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凛被关在顾氏总部一间设施齐全、却处处彰显着绝对控制的套房内。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但他眼中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顾沉舟没有对他用刑，甚至提供了食物和药物处理他肩胛处因之前仓库激战未愈的伤口，但这看似“文明”的囚禁，反而更像一种居高临下的羞辱。
他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像一杆永不弯曲的标枪，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顾沉舟最后那句话——“别让自己也变成你恨的那种人”。怒火在胸腔燃烧，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被悄然植入。
深夜，套房的门被无声打开。
进来的不是保镖，而是顾沉舟本人。他换下了严肃的西装，穿着深色便服，气息比白天少了几分商界巨擘的威严，却多了几分属于暗夜的冷冽与肃杀。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看来顾先生习惯深夜访客。”贺凛没有动，语带嘲讽。
顾沉舟没有理会他的讽刺，将平板电脑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屏幕亮起，显示的是一张照片——一个废弃的码头仓库，与当年东海码头17B的结构惊人相似，只是地点换在了邻市。照片下方标注着“归墟”的徽记，以及一个精确到分钟的行动时间，就在三小时后。
“这是什么？”贺凛眼神一凝，目光锐利地扫向顾沉舟。
“‘归墟’给你的回礼。”顾沉舟声音平稳，“他们知道你在我手里，也知道你在查十年前的事。这是个陷阱，很拙劣，但足够致命。目标是把你，连同可能知道内情的你，一起清除。”
贺凛的心脏猛地一沉。他追踪“归墟”多年，深知这个组织的行事风格。顾沉舟没有骗他。
“你为什么告诉我？”贺凛盯着他，试图从那张冷硬的脸上找出破绽。
“因为这也是对我的挑衅。”顾沉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我地盘上动我‘关押’的人，他们越界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深邃，“而且，我对‘归墟’插手十年前旧事的原因，同样感兴趣。”
理由充分，符合顾沉舟的利益和性格。但贺凛敏锐地感觉到，这并非全部。
“所以？”
“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顾沉舟语调不变，“第一，继续留在这里，等我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当然，我不能保证‘归墟’会不会有后手，或者我的人会不会有疏忽。”
这是威胁，也是事实。
“第二呢？”
“第二，”顾沉舟的目光与他直接碰撞，“跟我一起去。你是唯一近距离接触过他们行事模式，并且同样迫切想挖出真相的人。我们需要彼此的信息。”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贺凛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与仇人合作？这简直是对他十年信念的亵渎。但“归墟”的出现，哥哥之死的疑点，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顾沉舟是钥匙，也可能是更深陷阱的布置者。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另一个局？”贺凛声音沙哑。
顾沉舟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问，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微型通讯器扔给他。“这是单向加密频道，连接我在外面的另一组人。如果我觉得你失控，或者你有任何异动，他们会立刻采取必要措施。反之，如果你觉得我意图不轨，你也可以通过它向外传递信息。” 他将主动权看似分出了一部分，实则依然掌控着大局。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真相，赌的是谁先看穿谁的底牌。
贺凛看着那枚小小的通讯器，又抬眼看向顾沉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恨意依旧炽烈，但探寻真相的渴望，以及对“归墟”这根意外出现的毒刺的忌惮，最终压倒了纯粹的复仇冲动。
他缓缓伸出手，拿起了那枚通讯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好。”他吐出一个字，重若千钧。
顾沉舟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转身：“十分钟后，地下车库。”
就在顾沉舟即将走出房门时，贺凛突然开口：“顾沉舟。”
顾沉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如果我哥哥的死，真的和‘归墟’有关，”贺凛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那你和我，都只是他们棋盘上的棋子。”
顾沉舟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但他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后，贺凛紧紧攥着那枚通讯器，指节泛白。与魔鬼同行，是为了看清地狱的全貌。他告诉自己。
而离开套房的顾沉舟，在走廊的阴影里停下脚步，眸色深沉。贺凛最后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他的预期。
棋子么？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就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后的执棋人。
夜色中，两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驶出顾氏总部的地下车库，向着那个标注着陷阱的废弃码头仓库，疾驰而去。一场各怀心思、危机四伏的被迫同盟，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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