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颐宁宫正殿内,庄严肃穆的叩拜礼后,太后依照礼制一一召见妃嫔问话。甄嬛以其才情和沉稳赢得了太后的赞许和赏赐,而我紧随其后被唤至凤座前。
这是我重生后第一次正式拜见太后,两世的敬畏使我有点胆怯,三跪九叩,礼数周全:“臣妾俪嫔安氏叩见太后娘娘,恭祝娘娘新年新禧,福泽绵长。”
“嗯,起来吧。”太后语气平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听说你很会唱歌,绕梁三日不绝,皇帝很喜欢你。这深宫之中,妃嫔和睦,尽心侍奉皇帝才是根本。切记莫要效仿那些争风吃醋、惹是生非之人,坏了宫闱清宁。”
皇后笑语:“安氏很懂事,母后多接触便知道了。”
我心中一凛,知道太后这是不喜我唱歌邀宠,借机敲打我,连忙恭声应道:“太后娘娘金玉良言,臣妾谨记在心。定当恪守本分,敬重皇后,友爱姐妹,尽心侍奉皇上,绝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行差踏错,辜负太后娘娘教诲!”我的回答谦卑诚恳,姿态放得极低。太后看着我恭敬温顺的模样,总算没有再说什么。
出了颐宁宫,菊清和宝鹃正等在门口。菊清给我披上银狐色毛斗篷,正欲走,李修容身边掌事姑姑流心来请:“俪小主留步,修容娘娘请您过去呢。”
李修容一身纯白色风毛斗篷站在颐宁宫宫墙檐下,她常年称病足不出户,肤色较其他人要白一些,虽年岁渐长依旧很美,远远望去倒像是仙子一样。同行的慎嫔和康贵人告退,我跟着流心来到李修容身边,正欲行礼,李修容含笑阻止道:“太后留我说话,你跟我再一起进去拜见太后吧。”
我愣住,不等我想明白眼下什么情况,太后身边竹息姑姑已经走出来:“修容娘娘,太后请你进去。”
李修容笑起来如春风拂面:“有劳姑姑。陵容,走吧,不用怕,太后娘娘最是慈爱,妹妹只需恭敬回话,不必过于拘谨。”
“是,陵容谨记娘娘教诲。”我轻声应道,心中对这个看似沉寂无争的修容娘娘多了几分探究。太后竟然撇过皇后,单独留她说话,可见她并不是前世自己认为的失宠宫妃。上辈子自己投靠皇后后,对长杨宫主位不屑一顾,很少请安,记得她很早就去世了,玄凌更是早就不记得她,重来一次,她竟然和太后有了极深的联系?
颐宁宫比别处更显肃穆宁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药香。殿内陈设古朴大气,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厚重感。太后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暖榻上,鬓发如银,面容虽显苍老,眼神却依旧清明锐利,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仪。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李修容带着我再度跪拜,太后的态度和刚才截然不同,满脸笑容:“快起来,不用多礼,这又没有外人,何苦守着这些礼数?”她握住李修容手上下打量,那份熟稔与温和,显然不同寻常:“阿逻,听说年前你又病了一场,可好些了?”
李修容脸上带着真切的恭敬与一丝晚辈对长辈的孺慕:“劳太后娘娘挂念,阿逻一切都好。只是冬日懒怠,怕扰了娘娘清静,不敢常来。陵容,还不快给太后娘娘见礼。”
我再次深深拜下:“臣妾安氏陵容,叩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福寿绵长。”
太后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我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那目光并不凌厉,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李修容抿嘴偷笑:“俪嫔是我宫里人,我们姐妹一向投契,因此特意留她和我一起陪太后说话。”
太后闻言对我更加好奇:“啧,你这性子,在后宫这么多年都独来独往,还真是第一次见你带人给哀家请安。安氏,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我依言微微抬头,眼帘依旧低垂,姿态恭敬而温顺。
“嗯,瞧着倒也安静,原和你是一样的人。”太后微微颔首,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似乎还算满意:“阿逻,你看重的人必是好的,以后没事可以多来颐宁宫,陪哀家打发时间。”
这话太后适才也对甄嬛说过,要她常来颐宫抄佛经。我心中喜悦,低眉顺目说道:“只要太后不嫌弃臣妾粗笨,臣妾愿意尽心侍奉太后。”
李修容坐在太后下首小凳子上,太后抚摸着她头发满目怜惜:“哀家听说皇帝近来常去长杨宫……唉,皇帝还是没有召幸你?”
李修容温声接口,语气自然:“皇上喜爱俪嫔,慎嫔和康贵人也有宠,勤政之余,倒是喜欢去长杨宫坐坐,听听曲子,解解乏。俪嫔性情温婉,歌声一绝,能为皇上稍解烦忧。”她的话既点明了我得宠,又将这份恩宠归因于“为君解忧”的本分。
李修容失宠多年,饶是我多次在玄凌面前提及,玄凌也未曾去长杨宫主殿坐坐,更别提留宿了。太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目光再次投向我:“哀家年轻时也爱听些小曲小调,你都会唱什么歌?”
我欠身恭敬答道:“回太后娘娘,臣妾粗陋,只会些家乡的俚曲小调,或是些舒缓的佛乐清音,恐难登大雅之堂。”
“宫廷正乐听久了也乏味,俚曲小调自有其妙处,佛乐清音更是能静心养性。”太后似乎来了点兴致:“阿逻,你母亲在世时也精通音律,常与哀家论及江南丝竹的清雅。俪嫔既是江南人,想必也承了几分灵气?这样,你便随意唱一小段,给哀家听听这江南韵味。”
“是,臣妾献丑了。”我深吸一口气,心知这是太后在考校,也是难得的机会。我摒弃杂念,凝神静气,樱唇轻启,唱了一段舒缓婉转的江南小调。我的声音清越空灵,如同山涧清泉,又带着江南特有的吴侬软语的缠绵情致,在这肃穆的殿堂中流淌开来,竟奇异地驱散了几分冬日的沉闷。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太后闭目倾听片刻,缓缓睁开眼,眼中多了一丝难得的温和与赞许:“果然不错,情真意切,婉转动听,难怪皇帝喜欢,哀家也开始喜欢你了。”她顿了顿,目光在李修容和我之间流转,带着深意:“长杨宫沉寂多年,如今能有你们姐妹作伴,互相扶持,哀家看着,也觉欣慰。阿逻,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性子稳重,要多照拂着些俪嫔,可别让人欺负去。”
李修容恭敬应是,太后又问了我几句家中情况,得知我父亲是松阳县令,微微颔首,未再多言,命身边竹息姑姑取来一对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赏给了我。
“哀家瞧你很懂事,这对镯子便赏你了。在宫里,要安分守己,侍奉好皇上,也要敬重主位,与姐妹们和睦相处。”太后的赏赐和话语,带着上位者的恩威并施。
我心中激动万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恭谨温顺,再次深深叩拜:“臣妾叩谢太后娘娘厚赏!太后娘娘金玉良言,臣妾定当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怀!”
“太后,臣妾来服侍您吃药。”几个宫女从后殿帘子里转出来,为首的正是沈眉庄。她看见我明显愣一下,随即向李修容行礼:“嫔妾婕妤沈氏见过修容娘娘。”又笑语:“远远便听见有动人歌声,原来是俪嫔妹妹这只百灵鸟啊?”
我见她气色很好,两颊红晕,没了后宫争宠的疲惫,似乎还胖了一点,便真心为她感到高兴:“眉姐姐惯会取笑我。”
太后问道:“眉儿,你和俪嫔也相熟?”
沈眉庄想着那场惊心动魄的“落胎大戏”,眼含热泪:“臣妾和甄婕妤、俪嫔,生死之交。”
连着看重的两位妃嫔都为我说话,太后不禁深深看我一眼,我忙更加低头恭顺。
离开颐宁宫时,我捧着那对沉甸甸的玉镯,只觉得手心温热,连冬日的寒风似乎都柔和了许多。我知道,今日之行,最大的收获并非这价值连城的赏赐,而是太后那句“懂事”的评价,以及那句对李修容“多照拂”的嘱托。这意味着,我安陵容的名字,第一次真正落入了这位后宫至尊的眼中,留下了一个“温婉、安静、懂规矩、歌声动听”的初步印象。
更重要的是,李修容传递了一个微妙的信号——她是站在我这一边的,这份情谊和支持,在波谲云诡的后宫,远比金银珠宝更加珍贵。
“太后娘娘看似深居简出,心中却如明镜。”回长杨宫的路上,李修容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感慨:“她能记住你,是你的造化,今后的路你会好走许多,莫要辜负了这份机缘。”
“陵容明白,今日全赖娘娘提携,陵容感激不尽,他日必将报答。”我看向李修容,眼神真挚。能与她同住一宫,得其庇护,实乃幸事。
李修容淡淡一笑,拍了拍我的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长长的宫道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我腕间的翡翠珠串与怀中那对温润的羊脂玉镯,在阳光下交相辉映。我知道,自己在这深宫之中,又向前稳稳地迈进了一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