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刑部大牢,暗黑色的浓稠血液流淌着,硕鼠拖长着尾巴,吱吱地从人的脚旁跑过。
“李清琛你欺上罔下,偏激奸邪,会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惨白的刀刃变成红色后,咒骂声渐渐变得微弱。
“侍郎大人先顾好自己吧。”刀刃往前推进几寸,她极轻声地笑了下,“会很快的,既然那么讨厌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为女儿身,看上你很久了。”洁白的手轻蔑地拍了拍他还算俊俏的脸,确保他死前得到最大的震撼和羞辱。
比他骂她的狠多了。
李清琛处理完人之后,手中玩转着牢房的钥匙,一步步走出了阴暗之地。暗牢里的官员死不瞑目。
但凡她所经过之地,咒骂侮辱之声不绝于耳。不得好死只是其中最轻微的一句。
“大人,明明新政实施是利国利民之事,这群朝官反污您是奸臣,这口气怎么能忍!”
侍从跟在左右被她止住了声音。
李清琛心思飘远,想着这些年听过的攻讦谩骂不计其数,也慢慢看透这世道了。
不过就是看她从底层爬上来,觉得她寒门出身,一代奸臣。为他们谋利益才叫忠于朝堂,才称得上一句个“忠”字。
忍字头上一把刀,她到底忍了太久,有点不满足将掩盖多年的秘密只说给将死之人了。全天下都知道才好。
看他们所鄙夷蔑视的寒门,最瞧不起的女子,也是刺入他们胸膛的一把杀人刀。
“陛下召您入养心殿。”掌印监看她周身沉郁,似有团团黑雾缭绕,顾惜着性命小声提醒。
浑身郁色的她对所有人都急言令色,却在听到皇帝传召时软化下来,眉目舒展。
“既是陛下传召,那便可以打断我做的任何事,即刻备马入宫。”
到底是卑微爱恋当今天子十年的爱而不得者,就是不一样。掌印大监叹着气摇头。
这么些年朝野上下骂她奸臣,却不能否认,天子确实魅力无边,让这么个魔头死心塌地。
养心殿檀香烧落,垂下几缕香灰。
御案上堆叠着成堆的弹劾奏本,想也不用想关于谁的。
“右相李清琛入殿——”
宦官细长的嗓音还未彻底落完,李清琛就急地先迈了半脚。
入目的便是黄金台上端正坐着的男子,玄色鎏金龙袍衬得他威严又冷淡。看着奏本,正听阶下之人谏言。
这就是天底下最强盛的王朝权力至巅的人物,祁朝的皇帝,陆晏。
“陛下,李相贱籍出身,如今手握大权,在江南所为如此偏激邪佞,将来会对朝廷如何?或早已有了反心!”
“臣对您之心日月可鉴,并无半分反叛之意。”
她轻松驳斥完后,睨了一眼自己的武官父亲,他刚刚是在谏言陛下杀掉她。失望之余,有点不屑。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他随意丢弃的女娃了。
衣襟上的血味儿被殿内的檀香逼出来,让她辩驳的话显得苍白。李父皱着粗眉盯着她看,俨然一副严父模样。
如果他能在从军戍边前把她一起带走,李清琛还能为他的演技打的分更高点。可惜,他没有。他抛弃她了。
李清琛随意掸掸衣袖,扯着嘴角盯回去,“怎么,你对本相的话有异议?”
李父眼里有可疑的红色,“我是你父亲!”
“对,所以你下狱后我不会判你诛九族,这点你和别人不一样。”她啧了两声,“该满意了吧。”
武官看了她十成十的奸臣模样,不受控制地退了两步,险些摔倒。
“李念,你何时变成这副样子,你曾经是个多么讨人喜欢的孩子…”
李清琛暗暗擦着衣袖的血,都没怎么听他后来的鬼话,因为陆晏有点洁癖,他不喜欢这些脏污。所以她在悄悄整理。
要说了解当今天子的喜好,她侍候在他左右近十年,自觉无人能敌过她,也没谁比她还会迁就。
他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过多争辩,没有道理的更不会听,十分厌恶。
还不喜欢别人有特殊癖好,不旦不予理解还要让人改正。
总的来说,非常正经冷淡的一个人。不止一次公开斥责她的龙阳之癖,甚至羞辱过她不应该娶妻。
很明显的拒绝了,可她要是个识相的,就不会成为首辅那么久也无怨无悔。堪称没脸没皮。
所有人都在瞧他们俩之间的孽缘,笃定这段关系一定结出恶果。不堪其扰的陆晏一定会狠狠拒绝她,最终她离尊贵如神祇的他远一点才是最好的结局。
唉,此刻她在汉白玉阶下仰望他不是很清楚,但是陆晏俊逸无俦,光凭脸就能引无数人折腰。
他身上的冷淡也清晰非常,带着疏离。这种权势和冷淡混合起来,让他的后宫有无数怀春少女想挤进去。
不少人带着恶意揶揄她十年苦恋,早就该心灰意冷。
李清琛觉得陆晏今日心情应该尚可,虽然触了他雷区,最后也只摆了摆手制止了李父和她的争吵。
是的,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任何的特殊对待。他不会偏帮她。看着她被生父背刺,他只会觉得她吵闹。
清冽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安排了李父的洗尘宴,最后让其他人都退下了。独独留下李清琛。
“过来研墨。”他万事都有些依赖她,而且并不自知。
熟练地握住墨棒,沾了点点清水,李清琛今日实在有些疲乏,被生父背刺还是有些心痛的。把这些事情干完她打算回去休息。
但陆晏替她安排了接下来的行程,“待会儿陪朕和忠武侯参加完洗尘宴后,夜间来俸笔,时辰太晚便宿在偏殿,明日早起晨省。”
她有些烦了,李父可恶的嘴脸她实在不想看到,而且他又不止她一个首辅,还有一堆太监随侍,秉笔一事她还排不上号。
到时候又被那么多嘲弄的目光盯着,编排出些莫须有的事情。她实在冤枉。
她迟迟没有应他,清冽悦耳的声音响在耳边,“怎么了?”
“陛下,您有些越界了,臣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的。”
陆晏显然没想到她这么说,结合在她颈间偶然看到的红痕,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脸黑沉的有多可怕。
“你不愿意?”
李清琛还未想好理由推脱,但心事都摆在了脸上,她就是不愿意。至少不能和仇人吃饭。
尊位上的人不止脸色黑沉,看她的眼神也寒彻如冰,
“你知道自己一天有多少个时辰绕着朕转吗?说不愿意你骗的过自己么。”
这段关系中有什么遮羞布被他一把拽开,让她没有任何遮挡。
她确实整个人都扑在公务上,说是宵衣旰食也不为过。但长久的付出却得不到回报,人人都骂她奸臣,再热的心也会冷。
何况她推脱的只是件小事,她最近只是太累了。
但陆晏没有给予她半分理解,骨节分明的手失控地将她的衣领向下拉了点,果然有个不起眼的暗红色痕迹。
可想而知,这得一直咬着不放多久才能三天了都没消失。
指腹抵着那痕迹蹭着,像在验证是否为真。很快施加了力道,因为那是真的。
“陛下!”她被吓到拍开他的手,一声陛下企图唤回他的理智,眼尾有些屈辱的红色。
他守正持礼,还从未做过如此逾礼之事。这几日是怎么了。而且说的话也很露骨难听,让她很没脸。
陆晏死死盯着她,胸中有滔天怒火,面上只表露出半分。反复列举她爱慕他的证明,
“相伴朕左右十年,不娶妻不纳妾,无儿无女,只敢在花酒楼鬼混。你还总满眼爱慕地看朕。你说不愿意谁会相信?”
这般羞辱她,他总是这样。她能不能娶妻她自己不知道吗?
一直嫌弃她表面的男子之身,而且就算她的伪装已经露出了破绽,也绝不可能承认她是女子。像是承认了就会给她一点妄想一样。
李清琛心里突然滋生出了的极度怨恨,对着自己敬仰的陛下也口无遮拦起来,“陛下即将离京,过往依赖之人不复存在,所以愈攥愈紧,臣理解,但现在还干涉臣的私事,过分了。”
她要自由,她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
陆晏许是久未遭到她的忤逆,脑中一度有些空白,她近在咫尺,他长手一捞靠在她身上嗅闻着什么,
“到底哪个小倌这么令你着迷,为了别人这样对朕。”
李清琛被吓得心跳不止,也知道自己刚刚失言了,陆晏这副样子让她的手都抖起来,没谁比她还了解这样意味着什么,帝王之怒,血流成河。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谁?”他声音冷沉,一定要知道一个答案。
“没有,没有谁,陛下关心臣的私事是恩赐,是臣不知好歹了…”
李清琛勉强推离他,帝王的眼睛黑沉如墨,任由她远离。
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又觉得即将与她分开之际不该闹得难看。
“算了”。他一推御案上成堆的弹劾奏本,噼里啪啦坠落在地。跟上极为凉薄的一句,“你心里到底有谁朕明白,过会儿席间和你父亲一起把事情定下来,朕成全你。”
争辩了那么久,她还是逃不过他的安排,哪怕只是一丁点小事。
“夜间秉笔一事可否让掌印大监代劳,您不是非臣不可”,她再也扯不出笑脸,只是一味的再退一步。
他面无表情拒绝她,“当然不行,别让朕重复第二遍。”
堂堂正一品朝官竟然连一点自由都没有,李清琛忍不住爆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反抗的是谁,只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怎么,你还有异议?”陆晏抬手止了周边禁军护卫,眸子危险地眯起来。
她忍了好久才把这口气忍下来,可种子已然种下。她李清琛,要干一件逆转天地的大事。
“谨遵陛下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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