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晨光透过茜纱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花影。我靠在明瑟居的软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翡翠珠串。昨夜又梦到前世种种,醒来时枕畔一片湿凉,此刻太阳穴还隐隐作痛。
“小主,可要奴婢去凤仪宫告假?"菊清捧着热帕子进来,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点头:"就说我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说着故意咳嗽两声。前世今日,冯若昭就是在众妃请安时被宣布晋封敬妃,我可不想亲眼看着甄嬛党羽又添一员大将。
含香殿里,李修容正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绣帕子。见我进来,她略略抬眼:"怎么也没去请安?"
“头疼得厉害。"我在她身旁坐下,顺手接过她递来的绣绷:“娘娘也告假了?"
“唉。”李修容轻笑一声,鎏金护甲在丝线上刮出细微的声响:"老毛病了,每逢节气交替就关节疼。"她指了指案上的药碗:“刚喝了药,苦得舌根发麻。"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眼角细纹上镀了一层金粉。我忽然想起前世记忆,李修容就是死在甄嬛离宫后的那个冬夜。不过因为我的重生,这辈子有很多细微处都不一样了,比如李修容,我发现她似乎和端妃一样在装病。
“娘娘可曾想过……”我斟酌着词句:“有朝一日也能晋封妃位?”
银针在半空中顿了顿,李修容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神色,像是深秋的潭水,看似平静,底下却沉着经年的落叶。
“这话说的……”她忽然笑起来,针尖戳进绢面:“我这样的老骨头折腾不起,还是安分些好。”
我还想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康贵人风风火火闯进来,杏红的裙裾扫翻了廊下的花盆。
“了不得了,皇上亲自下旨,冯淑仪封了敬妃,还要和华妃一同协理六宫!”她气喘吁吁地抓起茶盏灌了一口:“气得华妃当场就折了护甲,那眼神看的我都害怕。”
李修容的针线笸箩轻轻一晃:“冯氏吗?哼,这妮子晋封的倒也挺快。”
我佯装惊讶:“冯姐姐沉寂已久,怎么会突然……”
“还不是沾了甄嬛的光。”康贵人凑到我耳边低语:“我不懂,还是听慎嫔妹妹说,因为冯淑仪和甄嬛交好,皇上想抬举甄嬛,但她入宫晚资历不够,就退而求其次晋封了冯敬妃。”
我欣赏眼光看向后进来的慎嫔,她规规矩矩向李修容请安,不好意思笑道:“我也是瞎想的,也不知对不对。”
李修容突然咳嗽起来,我忙替她抚背,触手却是一片嶙峋。这个发现让我心头一颤——华服之下,她竟瘦成这样。
“娘娘觉得敬妃此人如何?”我轻声问。
李修容望着窗外一株开败的海棠,良久才道:“也是个可怜人。”
她放下绣绷,鎏金护甲在案几上划出浅浅的痕:"冯若昭与华妃是同届秀女,当年华妃初封华嫔,她便是冯小仪。"忽而冷笑一声:“皇上把她当棋子用了这么多年,如今倒是派上大用场了。”
我忽然想起前世零星的记忆,冯若昭确实总在华妃嚣张时适时出现,三言两语就能让华妃收敛几分,原来竟是这样。
“她父亲曾是陇西节度使,论门第只比华妃低一点,可惜后来早死。”李修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这些年来,皇上每次要压华妃风头,就晋一晋冯若昭的位份。很可笑,你们知道为什么皇上给她'敬'字作封号吗?”
我摇摇头,慎嫔和康贵人更是茫然。
“因为她最懂'敬而远之'。”李修容捡起绣了一半的帕子,上面是半朵残荷:“既不能越过华妃,又不能毫无存在感。这分寸,她拿捏的很好。”
康贵人突然"啊"了一声:“这么说,如今她与华妃平起平坐.……”
“所以华妃折了护甲。”李修容的针尖戳破绢面:“那护甲是慕容大将军去年寿辰时送的,镶着边关才有的血玉,价值连城。”
一阵风吹散了案上的丝线,我望着满地纠缠的彩线,忽然觉得这深宫就像李修容未完成的绣品——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每一针都藏着算计。
“娘娘...…”我鬼使神差地开口:“若有朝一日您也封妃……”
康贵人嘴快:“是啊,敬妃能够凭借甄嬛封妃,俪嫔妹妹你争点气,努力让修容姐姐也当个妃子玩玩。”
李修容却已经重新穿好针线,阳光在她鬓角跳跃:"别胡说了,来,帮我看看这荷叶的脉络该怎么绣?"
我凑近看去,一阵眩晕突然袭来,我慌忙扶住石桌,打翻了针线笸箩。五色丝线滚了一地,那枚银针不知掉到何处去了。
"陵容!"
李修容冰凉的手突然贴上我的额头,我这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
“病了都不知叫太医。”李修容蹙眉,转头吩咐流光姑姑去请太医:“脸这样白,这些日子没好好用膳?"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康贵人已经惊呼:"莫不是有了?"
"胡说什么,也不怕被有心人听见。”李修容将我鬓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我鼻尖一酸。
约莫两刻钟后,廊下传来脚步声。来人一袭靛青太医服色,身形挺拔如竹。他在三步外站定行礼,腰间药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微臣卫临,参见修容娘娘,参见各位小主。"
卫临?我心中一震,李修容似乎和他很是熟捻:“不用多礼,俪嫔头晕,你给仔细瞧瞧。”
“是。”卫临告罪后手指搭上我的脉搏,良久,他收回手道:“无妨,小主是忧思过度,气血两亏。微臣等下开个药膳方子,请小主按照方子吃上几日。”顿了顿又道:“若是方便,三日后微臣再来请脉。”
李修容突然开口:“俪嫔身子弱,日后就由你专职照看。”
卫临似乎怔了怔,目光在李修容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深深一揖:"微臣遵命。"
待他退下后,李修容打发了慎嫔和康贵人回去歇息,又亲自握着我的手将我送回明瑟居:“卫临可信,卫家原是家父门生,他年纪轻轻进太医院也是走的我李家门路,可为你所用。”
我心头剧震,前世甄嬛后期最大的依仗卫临,竟就这样来到我的麾下?
李修容定定看着我,眼中充满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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