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都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没听到过了。
墨云徵,字玉汝。
一个继承了美好祝愿的名与字。
是在被冤枉通敌叛国后,除了血脉外,她与姐姐仅剩的无法斩断的联系。
玉凝将军墨云澜,女帝曾经的伴读,文武双全,比如今的自己更早获得封赏,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
也是现在朝堂上人尽皆知的罪臣,一个不被允许提起的人。
而记忆里,喜欢这么软软的叫她字的那个小男孩,如今竟也出落的这般标致。
怪不得墨云徵看到那颗洒金碧桃,便觉得如此熟悉,缘是韶光匆匆逝,故人又相逢。
“怀瑾?”
女人看着怀中一个劲贴上来的竹马,舒展了眉眼。
谢南书原本紧紧勾在颈后的手改为捧住了她的脸颊,又轻轻的揉捏两下才道,“玉汝还记得我,我还担心你认不出呢。”
“我又怎会忘呢,在看到这花时就想到了。”墨云徵帮他正了正抹额,又将刚刚插入发间的枝叶摘下。
“毕竟这是当年某人拉着我种下的,不答应你还要抽抽哒哒的哭……”
“不许说!”谢南书听到她道出这种糗事,赶紧慌张地将女人的嘴给捂住,只留下那双带着笑意的黑眸看他红透的耳根。
“知道你记性好了,那既然没忘了我,怎么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还不知道给我寄封信。”
青年撇了撇嘴,颇为幽怨的质问这个负心女。
墨云徵只是微微松了揽着他腰肢的手,一手牵着缰绳向前缓慢踱步,顺便眨了眨眼。
知道她意思的人也赶忙反应过来,放开了对那唇瓣的桎梏,“好了,我看你要怎么狡辩。”
“谢南书。”
没等到墨云徵开口,一声带着威严的女声在前方骤然响起。
原本粘糊在许久未见青梅怀里的谢南书,听到这声音直接被吓得打了个冷战,随后又想把脸埋到她脖颈装鹌鹑。
但是那人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又严厉了话语。
“别让我叫你第二遍,一个未出阁的男子在大街上同其他女子拉拉扯扯,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墨云徵偏头向越过谢南书发顶的方向看去,触及到那停在正门的马车时,只消一眼便知晓了来人身份。
谢南书的母亲,安平侯。
还有站在她身侧,弓着腰偷偷瞪自己的侍从木棉。
安平侯见谢南书仍未有动作,眉峰间挤出了川字,“给我下来。”
那些话虽是讲给怀中人听的,却也有暗暗威胁墨云徵的意味。
闻言,女人也将剩下的一只手放了下来,垂眸哄人。
“乖,快下去,不然一会要挨打了。”
尽管再不愿,也不容谢南书继续耍赖,他只得张开了双臂对墨云徵撒娇道,“我自己下不去,你抱我。”
墨云徵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一个翻身下马,又托着他的腋下将人抱了下来,手掌覆在他的后背,带着半胁迫半安抚的意味,把他推到了安平侯面前。
“定远将军墨云徵拜见安平侯。”见谢南书垂着头不情不愿地站到安平侯身侧,墨云徵也抱拳行了个礼。
她如今的官职为正五品,而安平侯虽是世袭的爵位,也还是从三品,不能废了礼数。
“嗯,你回来了啊。”安平侯淡淡的应了声,一副对她并不在意的模样,就扭头要教训谢南书。
“母亲,你怎么对玉汝这么冷淡呀。”青年咬着唇瓣,抓住安平侯的朝服袖子轻轻晃了晃,杏仁似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嗔怪。
“墨将军与我们安平侯府并非亲故,我遵从寻常礼仪相待并无不妥。倒是你,同外女这般亲热,也不怕落了人口舌,败坏门楣。”
安平侯并不吃他这套,板着脸又将人训了一通,直到见谢南书眼眶含着委屈的泪水才作罢。
“哪里并非亲故?我同玉汝曾经可是定了娃娃亲!她是我未来的妻主!”
青年气的不行,却仍执拗的瞪着自己的母亲,似是要讨个说法。
“谢南书你放肆!”
谁知听到这话,安平侯竟厉声呵斥了他。
“早就说过那是年轻时酒后失言,做不得什么数的玩笑话,我看真是太过娇惯你了,前几日罚了你禁足绕是不够,你给我再禁足七日,在你房中好好反省!”
语毕,又狠狠将胳膊一甩,拂袖而去。
“侯主!”
木棉站在一旁急得跺脚,又低声同谢南书道,“少爷还是快听话回府吧,侯主也是为了您好。”
他只劝了一句,便扭头追了进去。
徒留青年一人站在原地,原本扯着母亲袖子的手也僵在空中不知所措。
墨云徵怎能不知安平侯此番究竟是为何,此时虽笑着,却不剩多少真情实意。
“安平侯说的对,我身份敏感,你我也不能再同儿时那般无甚顾及,众口铄金不说,若是牵连了你,也是我的所不愿的。”
“可是我不信!”,谢南书带着哭腔反驳。
“我不信玉凝姐通敌叛国,不信她是那样的人……”
他哭的可怜,一字一句像是戳在了墨云徵的心窝里。
“我早就认定你是我的妻主,这么多年就等着你挣了军功回来娶我。”
墨云徵用指尖轻柔的给他抹去泪痕,一触即离。
“好啦,把脸都哭花了,这样的话往后不能在外面这般大声说,被听到了可是杀头的罪。”
指尖的泪实在滚烫,女人顿了顿,食指与拇指轻轻捻了捻,又道,“况且母父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今什么都没有,哪能耽误你去再寻个好人家呢。”
“可是。”
青年的话被堵在了墨云徵伸出的指尖里。
“回去吧,这几天别惹你母亲生气,我也要进宫了,不能耽搁了时辰。”
谢南书胡乱的擦掉泪水,又轻轻勾住墨云徵腰封的带子,抿着唇凑近她耳侧轻声央求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过几日的清明时节要陪我去踏青,我就是想约你这事的。”
说完,就后退一步便垂着头不敢看人,“我一定是第一个来约你的,所以你不许答应其他人了哦。”
似是不愿听墨云徵拒绝,谢南书也扭头跑回了安平侯府的大门,未给她半点机会。
后跟上的马车里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没想到墨将军还有这么一段旧情……”
一只纤细的手将车帘掀开,露出了画好妆容,身着嫁衣的少年。
“哪有什么旧情,不过是儿时一起玩的弟弟。”苏玖转身又上马,笑着睨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管那么多做什么?”
萧亦尘撇了撇嘴,悻悻的放下了帘子,“只是好奇罢了,今日这么看来,将军定是欠了许多风流债吧。”
他顿了顿,敛去了眸中的失落,“不过又与我有何关系呢,只要将军还愿庇护着我就好。”
墨云徵骑着马同他并肩走着,并未回应他的嗔怨,“进了宫后一定要低调些,陛下的心思虽不好揣测,但这样总不会出错,知道了吗?”
“亦尘知道的。”
少年被头上繁重的装饰坠的难受,将额角轻轻垫在了马车内壁上,闷闷的答道。
闻言,墨云徵也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他还是从另一个皇宫里出来的,虽不被喜爱,但在掌权者面前表现的谨小慎微这点,也是颇有经验,不必过于忧心。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宫门口,经过层层排查后被放了进去。
进宫面圣的流程就是那些,墨云徵虽多年未回都城,却不可能忘掉上次的经历。
作为罪人被押着进宫和如今相比,自是没那么严格,而且宫人与禁卫军对他们的态度也完全是天上与地下。
好歹她这次是会来受封赏的。
墨云徵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跟着其余副将和萧亦尘。
领路的宫人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不卑不亢,直到将他们勤政殿门口才侧身停下,摆出了请的姿势。
向宫人道了谢,女人便抬脚走了进去。
勤政殿的门并未关闭,进去便是一个金丝楠木雕刻的屏风,绕过后就是女帝处理政务的地方。
此刻玄烛女帝柳师凰正端坐在龙椅上,握着一沓奏折专注地看着,似是并未听到他们进殿的动静。
“臣墨云徵携羲和皇子萧亦尘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众人乌泱泱跪地拜见的声音,柳师凰这才恍然地抬头,“你们回来了?也不叫人通报一声,快起来吧。”
“谢陛下。”
“玄北关的事朕都知道了,墨爱卿此次做的非常漂亮,你手下副将的赏赐朕早就备好了,领了就退下吧,朕给你们五日休沐,等之后再来上朝。”
柳师凰轻轻挥了挥手,一直在她身侧安静候着的女官便上前,将手中的銮驾托盘递到了墨云徵身后官职最大的副将手中。
“至于羲和的小皇子……”女帝抬眼看了看萧亦尘,见到那惹眼的容貌时微微扬了扬眉,就随口道,“朕先在宫里给你安排个住处,和亲之事不急,五皇女的婚事朕还需多考虑考虑。”
语毕又给了女官一个眼神,便将剩下从羲和来的人几人也领了出去。
待她雷厉风行的将勤政殿的人都打发走,此刻唯余墨云徵单独弯腰作揖的站在下面。
柳师凰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好了,现在只有朕与爱卿了。”看着恭敬的墨云徵,女帝敛去了凤眸中复杂的情绪,换成了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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