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殿外吹进来,带着一点凉意,我站在侧席,听见帝王说“谨慎总没错”,便微微颔首。乐声再起,舞影晃动,御前那炉香依旧安静地燃着,没有一丝青烟升起。
我正要退后一步,内侍忽然走近,低声传话:“昭仪留步,陛下请您单独一叙。”
我抬眼看向主座,帝王已起身,目光落在我身上,未多言,只轻轻点头。
我整了整袖口,行礼应下。小荷欲上前搀扶,我摆了摆手,独自跟了上去。
内侍引我穿过回廊,脚步声在石板上轻响。夜已深,宫灯昏黄,映着两侧朱红廊柱。我走得很稳,但指尖微微发紧,方才在殿中的从容,此刻像被抽去了一角。
亭子建在湖心,四面无遮,月光洒在水面,碎成一片银白。帝王已坐在亭中,见我到来,示意宫人退下。
我行礼,他让我坐下。
“今晚的事,你做得很好。”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
“臣妾只是体弱多思,多嘴罢了。”
“多嘴?”他轻笑一声,“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多嘴’,宫中何至于险象环生?”
我没接话。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总把自己藏得很深。”
我垂下眼。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查账、调香、让太医院的人递话?你以为那些安排,真能瞒过所有人?”
我的心跳快了一瞬。
“可你还是让那罐香换了进去。”我低声说。
“因为我信你。”他说,“也因为我愿意看你想做什么。”
我猛地抬头。
他目光平静,却像穿透了我所有伪装。
“我知道你有目的,”他继续说,“你步步为营,不像是为了争宠,倒像是为了什么更远的东西。可你忘了,我能看懂人心。”
我手指轻轻抚过袖口,那里藏着一小段香罐的边缘,冰凉的触感让我稍稍清醒。
“臣妾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不必说了。”他站起身,走到我身后,片刻后,一件锦袍轻轻披上我的肩。
“冷了吧?”
我没动。
“你不必再藏。”他的声音低了些,“朕愿为你放下权衡,你可愿为朕,放下仇恨?”
这句话像一道裂口,劈开了我所有的防线。
我怔住。
他怎么会知道?
不是表面的怨恨,不是宫斗的委屈,而是更深的东西——那场大火,那声惨叫,那一夜我跪在雪地里发下的誓。
他怎么知道?
我缓缓抬头,望向他。月光落在他脸上,照出眼角的细纹,还有眼底那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柔软。
“陛下……为何今日说这些?”
“因为今晚,我看见你走进大殿时的样子。”他说,“你站在那里,风拂着你的袖子,你明明赢了,却像什么都没发生。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你离我很远。”
我喉咙发紧。
“我一直在想,一个人要经历什么,才能学会这样活着——不动声色,不露真心,连呼吸都算好分寸。可你还是来了,还是站在了我面前。你没逃,也没躲。”
他顿了顿,“我想,或许我可以走近你。”
我闭上眼。
脑海里闪过重生以来的每一天:我练舞、学琴、改性子、藏心思,一步步往上走,只为有一天能亲手了结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回头。
可现在,这个人坐在我面前,说他愿意放下帝王的身份,只为换我一句真心。
我忽然觉得,那个誓言,变得陌生了。
“若有一日,”我睁开眼,声音很轻,“臣妾所求,与陛下所愿相悖,您当如何?”
他没有犹豫:“朕愿随你一同行至尽头。”
我怔住。
风掠过湖面,吹动亭角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响。我看着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一个愿意为我低头的男人。
可正因如此,我才更不敢轻易开口。
我站起身,走到亭边,望着湖水。月影在波中摇晃,像一颗无法安放的心。
“陛下给臣妾一点时间。”我说。
他没追问,只点头:“好。”
回宫的路上,我走得极慢。小荷提着灯跟在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到了殿前,她终于忍不住:“小姐,陛下他……是不是对您……”
我停下,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
她没再说话。
我走进寝殿,关上门,从袖中取出那罐香,放在案上。它已经空了,只剩一点余味萦绕。
我坐在灯下,闭眼,于心底默念:“系统签到。”
没有回应。
再试一次。
依旧沉默。
我睁开眼,盯着那罐子。上一次签到,画面就已消失。那时我以为是任务完成,系统休眠。可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有些事,已经超出了它的预设。
我曾依赖它指引,靠着它避开危险、布局反击。可今晚,帝王的话、他的眼神、他的承诺,都不是系统能计算的。
我伸手摸了摸心口。
那里跳得不快,却很重。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还在时,曾对我说:“人这一生,最怕的不是恨,是动了心,却不敢认。”
我低头看着那罐香,指尖轻轻敲了两下。
咚、咚。
像心跳。
小荷在门外轻声问:“小姐,要熄灯了吗?”
我没有回答。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一下,光影在墙上轻轻颤动。
我伸手扶了扶烛台,让它站稳。
然后低声说:
“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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