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星球有百分之八十的面积被海洋占据,余下的土地却无一不美丽富饶,四十亿虫族居民围绕着圣山比邻而居,雪白的山峦之上宫殿恢弘林立,像一片片倾斜的鳞片,簇拥着最中央直冲苍穹的黑色尖顶建筑。
身穿制服的守卫目不斜视,接过来者脱下的斗篷。
“费伦斯公爵,别来无恙啊。”来者话音里含着一抹似讥讽似真诚的笑意。
查布·费伦斯显然刚才并不在这里,身上还穿着形式利落的作训服。
“你来干什么。”费伦斯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冷淡,我可就要伤心了,”来者毫不见外地上去坐在费伦斯旁边的椅子上,“这可是个你等了很久的消息。”
费伦斯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件事,神情怔忪,“他出什么事了?”
“深渊茧房,甲级罪犯。”安莫因说了短短的八个字。
“怎么回事?”费伦斯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我不是说让你看着他吗?你拿了钱就是这么办事的?”
“哟,我们执政官也爱跟我这个无奸不商谈钱了?”安莫因夸张地怪叫,“我千里迢迢两头跑是为了谁?”
费伦斯皱眉看了他一眼。
安莫因不得不收敛了一些。
“那只虫是谁?”费伦斯沉默了半晌,突然问。
“无名之辈罢了,边境星的深渊茧房哪有什么厉害虫子?”安莫因感到很无趣。
“说不定他还会出局得更快一点,您何必担心?”安莫因站起来,“我也该走了,您继续玩。”
他拿过斗篷穿在身上,飞起来的边角扫过费伦斯的膝盖。
安莫因走得很干脆,然而费伦斯却被他带来的消息弄得心烦意乱。
——
飞行舰一直把他们送到家里,远远地刚能够看见他家房子,索涅就发现门前蹲了几个熟悉的不速之客。
“靠。”他差点儿笑了,这有多怕他反悔?
医雌推来一把轮椅,赫尔辛斯靠坐在病床上,看起来准备自己一点点挪上去。
索涅进来想跟雌虫说点事儿,一眼看到这恼人的景象。
“!”医雌被雄虫拨到一边,他趄趔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索涅。
劣等雄虫的力气虽然可能比一般雄虫大,但也不会大到这种地步吧?
会吗?
“得罪。”索涅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捞起怔愣的雌虫的右臂放在自己肩上,俯身两手托着腿弯把他抱了起来。
赫尔辛斯感觉后背一阵落空,右臂不由得收紧搂住雄虫瘦削的背。
一上手,索涅就知道养好这只雌虫道阻且长。看起来挺有肌肉,实则全身就剩个骨头架子,骨骼关节还肿胀畸形,浑身一股治疗剂的清苦味道。
在他还完债前,真的能吃上赫尔辛斯做的饭吗?索涅很怀疑。
医雌看见雄虫亲自动手,后背冷汗都下来了,也没空再去想诺米茨阁下异常的身体素质。
他看到索涅推动轮椅,连忙伸出手凑上去,“阁下,还是让我来吧,太辛苦您了……”
索涅瞄了这只雌虫一眼,确定他不是在挖苦自己后有些尴尬。他这几天航行里除了吃就是睡,都快成猪了。
“没事我来,你去帮我打包点儿治疗剂。”他严肃地说。
医雌:“啊?”
索涅把雌虫推出去的时候,监督员雄虫已经压榨其他雌虫帮他打包好行李,坐在最大的按摩椅上噼里啪啦地打游戏。
……打游戏?
索涅顿时眼睛一亮,暗骂自己这个猪脑子。
他完全不记得曾经给人家造成过什么样的心理阴影,推着赫尔辛斯就坐在唯二的两个按摩椅上,旁边雄虫看到他过来手指都僵硬了。
虽然他比索涅高两级,但惜命的他仍旧控制不住地想远离这个能一脚踹飞舱门的变态。
索涅才没空理他,他正琢磨起吃饭的头等大事,更何况下面还有几个麻烦玩意儿等着他。
“赫尔辛斯,”离得近了,索涅能闻到雌虫身上的血腥味儿,“你能不能感知到,你的伤什么时候好?”
赫尔辛斯似乎总是爱垂下眼睫,“雄主您放心,不出一个月我一定可以出门工作,不会让您——”
“你把自己当黑奴呢?”索涅忍不住打断他,眼睛睁大了些,“我看起来有那么缺钱吗?”
这话说完他自己忍不住一阵心虚。
他确实是个穷光蛋。
“你说个大概的时间,我好准备治疗剂——咳,买得太多万一过期怎么办?”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雄虫,凑到赫尔辛斯耳边低声说,“等会儿他们问你,你就说很快就能恢复。”
赫尔辛斯耳尖发痒,悄悄地爬上一抹红晕。
他心里不解,然而并没有问,“是。”
索涅也没意识到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而是拿出手环开始戳戳戳。
虽然雌虫的轮椅被固定在地板上,但索涅下意识握着轮椅扶手。
赫尔辛斯不动声色地低头看着雄虫的手。
修长细腻,养尊处优。
雄虫,确实是不可能缺钱的。
飞行舰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索涅关闭手环,透过窗户看到下面穿着红色长袍的三只雄虫,眼睛微眯。
“等会儿你不要说话,我来应付他们。”他对赫尔辛斯说。
赫尔辛斯也看到了雄保会的虫子,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阁下,我们到了。”一只雌虫过来说。
舱门发出“哔”的一声,打开的瞬间监督员雄虫就冲了出去,后面一只雌虫连忙带着他的一大箱行李跟上。
索涅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回去倒是有个大行李。
他把雌虫轮椅上的绑带固定好,推着雌虫缓缓地走上升降台,出现在下方三只雄虫的视野里。
“虫神啊,”一只雄虫呆呆地看着他俩,“这家伙怎么领了只残废回来?”
“他挑的这只还挺好看。”看清赫尔辛斯的样貌后,他的眼睛都快黏上去了。
索涅推着轮椅站在他们面前,皱起眉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逼我?”
“不不不!怎么能是逼你呢,你也知道明天就是周末了,马上就是下个月,这任务也该结束了,我们也是想着早做早安心啊不是——尽早为你登记一只雌奴嘛,不然你看你家里多冷清。”一只雄虫说。
他一边说,眼神却忍不住在赫尔辛斯身上黏腻地扫视。
索涅蹙眉,上前一步挡住了赫尔辛斯,:“往哪儿看呢?要不跟着他们也去深渊茧房挑一只?飞行舰还没走。”
三只雄虫顿时纷纷打了个激灵。
“……我们还是登记吧。”
赫尔辛斯微微仰起头,看着雄虫后背衣袍上的暗纹。
“需要扫一下他的颈环。”其中一只雄虫说道,手就要往赫尔辛斯脖子上去。
索涅抽出他手里的检测器,面无表情地贴上赫尔辛斯的脖颈,又塞回那只雄虫手里,“还有什么事?”
雄虫讪讪地缩回手:“还、还有他的身体状况,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再收两只雌奴或者雌侍?这只虫子伤成这样怎么养你?我们这儿资源很多哦。价格优惠,我给你打九九折。”
索涅一脚踹开自己的院门,然后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雄虫:“……”QAQ。
三只雄虫就这么被吓跑了,连窜带跑跳上飞行舰瞬间消失在天边。
索涅听到了一声又轻又短的笑。
他不自在地回身,把仰头望着他的雌虫推进院门,“有时候是需要装一下,不然他们没完没了。”
赫尔辛斯眼底带着笑意,“您很有气势。”
“真的吗?”索涅挠了挠头,赫尔辛斯曾经可是指挥官,将中之将。
“这就是我的住处,看起来有点旧,但住着还是很舒服的。”索涅推着雌虫走过荒芜的前院,“这里很久没打理了,过几天我收拾出来给咱们种点蔬菜。”
这款轮椅是可以上台阶的,索涅并不知道,赫尔辛斯原本想自己操作,但当看到雄主又准备抱他进去时,不由得停下了,也没有去提醒雄虫。
雄虫抱着他一路走到沙发边,“你想睡觉,还是在这里坐一会儿?”
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听起来有些低沉,但赫尔辛斯看不到他的唇,也就听不懂他的意思。
“辛苦您了,雄——索涅。”赫尔辛斯模糊地说,试探性地说出“雄主”两个字,看到雄虫不乐意的神情后瞬间改口。
“别您您的,听着好奇怪,咱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你还比我大十九岁呢,我占个便宜,平辈相称怎么样?”
索涅把轮椅搬进来,赫尔辛斯则是不动声色打量着房子,确定了雄虫并没有别的雌虫。
“辛苦您了。”赫尔辛斯又说,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拒绝。
索涅无奈,但他也不会去逼迫赫尔辛斯,归根结底对方没错,是因为他索涅不习惯罢了。
“你饿了吗?我这儿还有几只营养剂。”索涅从餐桌上翻出来一堆小管。
赫尔辛斯犹豫了一秒:“还没有,谢谢您。”
索涅给自己拿了一支塞进嘴里,剩下的都塞进了赫尔辛斯怀里,:“家里略微有点贫穷,听说雌虫胃口大,你先将就一下,我明天再去多买点。”
“可能,”他看着赫尔辛斯,有点不好意思说,“要委屈你跟我一起吃一段时间营养剂了。”
雄虫是真的挺尴尬的。
耳朵都红了。
赫尔辛斯眼里无声地充满笑意,“谢谢您,我已经五年没吃过任何东西了。”
索涅瞪大了眼:“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这已经成神了吧?”
赫尔辛斯垂眸:“深渊茧房的空气里还有微量的营养物质,进食是不被允许的,呼吸就是生存的唯一活动。”
索涅有好长时间没说出来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他只是弯腰抱了抱沙发上低垂着头的雌虫,期望可以安慰到这只雌虫。
“我不会让你再饿肚子的。”他郑重承诺。
赫尔辛斯唇角上扬出漂亮的弧度,璀璨的苍金眼眸神采斐然。
“是,您不会的,我相信。”
起码他此刻愿意相信,一只雄虫所做出的,关乎于生存的承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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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索涅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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