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里的枪声、血腥和那句冰冷的“慢慢玩”，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顾沉舟回到总部后的每一寸空气里。
顶层的办公室气压低得吓人。秦恕手臂缠着绷带，正在汇报清点结果。
“我们的人三轻伤，一重伤，对方留下了两具尸体，身份正在核实，很干净，像是专业的雇佣兵。那个狙击手Kaiser……消失了，现场只留下一点血迹和一枚变形的弹壳。”秦恕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后怕，“贺凛……也跑了。我们的人追出去只找到一辆被遗弃的、烧毁的汽车。”
顾沉舟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额角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贴着一小块纱布，颈侧的灼伤依稀可见。他指间夹着雪茄，却没有点燃。
“他受伤了。”顾沉舟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不是疑问，是陈述。
秦恕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是。您最后扑过去时，虽然没抓住他，但黑暗中确实听到了他一声压抑的闷哼，应该是打中了。撤离路线上的血迹，除了Kaiser的，也有另一组较新鲜的滴落状血迹，初步判断属于贺凛。”
顾沉舟缓缓转过身，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黑。“也就是说，他带着伤，在我眼皮子底下，又一次溜了。”
秦恕低下头：“是我们无能。”
“不是你们无能。”顾沉舟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枚从仓库带回的、属于贺凛的变形的弹壳，在指尖摩挲，“是他准备得太充分。撤退路线，接应，制造混乱……他算准了每一步。”
包括算准了自己会被激怒，算准了自己会亲自去，甚至算准了可能会发生的肢体冲突和受伤。
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疯狂，却拥有与之匹配的精密头脑和执行力。
“查那两具尸体的来源，查那种高频噪音设备的来源，查所有近期入境的可疑人员，特别是医疗资源的使用情况！”顾沉舟的声音陡然转厉，“一个受了枪伤的人，不可能不需要处理！把他给我挖出来！”
“是！”秦恕精神一振，这无疑是眼下最明确的线索。
“还有，”顾沉舟叫住正要离开的秦恕，眼神幽深，“十年前，东海码头17B的旧档，所有经手人，所有记录，哪怕只剩下一张纸，也给我找出来。”
他要知道，那个被贺凛称为“哥哥”的人，到底是谁。那段被他视为微不足道、早已遗忘的“垃圾处理”过程，究竟埋下了怎样一颗复仇的种子。
秦恕心中一凛，立刻应下：“明白！”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顾沉舟点燃了雪茄，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却无法压下心头那股躁动的火焰。
贺凛。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你就像一阵抓不住的风，一道捉不着的影。
但只要你受了伤，只要你还要在这座城市里躲藏……
就总会留下痕迹。
而我，最擅长的就是……捕风捉影。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一个极少动用的秘密线路。
“启动‘蜂鸟’。”他对着话筒，冰冷地下令，“目标：贺凛。我要知道他每一秒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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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地下，某处不为人知的安全屋内。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气味。
贺凛靠在简陋的医疗床上，脸色苍白，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他**着上身，左侧肩胛下方，一个狰狞的枪伤正在汩汩冒血。子弹擦着肋骨飞过，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灼热伤口。
Kaiser的情况更糟一些，腹部被子弹击中，虽然已经取出了弹头，但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脸色灰败地躺在另一张床上，由白晞在一旁紧张地监控着生命体征。
一个穿着白大褂、眼神冷静的中年男人正在给贺凛清创缝合，动作熟练麻利。
“啧，顾老狗下手真黑……”贺凛咬着牙，从齿缝里吸着冷气，试图用说话分散剧痛的注意力，“差点……就把老子肋骨打断了……”
“是你玩脱了。”陆昂的声音从一旁的笔记本电脑里传出，带着一丝不赞同的冷硬，“早就说过，直接远程摧毁他的经济命脉，逼他走投无路，何必亲自去冒险挑衅？”
“你懂什么……”贺凛疼得眉头紧锁，嘴角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不面对面……怎么让他记住我？怎么让他……气得发疯？”
只有让顾沉舟彻底记住他，恨他入骨，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的计划才能进行到下一步。
疼痛让他的思维有些涣散，仓库里顾沉舟那双冰冷又灼热的眼睛，和他最后扑过来时那野兽般的气势，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强大，冷静，凶悍。
和他那个温润如玉的哥哥，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恍惚，掠过他的眼底。
“凛哥，”白晞忽然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打断了贺凛的思绪，“我们几个预设的监控节点被触发了，对方动用了很高权限的力量，正在全市范围内筛查地下诊所和医疗物资流向！他们反应太快了！”
贺凛眼神瞬间恢复清明，所有的脆弱和恍惚被瞬间压回心底，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意料之中。”他声音沙哑，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冷静，“给他看的‘尾巴’，他总算咬住了。”
他看向正在给他缝合的医生：“老莫，还要多久？”
“最快还要十分钟缝完。但你绝对不能移动！”老莫头也不抬，语气严肃。
“来不及了。”贺凛看了一眼昏迷的Kaiser，“必须立刻转移。白晞，启动备用方案B，清扫所有痕迹，把我们‘不小心’暴露下一个落脚点的线索，做得自然点。”
“陆昂，资金和新的身份，半小时内必须到位。”
他一条条指令清晰地下达，仿佛受伤流血的不是他自己。
“贺凛！”陆昂的声音带着警告，“你的伤！”
“死不了。”贺凛打断他，眼神冷硬，“比起这个……”
他顿了顿，声音里渗入一丝冰冷的玩味。
“我更好奇，顾沉舟找到我故意留给他的‘新玩具’时，会是什么表情。”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仿佛已经品尝到了下一场博弈的血腥味。
疼痛如跗骨之蛆，却也让他的神经兴奋到了极致。
顾沉舟，来吧。
让我看看，你这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究竟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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