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大块头哨兵被打趴在地，面朝下瘫在地上，被精神力威压碾得抬不起头，粗重喘息喷在地面，激起一层薄雾。
他瞪着不远处那双黑色皮靴，挣扎着伸出手。
黑发白肤、眉眼精致的少年随意坐在木桶上，把一条刚从大块头哨兵身上扒下的智脑在水里涮了涮——他嫌弃上面的汗渍——哨兵智脑是高级货，不用担心进水短路。
“这咋用的，啧。”
少年嘀咕着擦干手表状的智脑，直接开机，不太熟练地翻看起信息来。
帝国虽然发了很多通缉令，却没有放出他的，红叶的通缉令倒是多地悬赏，赏金特别高。
郑雨掰着指头数了数，这笔钱足够他躺平十辈子了，严冬霖真特么有钱。也是，矿脉都有好几座呢，呸，又跟我没关系，早知道走之前顺点儿了。
男子还没碰到他的鞋尖，郑雨的精神触手猛地又给了他一下，彻底把他打晕了。
在白岩城生活一月，郑雨深刻体会到没有智脑的不方便，帝国钱币多是金属制，携带不便，大额交易多以智脑支付，没有智脑十分不便。
最初郑雨滞留太久带来了一个小问题：钱，帝国钱币用光了。
那天郑雨提溜着空荡荡的钱袋，有一点懵。
用这么快的吗？
郑雨长这么大没愁过钱，联盟向导上学不用花一分钱，一切生活物资包括吃饭都是学院包办。他太小就被从家人身边接走，连个可供家人打钱的账户也没有，一直是精神导师代管他的花销。等到成年了终于经济自由，他进了军队，同样是军方包了所有费用，额外的礼物点心等一切花销，闻蚀付账。
沦为俘虏后，穆海医生提供营养餐，郑雨清楚那是海医生好心额外提供，才能让他吃饱，否则刷锅水似的汤粥牢饭，早饿死他了。
再后来流落到严冬霖手里，郑雨不停受伤生病，病得稀里糊涂，也挨过饿，但总归没愁过明天吃什么这种问题。
现在他是一个人了，怎么一个人在帝国底层活下去？
郑雨掂了掂空钱袋，这还是从上一个追杀他的人身上薅下来的。
打劫猎犬哨兵？
被追杀郑雨已经驾轻就熟，他只要原地待着，不出二十四小时就有人送货上门。有一点风险，但零成本。哦不，还是有的。
郑雨用细布擦了擦匕首，轻弹了下黑晶石刀刃，原石打造的匕首发出清越的响声，锋利晶莹，煞是好看。毕竟是原石匕首，总担心它哪次扛不住哨兵的巨力，万一断了，他就没有武器了。
郑雨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要抢把趁手的枪啊。
以锋利著称的黑晶石匕首：……
自从进了白岩城，追捕郑雨的猎犬们渐渐销声匿迹，以往郑雨甩都甩不掉的猎犬哨兵一下子消失了十之**。
郑雨自然高兴。
最开始郑雨光躲他们就寝食难安，哪怕他已经把自己收拾得很不起眼，信息素屏蔽贴也用了，还是会在赶路时买药时甚至吃饭时被围堵。有的追捕者甚至会跟踪他数十公里，被甩掉两三次还是会追上来，像闻到血味的鲨鱼。
不过郑雨已不是当初那个没有反抗能力的柔弱向导。
至于自动汇集的哨兵，都是饱含污染的“炸药包”，郑雨驱逐他们后每人顺了点东西，有武器的顺走，有药品的拿走，有现金的拿一点，啥都没有的不拿，总之也攒了一点，就当疏理污染的诊金。
晶能枪到手√
郑雨可不做赔本买卖。而且这些都是帝国的哨兵，郑雨没有免费给他们疏理污染的道理！
从士兵周聪家里离开，郑雨就不再管那些游荡哨兵，他的精神力并非无穷无尽，除非对方身上有他需要的物资。
现金不好携带，于是郑雨出来后又抢了个不记名智脑。
离开现场，郑雨站到高处，俯视城市的运输站。
从高处俯瞰，道路四通八达，快速离开一座城市的渠道也就那么几个，公路、铁路、飞机，用双脚走路不现实，首选还是高速的交通工具。
要等到外面的驻军离开…除非严冬霖信他离开白岩，否则不可能。
只能偷渡，有A级向导守着的那边走不了，挑别的就是了——郑雨可以伪装成随军向导，只差一张任务文书、一张身份证明。
白岩城的高阶向导不多，巡察官里没有‘千线’那种大范围探测异能者，然而白岩城同样是军团驻扎地，哨兵众多，满地行走的低阶哨兵，在郑雨眼里，就是一群强壮的肉羊。
钟楼旁，一名年轻的巡查兵正独自赶往下一个任务红点。
他刚一敲门，门居然自己开了，屋顶倒吊下来一名少年，黑发雪肤，嘴里还叼着一根芝士棒，双手持枪，朝他猛烈开火。
以他哨兵的五感居然没发现有人！
这任务点居然真有黑户向导？
自从“红龙炙融”叛出白塔，宣布成立叛军，帝国境内常有向导隐瞒已觉醒身份，躲到远离出生地的地方避开征召。
巡查兵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躲过少年的火力压制，就地一滚，朝他扑来！
黑衣少年却不像他所想，反而行动异常迅速，身段灵活，躲过他一击，反手一枪打中他的脖颈。
“咦？”
飞烟散去，哨兵却没有倒下，明明击中了要害……少年看见男子脖颈处的凹痕，上面竟覆满了坚硬反光的鳞甲。
外骨骼，还是异化特征？晶能枪居然都能挡住没破一点皮，防御力已经超过了普通A级。
少年咔嚓咔嚓吃下半根芝士脆，眸色认真起来，他仔细打量眼前的哨兵，评估有无继续对战的价值。
越高等级哨兵携带的能源晶越高，这哨兵身上，有高等级能源晶。
这也是郑雨发现有人靠近却没走的原因。
B级以下的能源晶对郑雨已经没有作用，严冬霖当时没说谎，能源晶不能常用。但郑雨没别的办法，他病症太多，隔几天就发作，不吃药不行。
郑雨不跟他兜弯了，精神丝大片释放，攻击哨兵精神域。
青年见到此等数量的精神丝一愣，当下放弃进攻，抱着脑袋就开始满地逃窜，仿佛面前的不是猎物而是洪水猛兽。
……怂得好快。
但不知怎的，这哨兵异常滑溜，他精神屏障比普通A级更厚，很难侵入，像是在和某个向导隔空对抗，郑雨抓了两次都脱手。
但郑雨最熟悉的就是拆哨兵精神屏障。他追上去，迎头直刺青年面门，精神丝刺透哨兵眉心，哨兵两眼一翻，来不及挥拳就扑通倒下。
踩在哨兵胸口，郑雨把最后一根芝士脆叼进嘴里吃掉，踹他两脚，确认失去意识，精神触手翻开人包裹。
他身上有A级能源晶，还有郑雨现在最需要的药品，还有先进的枪械——刚才没来得及拿出来，郑雨不意外哨兵们的自大，他查看枪上的标识，和黑晶城产的枪都不一样。
稀奇货。
今天第一次打劫就收获满满，郑雨决定消掉他的记忆了事。但他刚准备走，有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脚踝。
“等……等，我没有恶意！”
那哨兵竟飞快就醒了，在郑雨再次举起精神丝、刺他额头前大喊：“我可以帮你！”
“我不是猎犬，不是来抓你的！”
年轻哨兵信心满满，双眼赤诚地从下往上望着他，郑雨利落的黑兜帽下，是一张雪砌的脸蛋，一侧腮帮子鼓鼓，哨兵和他对视一眼，就被他的眼神冻伤。
哨兵看见自己面前凝聚成刀的精神丝，显然，向导并未被打动，并且决定剜掉他的记忆。
“我可以搞来任何报酬只要您能治好精神崩溃！”哨兵一口气喊完，“我有很多门路包您满意！”
哦。
听起来更可疑了呢。
郑雨一精神触手扇他脑门上，哨兵顿时人事不省。
当天晚上，或许是连日来精神力使用过度，郑雨迎来了一周来最严重的病情。
最初买来的那点药剂很快就喝完了。虽然腺体很是安静了一阵子，但郑雨还是不舒服——他开始觉得眩晕。
大量使用精神力是有代价的，任何一种神赐的力量都有代价。郑雨迎来了此次病发，正是哨向分离症。
只在已结合哨向中出现，离开伴侣时间过长、距离过远才会出现。
郑雨再次出现假性发热，腺体烫得像被火灼烧过，虚弱发冷，但这都不是最严重的，最痛的是不断痉挛的小腹。
郑雨体内的伴侣哨兵信息素平时安稳，现下忽然在他身体内较起劲，闹得郑雨腹部绞痛，像被割了好几刀。
还不如真被刀来一下！郑雨咬牙切齿，恨不得剖开肚腹，剜掉自己的结合标记，但他做不到。哨向结合标记也没那么容易去除，他上哪找一个敢给向导做手术的帝国医生？
要赶紧吃药。
“该死……”郑雨头晕目眩，抖着手翻开自己的战利品口袋，寻找药品，他发作时不小心用多剂量，A级以下的晶石已经毫无作用，全部都废了。
如果他不曾和哨兵结合，就不用承受分离症的钝刀割肉之苦。
“严冬霖……我宰了你……”郑雨满头冷汗，从牙缝里挤出力气骂始作俑者。
他把包袱倒空，一把丢开，从一堆七零八落的药瓶里找到一瓶抑制剂，看清了向导能用，一口喝了半瓶。
出乎意料，这次的药剂居然格外有用，郑雨一喝下，剧痛就缓解了不少，两小时后郑雨逐渐全身发汗——他退热了。
郑雨抹掉鼻子上的汗，眼神逐渐凝聚，他重新捡起药瓶。
这是早上劫的那哨兵身上搜出来的。好货，这哨兵说不定是个富家子弟，如果能通过他的渠道拿到稳定的药剂……
要不要冒险在接触他一次？
郑雨犹豫许久，挥手外放精神域，每个光点代表一个建立链接的哨兵，郑雨拥有的光点不多，早上那个哨兵的光点明亮，代表他至少是A级。
有难度，不过有难度才正常。
郑雨被困白岩城太久了，在封锁结束前，郑雨必须保证自己意识清明，以防在失去意识时无意引来捕食者。所以任何能获取药剂的方法，他都要一试。
郑雨抓住那根精神丝，轻轻一扯。
远处，白岩城一处公寓内，哨兵青年忽然身形一僵。
他脑内被种下的精神丝，受到主人的召唤，缓缓绷直——远处的向导执起了傀儡丝，朝他微勾手指。
像收到了什么不知名的蛊惑，青年两眼发直：“哎呀，我今晚要去见一个人呢。”
他朋友疑惑：“星言，你说啥？”
早上才被郑雨袭击过、逃窜未遂的哨兵青年，也就是星言，对他朋友的询问充耳不闻，顶着据说失恋才染的栗子色头毛，径直晃着车钥匙出门，直奔早上他被‘打劫’的地点。
[药，带来了吗？]
郑雨等到对方掏出药剂，才操控傀儡从黑暗里现身。
药液澄明，品质似乎比郑雨刚喝下的还要上等。郑雨接过药剂，心里的疑虑却莫名更深了。
太顺利了，有哪里不太对劲。
借傀儡的视角，郑雨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这名哨兵叫星言，除了不是蜜色皮肤，居然和郑雨的初恋闻蚀有点像：明朗阳光，五官大气，唇角带笑，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郑雨这一瞬忽然想到，就算是富家子弟，哪家哨兵随身带着向导的治疗药剂？这A级哨兵被郑雨打劫过一次居然没长记性，这么容易就召唤来了？
郑雨探出精神触手探查四周。
没人、没人……附近住户不多，普通人的零星光点，和路边灯下的飞蛾一样微小。
屏蔽装置。
精神波触到了明显的边界，虽然和地形融合得巧妙，郑雨还是分辨出了——有人埋伏。
这附近已经被郑雨视作领地范围，每家每户都检查过，再没有第二个安装屏蔽设施的哨兵！
郑雨脸色即刻冷凝，“陷阱。”
这是一个专门为捕捉他、引他上钩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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