞到傅执年的手里。
“外面冷。”沈芷卿埋着头,糯糯说道。
傅执年垂眸,看着掌心温热的手炉,心头蓦地一暖。
纵使知道她是有求于己,虚情假意,傅执年还是睫羽轻闪,低声回了句:“沈二姑娘,有心了。”
沈芷卿闻言抬头,见他眉梢带笑,平素锋利的五官难得柔和了几分起来。
傅执年转身大步朝外,脚迈至门口时,脚下忽然一顿。
沈芷卿依然乖巧地站在原地,见人停步,有些疑惑。
“侯爷,怎么了?”
傅执年转过身,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本侯今日晚归,你早点歇息。”
沈芷卿有些茫然的颔首:“奴婢知道了。”
见傅执年坐上马车离开,沈芷卿这才回到厢房,盈盈一笑:“桑甜,出发去四福医馆。”
“是,小姐!”桑甜马上收拾好桌上的手炉,跟在沈芷卿的身后。
追风已经护卫过沈二姑娘几次,从来没有出过纰漏,这次也没多问,只是像往常一样带着随行侍卫,将主仆二人送到了四福医馆门口。
他照例守在医馆门口,自是百无聊赖,好在和桑甜姑娘熟悉了一些,两人便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了起来。
“追风哥哥,侯爷也太不信任小姐了吧,不就看个病吗?要你们这么多人守着?”桑甜看着大哥们在门口守着,忍不住嘟囔道。
追风倚在廊柱,闻言轻笑:“侯爷谁都不信,想杀侯爷的人多了去了。”
桑甜倒是不解,“侯爷位高权重,谁敢杀他?”
“桑甜姑娘,这你就有所不知,”追风微微正色,“侯爷奉天子之命缉拿要犯,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朝廷官员,恨他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往日他孑然一身抓不到把柄,如今有了沈二姑娘,若有小人以她为质,那怎么办?”
“原来如此,”桑甜恍然大悟,然后站在了追风旁边,“那我便与追风哥哥你一起守着。”
桑甜猛然靠近,追风冷不防往旁侧一闪,“你一介女子,在医馆内候着便是,跟着我在外面只有冷风吹。”
桑甜却抿唇一笑,从袖中摸出一物,递到他面前:“喏,追风哥哥,给你的。”
追风定睛一看,桑甜手里的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雕花手炉。
“谢......谢过桑甜姑娘。”追风受宠若惊,脸红成一片,愣在原地。
桑甜见追风哥哥没接,直接将手炉塞到他手里,眉眼弯弯:“不用谢,这几日暴雨,小姐便在苑里随手做了好些个手炉,我这儿还有好几个呢。”
说罢,桑甜从袖子里又摸了一个手炉出来,拢在掌心暖着。
追风目光扫向四福医馆内,再一次感叹,沈二姑娘真是个热心肠的大善人。
大善人沈芷卿跟在许之远的身后,来到了四福医馆二楼的暗室。
推门而入,扑鼻而来的依旧是熟悉的安神香。
“许伯伯,可以开始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解下外罩兔毛斗篷,随手挂在衣桁上。
许之远却捋须一笑,“不急,沈二姑娘,你看谁来了?”
沈芷卿眸中带着疑惑,循声望去,只见素纱屏风后,缓缓走出一名男子。
他玉冠束发,身姿挺拔,一身新裁的大红色官袍衬得他目若朗星,神采飞扬。
沈芷卿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唤道:“宁远哥哥......”
陆晚舟和煦的目光落在沈芷卿身上,声音低沉:“卿卿,我来迟了。”
沈芷卿怔怔望着眼前人,明明期待已久,此刻却方寸大乱,她喉间哽住,竟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许之远见状,忙含笑将二人引向中间的圆桌:“你们慢慢叙旧,我且下楼看顾药炉去。”言罢,悄然退去,顺便轻轻带上了房门。
逼仄的房间内,只剩沈芷卿和陆晚舟两人。
两人对坐于圆桌两侧,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最终还是陆晚舟先开了口。
“卿卿,”陆晚舟嗓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温润如常,“我新任大理寺正,甫一接手就摊上几桩积压的旧案,为不辜负大理寺卿裴大人提携之恩,连日审阅卷宗,实在是......分身乏术。”
他并没有提及今日能赶来,是熬了数日通宵处理公务才换得的。
沈芷卿只消一看,便看从陆晚舟那清瘦的面容中,知道了他的难处。
“卿卿明白。”她低声应着,喉间微哽。
陆晚舟怕沈芷卿误会自己,顿了顿又解释道:“其实,放榜之后我得知你身陷......”他踌躇片刻,始终不愿说出那三个字,“待我赶过去的时候,你已经被镇国侯带走了......”
提及此事,陆晚舟也是悔恨不已,那日当值,听同僚闲聊起沈芷卿出阁一事,他处理完卷宗当晚就赶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思及此,他悔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救出她,如今只能这样暗地相见,置她于不仁不义的田地。
沈芷卿心中也泛起酸涩,她体谅陆晚舟,“宁远哥哥不必自责,父亲一案事发突然,世事难料,各有难处。”
陆晚舟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但是一想到那狠厉无常的镇国侯,他还是放心不下。
“他……”陆晚舟声音艰涩,“待你可好?”
沈芷卿微怔,什么算好?
锦衣玉食的养着,像养着一只黄皮鹦鹉那样吗?
沈芷卿不知道傅执年的心思,只是觉得按照坊间传闻中的手段来说,他对自己算不得太过分。
她轻轻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回答陆晚舟这个问题。
想到正事,沈芷卿再一抬眸,目光恳切地看着陆晚舟:“宁远哥哥,你既已在大理寺当值,父亲一案,还希望宁远哥哥多加留意。”
提到沈太傅,陆晚舟马上恢复了严肃神色。
“卿卿。”陆晚舟沉声道:“令尊一案,我自当竭力,只是此案牵连前太子,案宗密级极高,按大理寺规制,需少卿一级的官员才可调阅详查。我如今......”
陆晚舟苦笑一声,“我如今只是六品寺正,品阶远远不够。”
沈芷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品阶不够...”她喃喃低语,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袖口。
过了一会儿,沈芷卿倏然抬眸:“宁远哥哥,我有办法。”
[化了]嘻嘻,侯爷你要被偷家了。
别捧着你量产的手炉傻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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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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