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哪呢？又拿着你那个相机在那里乱拍， ”祝芝姜不满道，“我问你我穿得怎么样呀。”
祝其安收起相机，回头：“好看。”
“太敷衍了吧，”祝芝姜更加不满，“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现在话怎么越来越少？几年前都不至于这样。”
因为我的话本来就那么少。
说服自己装傻逼陪祝芝姜演戏越来越艰难，祝其安默不作声，放任祝芝姜发脾气。反正人与人的关系在他那里是不作数的，不出两分钟他的注意力就会转移。
两分钟后，祝芝姜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凑上来给他看手机屏幕：“你看，皓轩发的展映前自拍！”
祝其安内心毫无波澜，往旁边避开几厘米，歪到车门边：“看到了。”
“什么啊，越来越敷衍，”祝芝姜勉为其难遮掩了一下脸上的嫌弃，“皓轩可是我们的重要争取对象，你不想说话就别说了，别给我丢脸。”
祝其安嗯一声，发送语音。
顾醒：【我就好奇一下你和他的相处模式】
顾醒：【你能不能不要发这种气死我的东西】
祝其安：【？】
顾醒：【算了，你听不懂】
顾醒：【他跟你真的是发小吗？】
祝其安：【说正事】
顾醒：【我错了】
顾醒：【他们打算拉闻皓轩参演？我记得闻皓轩他家以前在南罗，后来才去的内地】
顾醒：【我记得闻皓轩目前只是演员，但家底还在，祝芝姜看中他这一点？】
祝其安：【还有一个原因】
祝其安：【你是不是忘了，祝芝姜追星】
顾醒：【啊】
顾醒：【确实忘了】
祝其安：“……”走点心吧。
主创团队已经抵达现场，从导演致辞、主持介绍到电影开始，祝芝姜眼睛全程追着男二闻皓轩跑。影片似乎有两个小时左右？祝其安没注意，祝芝姜瞟了前排的闻皓轩多久他就睡了多久。
电影结束，祝其安被灯光晃醒。
掌声拨开耳鸣涌入大脑，身边座位空空荡荡。他原地反应一会，缓过神，祝芝姜混进一堆找主创谈话的投资人，已经和闻皓轩搭上话。
“祝芝姜？”闻皓轩认出找自己的人，“拍电影的事让裴佳月找我。”
“不是，我就是，想找你签个名。”
祝芝姜话说得磕磕绊绊，递出限量写真集。闻皓轩接过来前后看了一遍，还真是发行不到一千册的限量版，瞬间露出标志性的营业笑容。
偶像粉丝兼同行相谈甚欢，祝其安就在附近的空座位坐着等人，显眼得像颗不定时炸弹。祝芝姜生怕他惹出事来，忍不住向后瞥。
闻皓轩漫不经心签完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座位上的人随手地扯了下耳机，肤色白皙，发丝和衣服炭笔涂画般分明清晰。
“你朋友？”
“亲戚，远房亲戚，”祝芝姜赶紧摆手否认，下意识喊，“其安！”叫完又后悔。
祝其安抬眼看来，眉眼漂亮精致，和刚刚不良的感觉完全相反。闻皓轩听过名字没见过本人，更不知道祝家假少爷长成这样，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护到祝芝姜身边：“闻皓轩？”
“你认识我？”
祝其安微皱着眉：“他演唱会的门票——”我买的，算吗。虽然实际上是叫人买的。
被人用力一掐，话断在一半。
祝芝姜赶紧把祝其安往旁边推：“你别在皓轩面前丢我的人行不行……他不懂这些，我们继续说大师课的事吧？裴小姐竟然和克拉克先生认识？”
祝其安没生气，安静往旁边移动两步。闻皓轩见状挑眉，没说什么，顺着转移了话题：“当然，我们苗导也认识。”
迈克·克拉克，泰勒影业公司制片人，裴佳月，闻皓轩，南罗导演苗伟德。
被人掐断话语的祝其安摸着录音笔，收获颇丰。
从制片人谈到闻家在本城的居所，闻皓轩说五句能有三句在往祝其安身上看，祝芝姜忍不了了，只当是他太碍眼：“你约的时间还没到？”
“还有十分钟。”
“快去呀，”祝芝姜焦急道，“你去那里等一会，我马上就来。”
祝其安：“好。”
这就走了？
内地对祝芝姜的八卦还没牵扯到祝其安头上，同行之间的流言却不少。闻皓轩听过南罗豪门乱七八糟的事，没想到今天一见，祝家的假少爷对祝芝姜倒是没辜负传言，卑微得比舔狗还舔狗，放竹马发小里都深情得独一份。
但流言可不会提祝其安比祝芝姜好看。他切换成礼貌得体的笑容：“祝先生！”
祝其安停下脚步。
“久仰啊，方才没好意思打扰，芝姜和我正说到想办一个圈子里的小聚会，介不介意交换联系方式，赏脸一聚？”
所谓“方才没好意思打扰”纯粹胡扯，以祝大公子的脾气，没破口大骂就不错了。
闻皓轩向祝其安的方向靠近，等他回话，然后被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眼睛几乎和镜子无异，光洁无尘，阴暗角落里的任何**渴求都在其中无所遁形——那特征当然不是眼睛会有的，而是出于祝其安自身的洞察力，祝其安却平静得像什么都没看出来。
……错觉吧。
身影消失在门边，刚冒头的心思被烫得蜷缩，闻皓轩心有余悸。
*
大碟小碟齐齐摆在桌面，颜色各异。一看时间，当地下午四点，祝芝姜大概不会来了。
不出所料，唯一的问题是满桌盘子不好收拾，他一个人又吃不完。祝其安有些犯难，盯着餐盘里的草莓和奶油，心想要不要勉强吃两口当晚餐算了，捡起叉子挖出水果馅，一口一口磨完一碟，过去十分钟。
又有客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店铺，他从对面的座位前拿过涂满巧克力酱的蛋糕，继续下一盘。
窗户响了两声。
顾醒戴着他纯属装腔作势用的平光眼镜，满眼怨念与祝其安隔窗对视，愣神间已经绕过落地窗进门，没坐对面，直接挤到他身边：“裴贤比祝淀业马俊豪还难应付你敢信。”
祝其安还没跑到老长的反射弧的终点，往里边退：“难应付？”
顾醒收起眼镜，心累：“和祝淀业不是一种，你明天见过就知道。还有更离谱的——他挺喜欢你。”
“？？？”问号写在祝其安脸上。
“我不是说你不值得喜欢的意思……也不是，”顾醒觉出话不太对，赶紧找补，找补完感觉更不对劲，“算了，吃完再说，我饿，额，我能吃吗？”
“随便，我吃不完。”
“祝芝姜把你一个人丢这儿？”顾醒取下眼镜，才放松，又显而易见地不高兴了，“吃不完也不叫我。”
“不一定对你胃口。”
竟然不是“你哪来那么多事”，顾醒兴高采烈地开始扫荡。祝其安看着他，心说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再说突然多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想起来，不要把认识五年当成在一起五年——不对。
……我肯定是被顾醒洗脑了。
祝其安木着脸去戳冰淇淋，吃到一半突发奇想，暂时顾不上保持距离：“我行李放你别墅？”
“行，反正每天都要去，放那边更安全。”
顾醒看上去的确很累且很饿，干掉一盘蛋奶酥，贴着祝其安试图拿窗边的盘子。
如果一个月前跟他说顾醒会和他一起查圣玛丽安娜医院断电还会挤在他身边吃甜点，祝其安死都不会信。这话有种五年隔着窗的距离化为泡影的神经病感，他更可能怀疑未来的自己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
实在看不下去，祝其安把窗边的盘子拿过来，一转头，顾醒的眼睛近在咫尺。
“干吗。”
“猜你想什么。”
“想你好烦。”
“又只有一个烦字吗？下次考不考虑换个形容词。”
“……你以前是这样？”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同意跟顾醒合作，脑子被门夹了吧。
“哪样？”顾醒琢磨了一下意思，扫空祝其安剩的最后一盘面包，“以前你也没给我机会啊。接着说，今天裴家有家庭医生上门，是名单里的人，我找机会确认过，你猜怎么着？他两个月前才回过国。”
“排除一个。”祝其安撑着下巴：“以裴陈两家带医生的习惯，裴佳月私人医生的可能性确实最大？”
“至少了解内情的可能性最大，接下来的排查着重找这个人。我打算先让陈仁辉程芯砚见面，只要不明说，陈仁辉猜到什么东西也会装傻，我们能从他那儿撬一点是一点。”
祝其安点头。
祝淀业出事直接拖慢了联益转移海外的速度，马俊豪不会给祝淀业机会爬起来，同时为了不被官方调转枪口重点关注也得先吊着他的命，因此短时间内联益集团不至于迅速散开。简单算一下时间，尽量在今年内积累起能够让官方提前调查南罗资本的理由，猛然引爆……就能在企业内留住足够的经济犯罪证据。
拔出萝卜带出泥，其他集团同理。此后官方的拉锯战大概还会持续很久，那就不是他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发呆？”顾醒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还没说完，你猜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裴佳月。”
“猜对了，她好像对裴贤欣赏你的事特别不满，一看到闻皓轩发群里的信息就幸灾乐祸，还想找我同乐，说祝芝姜把你扔这里了——祝芝姜还是管不住嘴。怎么猜中的？”
祝其安从宽大的口袋里摸出录音笔一角：
“管不住嘴这方面，闻皓轩和祝芝姜能一决高下。”
顾醒低头。
“电池果然是给录音笔用的。”
“……给我说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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