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带来的记忆洪流，只在精神纽带中停留了很小的一会，万千闪烁的记忆碎片像飞扬的河沙，从郑雨眼前流过。
他短暂地窥见了哨兵军官人生中一道狭窄缝隙。
黑发蓝眼的青年斩下异化兽狰狞的头颅，漆黑狂舞的精神触手吞噬他身上的黑气，把七情六欲连同疯狂一起卷入腹中。
青年一日比一日冷血冷情，哪怕头痛得快要炸裂，他依然能冷静地挥出刀刃，像指挥一台机器一样精准控制身体作战。
白色河沙飞快冲刷殆尽，郑雨猛深吸一口气，被涌上脸颊的热意熏得差点睁不开眼。
郑雨刚穿好不久的衣服又被严冬霖扒下来半边，他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过度的精神力交融已经快引燃结合热。
刚才他胸口鼓鼓的气愤和羞恼像被恶魔吃了，恶魔还把用餐的盘子舔得干干净净，令迟来的一点恐慌钻进他的心口。
刚才是精神共鸣，契合度达到一定高度才能引起的精神共鸣，带来短暂的记忆共享。
那一瞬严冬霖和我的精神共振重合度有那么高吗？
现在结合，引起的精神交融会不会太强烈？我刚刚看见了他的一丝记忆，如果我在结合热中无法保持清醒，泄露了秘密怎么办？
现在推开他？还是忍一忍、再多看一些他的记忆？
郑雨的思维飞快运转，这种情形下，他的感官也逐渐落回身上，结合热引起的变化变得鲜明。
腹部深处像落了火星，从脊背一路点燃至后颈，被白塔过度提取信息素的腺体微微发烫。
过去几次结合热的记忆不合时宜地冒出头，哪怕冒出一角，他都心口发紧，像是喉咙里被塞了棉花，快要窒息。
这无关恐惧，他确实真正地害怕和恐惧过严冬霖，但是自项圈的封锁解开，他重新拿回精神力的控制权，郑雨就不再那么惶惶不可终日了。
这是他的生理反应。
虽然郑雨早已把那些没用的害怕和哀怨丢进记忆堆的犄角旮沓，但他的身体却没那么容易愈合上那些伤害留下的创疤。
但这时，严冬霖往下抚摸的手停下了。
好像郑雨从精神融合中清醒，他也随之抽离出来。
“今天吓到你了，还是得多休养……”
粗糙指腹蹭过郑雨的眼角，抚过那片红晕，把少年每一个细微的颤抖看在眼里。
他现在精神域状态很平和，短时间内不需要再用结合热降低精神紊乱值，缓解精神污染症状。
“我很高兴。”他捧着郑雨的脸说，“你能打破自己的恐惧，勇敢地面对让你不幸的罪魁祸首，对我说出拒绝的话，这样的有冰凉棱角的你才真实……所以下次不用害怕，像今天这样说出来。”
郑雨还有一点懵，不明白令自己烦心的警报就这么轻易解除了。这和严冬霖之前的行为逻辑不一样啊。
“现在还要骂我是坏蛋东西吗？”
郑雨看一眼他，看一眼自己被扒开挂在手腕上的衣服。
我真的搞不懂你的脑回路.jpg
难不成我还要夸赞你，说你是最善解人意的床伴，懂得可持续使用资源？
……好吧，看在维持人设的份上。
严冬霖盯着郑雨越凑越近，呼吸喷在他耳廓上，浅粉舌头轻轻吻……舔上他的脸。
严冬霖：？
为什么是用舔？
尝起来不咋样，郑雨苦着脸呸呸吐掉，扒拉两下舌头，目露疑惑，有种身体违背他本意做出错误举动的迷茫。
这时，郑雨身后忽然钻出来一个小毛团，四只小毛爪走到他俩面前，用跟郑雨一模一样的姿势舔起前爪。
“猫？”
严冬霖立即明白这是郑雨的精神体。
还没等他看清楚，那只小猫抖了抖耳朵，飞快地消失了。
……
关于埃里克·伊顿失控事件的最新报告呈到了严冬霖桌上。
“向导素走私？”
“正是。”简寻副官补充道，“我们的人查清了，一辆入城的物资车倒翻，摔破了几箱未申报的不明向导素，才引起周边哨兵暴走发狂。”
“人抓住了没有。”
“有几个趁乱逃了，但我们抓住了领头的。”
所有登记在册的向导，自然产生、由随身收集器收集的向导素都要统一上交，稀释后发放给哨兵，由于向导数量太少，帝国免费发放给每个成年哨兵的稀释向导素每月一支，浓度低到令人咋舌，更高浓度的向导素必须由军功兑换。留给市场的份额，价格自然异常高昂。
虽然结合后向导不再归白塔管束，但是每月提交一管普通收集器规格的向导素给所在地白塔，这个规定由帝国定下，是每个向导的义务。
一管普通收集器的向导素，其实也就不足指节大的一支小试管，对身体健康的向导来说，一月能得三四支，算不上负担，如果身体有恙或到了年纪，出个医院证明就可以不交。
稀释向导素是镇痛剂，对重症的哨兵来说，精神疏导更重要些，所以哨兵数量大的军团才要举行大规模的精神安抚仪式，也就是赐福仪式。
胸口佩戴银狼徽章的哨兵将一个人押进审讯室，简寻对来传讯的人点头示意，他们都是第二军团直属的银狼部队，只听严冬霖的调遣。
“光C级以下就有五百瓶，还有十支B级……数量真不少。”
“说，东西哪来的！”
地上的人被踢了一脚，吓得差点在地板上滚过一圈，西装上沾满黑灰，像是在什么充满灰尘的地方打过滚，还有一股烧焦的臭味。
“大人饶命，我们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违禁品，我们只是负责运货的啊！”
“是啊，都是罗家来的主事人负责，我们是走过正常的申报程序，才从军团关隘经过呀。”
“你们要运送的目的地是哪里？”简寻问道。
那最先松口的运货司机说了个地点，简寻翻开地图，隔壁城市与黑晶城中间的一座大型物流仓库，再往前就是帝都周边的小镇，可以肯定，这批东西应该就是输送往帝都的。
“可能是当时路面震动，才让货物摔碎了，暴乱真不是我们有意引起的！”严冬霖进审讯室时，那领头的罗家人还在喋喋不休说着，“我们跟暴动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啊大人。”
“注意你的言辞，我们问的是谁指使你走私向导素，货源是哪里？要运到哪里？”简寻听这个人顾左右而言他好几圈了，觉得好笑，又重复了一遍。
“大人，我们罗家愿意把这次货物全部进献给您，就当是赔礼，请您高抬贵手吧。”那中年罗家人见到严冬霖进来，立马转换对象，脸上堆满了褶子。
“我们从关隘经过的申请您经过手的，往后每次我们都愿意出十分之一的货做过路费，您看如何。”
“很诱人的建议。”
严冬霖在椅上坐下，慢慢转了一圈拇指上的宝石扳指，“看来你的主人提前交代过你，出事了要怎么做。”
“您……这是何意？”
简寻走上前，将一个精致的保温保险箱放在桌上，严冬霖在罗家人诧异的目光前打开了箱子，取出一支小拇指大的试管。
“高浓度的A级向导信息素，有价无市的东西。”
“如果不出意外，这批向导素应该要分为两路，低级的就地贩卖，高级的运往帝都，本来就取自我地盘的东西，为何我只能吃一点过路费？”
“你、您怎么知道……不不，没有这回事！”
“看来确实就是那几位。”严冬霖看他的反应，就知道猜的大差不离，“正好我也想跟他谈谈，如果你不能帮我直接联络到你的上头，你的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
看他的熟练程度，走私绝不止这一回，刚好就那么巧，这次摔碎的一瓶向导素，间接害死了埃里克·伊顿。
回想起伊顿家向他讨要那支向导素的更多库存，严冬霖隐隐觉得，伊顿家，还有指使罗家人的家伙，他们都不会轻易罢休。
出了审讯室，严冬霖示意简寻把那管伪造的“A级向导素”销毁，他们只搜查出一瓶A级向导素，真品早已送给伊顿将军，现在这支，只不过是个仿制的模型。
“可惜，如果当时留下一点样品，就能去查查这是哪位向导的。”但他们也没有留样本，简寻阖上手提箱盖，感叹道。
“而且这个走私数量太大了，按您刚才诈他得来的信息，如果都准备倾销到我们这边地区，恐怕对底层哨兵有影响。”
严冬霖停下脚步，“是该早做准备，白塔使者和来收尸体的太子团队应该快到了，传我命令，这期间，黑晶城全面戒严。”
……
少年维持醒来的姿势侧躺在床上，半睁眼睛盯着被床帷遮挡过的朦胧阳光。
严冬霖离开前给郑雨喂了药汤，据说是补身体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安神成份，郑雨一觉睡完人还是懵的。
四只毛乎乎的小猫爪子，就在他面前施施然走过去，调皮地拨弄郑雨在枕上浅浅铺了一层的柔软黑发。
“你怎么这么自在啊？”郑雨无奈地把视线移到自己的精神体上，叹出一口气，伸手把小猫捞进怀里。
“老是想出来晃，也不怕被吃了。”
自从项圈的精神力封锁解开，郑雨终于能把自己的精神体放出来透一透风，虽然出不去覆盖屏蔽材料的病房，但好歹不用整天待在精神图景里。
为了不被严冬霖看见自己的精神体，郑雨放猫出来的时间很少。
精神体能反映出主人的潜意识，如果精神体本身没有攻击力，还很容易受创。
郑雨提起小猫胳肢窝，晃了晃毛嘟嘟的小猫脸。
“你怎么就是猫呢，是猛兽就好了，咬不死他。”
猫从他手里哧溜滑出来，毛绒绒一只趴在郑雨怀里，闭上猫眼开始呼噜呼噜。精神力在郑雨身边铺开，柔软的精神触手具现化为许多毛毛尾巴，安抚般护住他全身。
郑雨听着精神体反馈给他的放松感，心里还是紧张，他睡太沉了，也不知道他的精神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有没有给严冬霖看到？
下次还是不要喝那古怪的补药了。
郑雨揪着一条精神触手抱在怀里，下意识揉了揉。
保姆机器人检测到他醒来，开始自动运作，从肚子里掏出了早餐和点心，为房间内添上了奶油与砂糖的芬芳，甜蜜的香气在空气中如浮动的薄纱。
虚幻的精神体小猫砰地消失，郑雨对着天花板眨眼，肚子适时发出饥饿声。
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起了效果，他的食欲恢复了。
向导的精神力量级超出正常人类身体的负荷，他们身体虽弱，能量需求可不比正常人少，多吃高热量的甜食属于正常需求。
五感敏锐的哨兵没法吃味道重的东西，联盟军部食堂里每日供应的高热量甜食都是为向导们准备的。
郑雨坐起身，吃了一勺巧克力蛋糕。
没吐。
能吃下东西是今天的第二个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是严冬霖解下了他脚上的铁链。
郑雨边喝牛奶，边瞥自己脚踝那一圈细细的链子。
跟之前有成人拇指粗的、看起来是医院栓氧气瓶才用的铁链不同，现在这根细细长长，镶嵌了一枚漂亮的月光石，完全是个装饰品。
最起码看上去是。
郑雨的精神触手绕着它转了一圈，最终打消了查探的想法。
他对我持警惕、怀疑的态度，我也一样。鉴于刚搞坏过一台治疗仪，现在还是谨慎些好，万一精神丝一碰它就感应到了呢？
郑雨的视线越过端蛋糕的保姆机器人，看向他所在病房的门口。
医院不比小黑屋，医院病房人员混杂，往来人数量多，虽然这一层让士兵严防死守，但还是有每天配药的医师、送物资打吊针的护士，不像之前严冬霖关他的小黑屋，楼下的守卫跟郑雨都隔了不知道几堵墙几层楼的距离，而现在只有一门之隔。
马上要到守卫换防的时间了。
守卫都是哨兵，严冬霖放心让他们看着郑雨，因为已结配向导身上有伴侣哨兵的威慑气息，等级不如他的，无法靠近郑雨半步。
精神丝当着保姆机器人的面，飘到门边，隔着那层透不出去的屏蔽材料，悄悄“听”着外面的动静。
PS：本文设定的向导素，是向导后颈腺体自然散发的信息素。与ABO世界观的区别为：ABO信息素效用主要为性吸引，本文哨向信息素效用主要为互相疗愈。
收集向导信息素的办法：1.随身佩戴收集器（臂环、项链等） 2.直接刺穿腺体取信息素原液 3.从血液中提取 4.体|液交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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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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