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之后
黎明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夜色。
孤灯山外三十里,雪崩方歇。碎冰与断木堆成一座冷白的冢,冢下压着天罗剑网的残片。
沈无衡抱着晏霄,踏过废墟。每一步,血莲绽于雪面,转瞬又被风抹平。
他并未回山,而是向北——北之极,南荒之口。
那里终年赤雾弥漫,凡人入则骨蚀,修者入则魂销。
沈无衡却将晏霄往怀里拢了拢,低语:“再坚持十里。”
晏霄半昏半醒,指尖揪着他前襟,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去南荒……就不冷了。”
沈无衡垂眸,雪色睫毛掩住情绪:“嗯,我带你去看火。”
赤雾关
赤雾关是昆仑与南荒的咽喉,关墙以玄铁浇铸,上悬镇妖镜。
镜光扫过,沈无衡怀中魔气翻涌,镜面顿时裂出蛛网。
守关校尉认得无衡道君,却不敢放行——身后三十里,三宗追兵已至。
谢长庚的声音裹着真元,在雪原上滚雷般炸开:
“沈无衡,你纵魔南逃,昆仑与你不死不休!”
沈无衡抬手,折雪剑横于关前。
剑未出鞘,剑气已削去半座关墙。镇妖镜轰然坠地,碎成齑粉。
他抱着晏霄,一步入关,背影被赤雾吞没。
校尉瘫坐在地,喃喃:“道君……叛了昆仑。”
火照骨
南荒腹地,熔浆为河,焦土为原。
沈无衡在一处废庙停下。庙顶早塌,只剩半尊赤狐石像,张目吐舌,似笑似泣。
他将晏霄放在石像膝上,掌心贴他心口。
同命契的锁链浮现,赤金符纹已爬满两人腕间。
沈无衡低声念诀,指尖血珠滚落,没入锁链。
符纹骤亮,晏霄胸口起伏,睫毛颤了颤。
“醒了?”
晏霄睁眼,先看见沈无衡的下颌——沾了灰,仍冷白得像瓷。
他抬手,指尖碰到师尊唇角,声音沙哑:“我以为……你会把我丢在关外。”
沈无衡握住他手腕,按回心口:“丢不掉。”
晏霄笑,唇角溢出一缕血丝:“那师尊得负责一辈子。”
沈无衡没接话,只将他往怀里拢得更紧。
狐骨笛
废庙地底,埋着一截狐骨笛。
晏霄年幼时,族人用它召火,抵御北境寒潮。
如今骨笛裂成三截,横在祭坛。
晏霄拾起来,指腹抚过笛孔,眼底浮起雾。
“我娘吹过它。”
沈无衡背对他,声音低:“我杀的。”
晏霄指尖一顿,血珠落在笛上,渗透焦黑骨纹。
“我知道。”
他抬头,看向沈无衡背影,声音极轻:
“可我更知道,师尊那天若不挥剑,死的就是我。”
沈无衡肩膀微颤,终是转身,单膝蹲下,与他平视。
“我欠你一命,也欠你一族。”
晏霄摇头,把碎笛递给他:“欠的,慢慢还。”
沈无衡接过,笛骨在他掌心化作一缕赤火,缠绕两人腕间锁链。
火光里,晏霄轻声道:“从今天起,你吹笛,我点火。”
追兵至
第三日,赤雾关外,三宗联军集结。
谢长庚以血为引,召出“昆仑镇山印”,印影遮天。
司空砚布阵,欲引地火封锁南荒出口。
姜晚独上废庙,只带一壶酒。
酒是晏霄十七岁生辰埋的梅雪酿。
她站在庙门口,看见晏霄倚在沈无衡怀里,银发被火映成淡金。
“我来送酒。”她晃了晃酒壶,“也送命。”
沈无衡抬眼,眸色极冷:“你拦不住。”
姜晚笑,把酒壶抛给他:“我不拦,我只想问一句——”
她看向晏霄:“值得吗?”
晏霄接过酒,仰头灌一口,答得干脆:“为他,值得。”
姜晚点头,转身,泪落在焦土,瞬间蒸干。
“那就活着回来,我给你们收尸。”
赤渊火
当夜,地火暴动。
赤渊魔神的残魂自熔浆探出,火舌卷向废庙。
沈无衡以折雪剑划阵,剑气凝冰,暂时封住火口。
晏霄却按住他手:“让我来。”
他咬破指尖,血滴入碎笛,笛孔吹出低哑长音。
火舌骤然转向,化作火凤,盘旋庙顶。
赤渊残魂发出尖啸:“九尾血……终于醒了!”
晏霄银发无风自舞,瞳仁映出火凤之影。
“赤渊,”他声音低而冷,“借你火一用,换我师尊一命。”
火凤俯冲,没入他胸口。
晏霄闷哼,肌肤浮现火纹,像熔浆流过。
沈无衡抱住他,掌心贴他后心,真元渡入。
火纹与锁链符文交织,最终凝成一枚赤金羽印,烙在晏霄锁骨。
羽印成,火凤熄,赤渊退。
废庙重归寂静,只余两人心跳。
南荒誓
黎明,火河之畔。
沈无衡以笛骨雕成一枚小印,系在晏霄颈侧。
“从此,你火我雪,生死同命。”
晏霄握住他手,指尖仍烫:“若有一日,我烧尽南荒,师尊当如何?”
沈无衡答:“我陪你灭火,再陪你种花。”
晏霄笑,泪滚落,砸在焦土,开出零星野莓。
远处,赤雾翻涌,三宗号角再起。
沈无衡背起晏霄,笛骨印在他掌心发烫。
“走吧,”他道,“去更远的地方。”
晏霄伏在他肩头,轻声应:“好。”
风掠过火河,卷起灰烬,像一场黑色的雪。
雪里,有银发少年回头,冲追兵方向做了个口型——
“来日再战。”
(第二章·灯烬南荒终)
写第二章时,我把昆仑的雪搬进了南荒的火,让冰与火真正贴面。沈无衡第一次承认“丢不掉”,晏霄第一次说出“值得”。这不是逃亡,而是把天下当敌,把彼此当家的开始。愿你们读到焦土开花,也读到——最冷的人开始学会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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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灯烬南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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