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的办公室像被抽真空的罐头，零星键盘声在黑暗里溅起幽蓝火星。
刘杨工位亮着全层最后一盏灯，齐到嘴角棕灰色的头发，画着精致的妆容，到了晚上唇色依然是浓郁的豆沙色，Tasaki耳钉在显示屏冷光里颤成两粒将坠的露珠，手上戴着一只名士钻表，穿着黑、白、灰、银色粗毛呢线条纺织的小香风套裙，一双白色Roger Vivier裸色高跟鞋。
已经准备下班收拾东西回家，收到一封邮件。不能忍受有任何一个待阅读信息，刘杨点开了邮箱。
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咖啡杯沿的齿痕里渗着冷掉的奶腥气。屏幕右下角的日期像一枚倒计时炸弹——距离春节29天，而此刻邮箱里那封邮件正在灼烧视网膜：预算砍15%，规模涨30%，还要让五百双挑剔的眼睛在黄浦江的波光里看见"国际范儿"。
"杨姐！"海外业务部小王风风火火撞开门，Gucci Bloom的香水味裹挟着薄荷烟味儿扑面而来，"时间定了！3月4号！"
键盘声突然沉寂。刘杨太阳穴突突跳动，想起去年此时——供应商临时撂挑子，她在采购部嘶吼"那怎么办，我们活动组的需求不重要是吗！"时，整层楼的同事屏息偷听。那天北京初雪纷扬，朋友圈刷屏的故宫雪景里，她蜷在消防通道临时找供应商顶上。
"客户后面要过斋月，所以时间定在3月4日了，已经把最新的信息邮件同步给你。"小王一边回着微信一边说，"申总说要五星级，游船晚宴是硬指标。"
刘杨点开去年费用表，"住宿成本"栏的数字刺得眼底生疼："今年预算砍了15%，上海的成本可不必曼谷便宜，要是五星级还要看黄浦江，能承载这么多人就得找香格里拉了，那光场租就要吃掉预算的三分之一..."
"姐先盘盘方案呗。"小王刷着手机转身，"申总下周五要听汇报，记得叫上你们王总。"镶钻美甲敲在桌子上，"对了，游船要能拍清陆家嘴三件套夜景。"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
"李哥，招标流程..."她发送语音的手指微微发颤。
“流程？”采购部老李的冷笑从扬声器炸开，”你当我是阿拉丁神灯？你知道我有多少活儿吗..."
哎，真没意思啊，随着老李又开始抱怨起工作量，刘杨的心思飘远了，一天天的采购就这么点活儿，至于抱怨来抱怨去的吗。
算了算了，我这工资一半的钱都是精神损失费。哄着呗，还能咋办，采购不给我供应商了，台子我也自己搭建不起来不是。
“是，李哥我知道你们忙。这么多部门，不都指望着您给派供应商呢嘛。您看这么晚还是得麻烦您。”
“哪能怎么办呢。就我干活儿，你看看这么晚…”
“哎呀，那咋办啊，李哥，年框现在是不是还没到期，您看我能用吗？”刘杨今天失去了往日的耐心，已经不想听采购的抱怨，强行的唤回了话题。
“是，年框现在其实还没到期，那你先凑活用吧。“
“哎呀，谢谢李哥，那咱下周安排去上海踩踩场，您看有时间的话您和供应商一起来呗。”
已经不再是刚毕业时想着所有人都要为了更好的推进工作的小女孩了，每个人都只是为了赚钱而已，哄着大家好好把活干完了就成了。
窗外CBD的霓虹次第亮起，行政部新通知在屏幕上跳动："即日起取消加班餐补，倡导高效工作。"
刘杨抓起车钥匙时，大衣口袋里掉出半盒散利痛——是三个月前在西安活动上Jason给的。踏进电梯，金属门缓缓合拢，显示屏的数字逐层跳动，她突然想起Jason递来姜茶时说的话："有些事，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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