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吹到深夜,似是没了束缚,吹得更加肆虐。
令江舟失望的是,对门的阳台没有灯光,只有一片无尽的黑。
江舟叹了口气,走去卫生间洗漱。
再出来时,对面的阳台泄出一室暖光。
江舟迅速按灭了灯,摸着黑,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
他躲藏在黑暗里,贪婪地望着那从屋子里透出的一抹暖黄。风声在此时也似乎消了声,只余血流和心跳的嗡嗡鼓噪。
对面终于有人了。
这房子是江舟五年前从一户人家高价买来的二手房。
五年前,他偶然得知沈之屿在这购买了这套房子,于是费尽心思辗转无数买在了他的对门。
五年的时间里,除非是出差在外,无论多晚,江舟都会回来这边。甚至为了不漏过一点可能,他还在大门和阳台都装了摄像头,只要对门有人出现,能立马收到消息。
可是对门,从没亮过灯,也从没人回来过。
江舟甚至已经不再抱希望。
谁知,沈之屿今天竟跟他说回禾嘉半岛。
这一天的幸福过于超标。
江舟想,若是上天要他在这一刻死去,他都觉得是恩赐。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门的阳台,许久许久,直到那抹暖黄渐灭。
楼房的灯都熄灭了,月色渐渐稀薄,晚夜的寒风仿佛一把尖锐的冰刃刺入单薄的睡衣。
江舟不舍得离开。他蜷缩在躺椅里,感受着那刺骨的阴冷侵入血肉、骨髓。
近乎自虐的行为,这一次却并没有止停他内心的躁动。
反而,愈演愈烈。
一闭上眼,沈之屿就在他的脑海里翻涌。
一睁开眼,昏暗的阳台里也倒映出沈之屿的模样。
一种被强行束缚封存的疯狂,在寂静无涯的黑暗中抬起了头。
江舟颤巍巍地探去。
那疯狂在黑夜里滋长,渐渐吞没了他的理智,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燃烧。
江舟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里浮沉,放纵,理智尽失。
直至天际泛白,海域放晴。
急促的呼吸渐匀,铁锈般的血腥味充斥在整个口腔。
江舟触到满手黏腻。
压制的欲/望,在见到沈之屿的那一刻,瞬间溃败成军。
天色微亮,对门的阳台传来细微的声响。
江舟迅速起身,矮身贴着阳台的墙体藏起来。
脚步声愈渐清晰,他似乎朝这边走来,停下。声音也随之传来。
“行,让他们都下午来找我。”
“看谁的诚意最大。”
沈之屿挂了电话,朝这边的阳台看去。
静悄悄的,似乎没人在。
“咔嚓”一声,沈之屿燃了一支香烟。
他没有抽,只是夹在指尖,看着那红心一点一点往里缩进。
呛人的烟雾弥漫在周围。
浓烈刺鼻,沈之屿咳了几声,转身将烟按灭,离开了阳台。
烟味顺着风吹来。
江舟一怔。
沈之屿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很久以前,江舟酗酒时是混着烟一起的。
荷兰有一种深烘烤的烟叶,特制时放入些许,能使整支烟的烈度上升几个层次。
烟尾的火光每闪一次,便有一团滚烫的砂纸粗暴地刮过喉咙,而后是更浓的硝烟味,混着焦油和某种金属般的腥气。
江舟当时喜欢大口大口地抽,他享受那如刀片般的烟雾狠狠剐蹭喉间,咳得不能自已时,神经会在某一个诡异的疼痛中兴奋起来。
可惜,那疼痛里的欢愉太短暂。
江舟很快索然无味,再也没碰过。
可沈之屿怎么会?
江舟第一次感觉到迷茫。
——
电脑桌面,公司的股价走势图在屏幕上划出一道陡峭的红线。
这是公司昨天在港上市后的成果。
江舟屈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
桌上的文件零散地打开,他却无心去看。
这是江舟第一次在办公室走神。
他还在想沈之屿为什么会抽烟?
那样浓烈辛辣的香烟,不适合新人,也不是谁都能定制。只有经验老道、人脉广,且对此有所研究之人。
到底是谁带坏了沈之屿?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江舟暂时收住思绪,“进。”
魏延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份文件,神色有些微妙。
公司上市,市值翻番。本是一件好事,可江总今天来公司时的表情却谈不上喜悦。
魏延自知昨天拦截私生饭的事办得不够漂亮,惹了老板不快,也不想在这时又来触霉头。
可事关沈之屿,他又不得不来报告。
王磊刚刚打电话过来,沈之屿邀请了几家影视公司下午到寰佳俱乐部找他,现场比价。
这要求,放到任何圈子都属实过分。可这人偏偏是沈之屿,归国顶流爱豆,拿着绿卡身份仍在韩开创独属他的时代,吸粉无数。
在巨大的流量面前,许多公司都乐意给他偏爱。
尤其是江舟。
魏延收起思绪,正色道:“江总,沈先生的经纪人刚来了电话。”
江舟的手指一顿,抬眸看他。
“他们婉拒了我们的签约条件。”魏延递过文件,“经纪人转达,沈先生邀请了多家公司下午在寰佳俱乐部会面,现场比价。”
江舟接过文件,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目光沉静。
“几点?”
“下午四点。”
“好,我知道了。”
魏延得到指令,退出办公室。
江舟打开文件。
这是澜光影视开给沈之屿的合约,由他亲自编写,价码和自由度前所未有,几乎是捧着全公司的资源给他砸。
江舟没有想到沈之屿会拒绝。
这样丰厚的合约,除了澜光,无人能给。
可转念一想,一切又似乎合理。
若只为资源,沈之屿大可不必回国。听说,原公司为了留他,续签合约绝世罕有。只要他愿意留下,所有人所有条件都可为他让路。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沈之屿会续约。毕竟那是他追了十五年的梦。
国内舞台有限,创作环境与之截然不同。回国的爱豆,绝大多数都转向影视,转型成功的少之又少,尴尬的演技和乱飞的五官慢慢磨灭了粉丝的好感和滤镜,渐渐泯然众人。
出人意料的是,在去年的一次公开活动中,沈之屿突然表明不续签的态度,坚决回国。
从那之后,他的所有活动行程被压缩到极致。
江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认真编写着给沈之屿的合约。
他想让沈之屿回国后能继续完成他的梦想,所以倾尽全力将所有舞台留给他,配备的创作、舞蹈团队也是他重金挖来。
可沈之屿拒绝了。
江舟看着那一条条精心编写整整一年的条款,第一次在工作中感受到挫败。
——
昨晚过于放肆。
今早出门时,江舟已经有感冒发烧的征兆。他没有在意,反而有些高兴。
许是终于近距离见到真人,江舟昨晚没有控制住,做了错事。
只有今天感冒发烧了,江舟才会觉得心安。
有得,必须得有罚。
这是江舟一直奉行的真理。
体内温度攀升,似有烈火灼烧肌骨。
江舟伸手摸了摸额头,温度高得烫人。他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工作。
一眨眼,到下午三点。
江舟按了电话专线,“五分钟后出发。”
江舟打完电话后起身,脚下忽觉一片虚浮。
突然袭来的眩晕让他猛攥住桌沿。江舟闭着眼,抵抗住这天旋地转的三秒,很快恢复如常。
沈之屿约的是高尔夫球场,江舟去休息室换了身宽松的长袖POLO衫。
魏延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见到江舟,额角微微跳动。
他的老板脸色蜡白如纸,唇无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魏延思忖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声,“江总,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江舟拒绝,往电梯走。
魏延赶紧跟上。
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给原崇发了信息,“原哥,江总好像身体不舒服,中午也没有吃东西。”
下一秒,原崇的电话就打到了江舟的手机。
江舟看了魏延一眼。
魏延心虚地移开眼。
江舟接了电话。
“又不吃饭?这就是你说的有分寸?”原崇拿他昨晚说的话噎他。
江舟脸色讪讪,“不饿。”
“等着,我给你送过来。”原崇才不管他饿不饿。他还不知道,要等江舟知道饿主动要饭吃,不知猴年马月。
江舟拒绝,“不要。”
原崇从中听出一丝不对劲。“你又要去见他?”
江舟没答声,未置可否。
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原崇气冲冲挂了电话,决心不再管他。
江舟上了车,声音冷下来,警告道,“下不为例。”
“是。”魏延应道。
魏延跟了江舟七年。
江舟能力出色,工作雷厉风行,薪资绩效给的更是行业顶格。私下,江舟的性情有时候阴晴不定难以琢磨,但工作中从不故意为难下属。
前年,魏延结婚,江舟甚至直接送了市中心的一套房给他。
这也让魏延有时实在忍不住想为他多做点什么。他去请教原崇,原崇让他有事没事盯着江总吃饭。
魏延盯了几次,也被抓包过几次。
后来他渐渐琢磨出规律,盯三次后提醒一次,江舟不会生气。
今天还没到次数,确实是他多嘴了。
魏延自我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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