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至天色将晚，几人方一前一后离了恩福寺。
卫筠嫣一直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孙大夫那些话，一时间愁怨横生，但又顾虑着，兴许哪里有错也未可知……
于是按捺下那股不安和愤懑的情绪，只当什么事儿也没有。
刚回睿王府就有几个管家女人来禀事。
各丫鬟服侍她更衣，又卸了头上钗环，隔一道帘子，她懒懒歪在榻上，没什么精神头。
府上也没什么大事，她不过随意应两声。
待这些女人的事情完了，她便命人吩咐下去，往后不必叫厨房送些冰镇的饮食来给她。
正巧玉暖阁小厨房的厨娘王氏带着一个年轻小丫头来送甜乳羹，她便挥手，让宝莺赏了人，又告诫王氏以后在料理她的饮食上边多注意些。
王氏忙应下，一面拉了身边跟来的小丫鬟立在帘子外笑道：“托王妃的鸿福我才得了这样好的差事，若不是王妃肯留着我，还不知我现在在哪个旮旯里呢……”
卫筠嫣对王氏有过几次夸赞，但也和王氏没什么情分，刚好她心情又郁郁，便不愿和王氏说闲话，只问这王氏到底有何事来。
王氏道：“前些日子我给王妃做了些小菜得了王妃的赏，王妃赏了我一个恩典，我也不求别的，唯独放不下我家姑娘，前几天我姑娘生日，我接来好生陪她过了几天，是这样，我这姑娘也伶俐，央求着想留在王府做事，只是王府现在不往府里安排进什么新人，管家也不敢擅自主张，所以特来求王妃……”
“叫你姑娘抬起头来我看看。”
那王氏的女儿玉娇便抬起头来。
“倒是生得好。今年几岁了？”
玉娇有些羞涩，垂眸不语，王氏忙笑道：“回王妃，这丫头已经十六了。”
“是么，看着年岁要比寻常十六的女子要大些。”
王氏有些惊讶，想说什么又没说，低下头去，玉娇却是抬眼看向帘子后边，虽怯生生的，那对眼睛却是极亮，模样，竟有几分像素蕊。
卫筠嫣心下一瞬明了，猜这王氏想卖了自己这一个容貌娇艳的闺女进王府做仆人还有别的用意。
她也不点破，只叫人将玉娇的身份报去管家那里登记，又上了册子，一面写了文契叫王氏在上边画押，又按了红手印，这就算将玉娇正式卖了王府做工。
***
翌日一大早，卫筠嫣正梳妆呢，宝莺气呼呼自外边来。
“什么事儿惹你生气了？王妃才起，你少来这里气得王妃也不安生。”绿珠笑骂了几句。
宝莺一掀帘子进来说：“王妃就不该应了王氏收了她姑娘玉娇做丫鬟！这个王氏过去在齐王府做事那会儿就八百个心眼子，明面上是齐王妃不喜欢她做的菜才撵了出来，实际上是这个王氏暗地里和齐王府一个管事的男人勾搭上了，暗通款曲，那管事的就听王氏的话，将王氏的女儿安排进齐王府做事，没几个月这王氏的姑娘就爬了齐王的床榻了！现如今人家正经做了姨娘了！齐王妃得知是王氏搞的鬼，这才一气之下将王氏给撵了出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一屋子的丫鬟都笑了。
画梅正沏茶呢，掩住鼻孔说：“你说话怎恁粗俗？叫人听见多不好？你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别是你自个儿杜撰的吧？”
宝莺：“我有那闲情杜撰这些做什么？齐王府的奴才吃里扒外早卖了这些新闻给那些专写秘闻的书贩子听！清早我去厨房给王妃要一碗黄芪乌鸡汤给王妃补补气血，昨夜我就吩咐了王氏卯正就起来熬的，哪知道刚才去要她说没有，她家姑娘玉娇却捧着碗在喝鸡汤，我一看那碗柜子里边一只藏起来的黑乎乎的乌鸡爪子就知这王氏搞鬼呢，竟拿乌鸡给她姑娘熬汤喝了！”
绿珠道：“你也别气，一只乌鸡罢了，也气成这样？上月几个庄头才送了好些野味并上好的家禽来，鸡鸭鹅不缺，乌鸡也有百来只上等的，哪里就没有了，王氏在厨房是管事，她平日里就算偷摸拿一两只给家里吃了也没什么好苛责，哪有人做事不背着主家捞些油水？”
宝莺：“我不是气这个，我是气往事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儿，不把我当回事儿可不就是不把王妃当回事儿呢，她闺女生得再好看又哪里越得过王妃头上去？还没正经过了明路呢，这会儿上赶着当自个儿是谁家的岳母了！我瞧不上这种人说她几句怎么了！我还没骂够呢！改明儿得了空我专门挑她不是去她也别怨我！”
“……”
卫筠嫣却不生气，犯不着，王氏怎么想凭她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不想攀高枝儿？
攀上了便是自己有本事，她若跟着宝莺一块儿急得乌眼鸡似的，岂非好笑。
梳妆妥当后，卫筠嫣假意笑问：“王氏到底几个女儿？”
宝莺伸出五指，道：“五个呢，她家闺女倒也争气，个个生得好，齐王府那一个姨娘便是王氏的大女儿，咱们府上这一个叫玉娇的排行老三，老二也争气，攀上了刑部李尚书府上四爷，便是主子的四妹夫，公府的四姑爷……也是奇闻了，这李四爷的正妻和姨娘双双有了身子，别是有什么秘方吧？”
卫筠嫣想起卫筠妩小产便是因信了什么秘方，她自己也因这个伤了身子骨，由此，便对这些个秘方深恶痛绝，正了色对宝莺道：“你今后别再提什么秘方，再提打你嘴。”
“……”
宝莺忙住了口，把那几句劝主子去李尚书府上问四小姐卫筠娇要秘方的事给压住了没敢说。
午时才摆好了饭桌，那玉娇就巴巴提着一只食盒来了。
宝莺拦着不让接近，卫筠嫣却叫宝莺下去。
玉娇将那碗黄芪乌鸡汤恭敬地送上来，卫筠嫣喝了口，看向玉娇，问：“你家里几个姊妹？”
玉娇便说：“一共五个姊妹，奴婢排老三。”
“你两个姐姐可都已嫁了人了？”
“……算出阁了，做了人家府上的姨娘。”
“你可也想做谁家府上的姨娘？”
卫筠嫣这话是笑着说的，有几分笑里藏刀的意思。
几个大丫鬟都诧异主子的言行，却又在意玉娇会如何回，也就都看着玉娇。
玉娇低着头想了会儿，怯生生道：“王妃别怪奴婢的娘有这些个心思……奴婢的爹死得早，娘一个人拉扯我们姊妹这么大很是艰难……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过过一天算一天，哪里还奢望过什么主子的好日子？”
说着便跪下了。
卫筠嫣不动声色望了眼那廊下过来报信儿的丫鬟。
那是蘅松院的丫鬟。
今日恰逢休沐，章怀肃得空，却一早还是出门办事儿去了，想必现在是回了，这丫鬟因此来报一声。
偏偏这样巧么，玉娇恰好这时跪了下来，她何时让人跪了？
玉娇仍旧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跪着不肯起来似的，也没人要她跪，她委屈似的抵着头哭起来，说：“王妃要罚便罚好了，只是别拿奴婢的娘磋磨，奴婢愿意领罚。”
“我不过问你几句家常话罢了，也没怎么你，怎么你还先哭上了？”卫筠嫣冷笑声，给宝莺使了个眼色。
宝莺过去拉扯玉娇起来。
玉娇手绞着帕子，好像忘词儿了一般顿住了，又鬼鬼祟祟似的望了眼一个方向。
卫筠嫣便顺着玉娇的方向望了过去。那墙角可不就是有个人闪了进去么？
是素蕊。
卫筠嫣心里有了些计较，命玉娇退了，玉娇便一步三回头不肯走似的。
没一会儿，蘅松院那边来人传话，让玉暖阁小厨房另外做几道清淡的菜色，说是章怀肃要过来这边吃饭。
宝莺便去小厨房吩咐了。
没一会儿章怀肃过来，卫筠嫣叫人去厨房催人上菜。很快，又来人了，是玉娇。
玉娇后边还有几个女人，统一挎着食盒，那些女人都已上了年纪，独独这玉娇年轻又千娇百媚的，在几个女人中间很是打眼。
卫筠嫣笑了。
王氏母女野心不小啊，这次计划，背后不会还有一个军师吧？
那个军师自个儿还没过了明路呢，倒拿王氏母女做起先锋打头阵试探口风了，也算是“有勇有谋”。好一个素蕊。
卫筠嫣不动声色给章怀肃倒酒，他却抬手一挡，道：“不必倒酒。你上回还没长记性？”
“……”卫筠嫣扯起嘴皮子笑了笑，放下白瓷酒壶，又用筷子夹了块熬煮得烂烂的鹿肉去他碗里，“夫君别说这些话了，我记性可不差，但却不知夫君说的上回是哪回？”
她可不蠢，若顺着他的话说自己记得，可不就等于她承认了上回给他喝下了欢情散的酒了吗？
章怀肃没揪着这话不放，见桌上菜色清一色都很清淡，连一碟甜口的和凉菜都没有，便问她：“叫厨房做了几道糖醋的菜，怎没见？”
她故意矫揉造作地说：“夫君什么时候爱吃甜口的菜了？我不知夫君今日来我这里吃饭，没叫人弄呢。”
“……”章怀肃脸色一冷，沉了声道，“本王叫人给你弄的，敢情你又忽然不爱甜口，可是如此？”
“……”
这话她忽然没法儿接。娇气奉承也不是，跟他赌气对峙也不是。
卫筠嫣为着避子汤那事儿烦着呢，想查又不知怎么查，从何处查，何况府上到处是他的人，若他真的有意故意不叫她有孕，她做这些有什么意思？反而真正被他忌惮。
真是这样，她今后如何筹谋也没意思了，自己的夫君做局害她，她能如何？不如装作仍旧蒙在鼓里。
可是她不甘心，她怨恨。
玉娇布菜时格外注意分寸，不时眼波流转望他，身上的香气很浓郁。
有人暗送秋波，哪有人置之不理的？
章怀肃筷子一顿，若有所思看了玉娇一眼。玉娇娇羞似的垂眸不语。
卫筠嫣暗自冷笑声。
假若她夫君真有纳新人的意思……与其叫素蕊得了玉娇这样一个棋子使唤，不如叫玉娇为她所用。
玉娇若是不蠢，也该知道在这睿王府，巴结她这个王妃，可比听素蕊的话有前途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