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吉三年年，程奚菀入宫为妃。
晚吉八年，程奚菀位居后座。同年，程氏一门忠门武将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程奚菀执笔寄家书一封，她父母表亲竟不知流亡何处。
“娘娘，您该歇息了。”丫鬟连珠这样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又为灯台添了些油蜡。
“皇上最近在做些什么。”程奚菀问道。
连珠欲言又止，一脸苦相：“陛下最近又纳了一名舞姬封为贵人。”
程奚菀点点头，一切如常。
“可是娘娘…陛下这几天翻的都是这位贵人的牌子，就是受宠那时间也算久了些。”连珠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程奚菀执笔的手一顿，墨水滴在纸张上渲染一团。
“娘娘……”
程奚菀把那张纸丟了。
“今晚呢？今晚皇上在哪？”程奚菀问道。
连珠答：“回娘娘，还是在新封的贵人那儿。”
灯台上的火苗燃气愈发浓烈，映在程奚菀的瞳眸中，毫无波澜到像静止了一般。
“连珠，接着磨墨吧。”程奚菀平静道。
连珠愣了一刻，将磨好的墨递去，只见程奚菀提笔在一页空白的纸张上落下三个字“请休书”。
连珠看着觉得心头一堵，眼眶涌出泪来，只为自家姑娘不值。
程奚菀边写着边道：“连珠，你还记得么，我及笄那年第一次遇到陆子毅，他灰袍黑绳衣着朴素地站在那里，我却觉得他像个天仙似的好看。后来我像他的影子一样追求着他，京城女子都不及我这般大胆。世人调笑我一个官家小姐竟不要脸面地追求一介书生，我当时名声败坏，父亲恼怒成疾，只得把陆子毅抓进程府，我就那样与他成了亲。”
“他说他要考取功名，那我便日日夜夜陪他读书，像你这般地给他添灯磨墨，我像他的小丫鬟一样。后来他举中状元，旁人向他道喜，他也是这般介绍我的。当时顾及他新状元的名声，我与他便搬出程府了，因为这个父亲与我还大吵一架。我当时可一点都不后悔，陆子毅说等他功成名就要风风光光地娶我进门，立一个陆府的牌子，那里就是我们两人的家。”
“再后来又不知怎的阴差阳错查出来他竟是槐戊皇帝的私生子，一朝便成了金枝玉叶的皇子。陆子毅没弃我，他曾找过我一次，他说他要当皇帝，我深知他野心与不甘，便动用我父亲的势力助他登基。”
程奚菀哀叹一声，一滴泪打在手上。
“我进宫时也只是个小昭仪，他说待他坐稳龙椅便立我为后，我等了很久，久到有很多他从前的流言传进我耳朵里，他们说他在被抓进程府做我夫君之前是有过心仪的姑娘的。又过了许久，我听说那位姑娘已经成亲了，也是在那一年他让我做了皇后。我这才明白过来，他许久不立我为后是在等那位姑娘，可我却不争气的还是喜悦。”
她在纸上写下最后一句——望与卿恩怨两消，自此作别。程奚菀书。
“他曾哄骗我说会立两个人的府院一生只许我一人，可如今他佳丽满堂，偌大的宫城内也未有我的安生之所。”
“他怕父亲势力过重威胁君权，又看在我的情分上才勉强只让程家上百人口尽数流放。”程奚菀含恨道。
连珠听着，泪虽落下也不曾言语。
程奚菀将信封交到她手上，“送到贺公公手里，交到皇上面前。”
连珠应下，却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娘娘，您这样做又是何必呢？全随了他的愿。”
程奚菀笑了笑，比烛火还要晃人眼。
“我知道的。”她道。
连珠退下了。
2.
翌日一早程奚菀就被皇帝召去了。开春的早晨很冷，夜晚落下的霜缓慢消融让清晨的雾都蒙上了刺人的寒气。
程奚菀在门外等了很久，久到她发丝周围的雾气都结成了霜。
“皇后娘娘，请吧。”贺公公打开门，向程奚菀作了手势。
程奚菀颔首，进入了大殿。
殿内的仆从都被遣出去了，空荡荡的。程奚菀往里走，到了皇帝的寝室。
淡黄色床帘里显现出一个人影，日光透过来将那人的轮廓勾勒的流畅美观。
程奚菀走进，见到了她终身难忘的面庞。
时隔多月，他眉间戾气依旧，可整张脸看去却是带笑的，只是笑不达眼底。
“你想朕废后？那你想朕立谁为皇后？”陆珏笑着开口，手指拨开一旁的床褥，一张白嫩的面孔露了出来。
“马嫔醒了就别装睡了，马嫔想不想当朕的皇后。”
昨夜侍寝留下来的马凝香突然晋升嫔位惊喜地张开了眼睛，她把被褥往上遮了遮，又高兴地撒娇往陆珏怀里钻。
“臣妾都听您的。”她的声音黏腻带着娇俏，听的让人耳根软。
程奚菀仅看她一眼，便觉得她很是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很大很亮，让她总觉得熟悉。
到底像谁呢？程奚菀又清楚不过，像刚及笄那年的她自己。
“呀？皇后娘娘怎么在这里呀？那…那臣妾这样是不合礼仪的，不行的陛下，臣妾还是不打扰皇上皇后了。”马凝香说着便掀起了被褥，露出了□□的白嫩嫩的身体，她好像才自己没穿衣服似的，又蹭的一下子钻回了去。耳根都红透了，黏着陆珏，“陛下……”
陆珏笑着看她一眼，召来贺公公叫人将她抬走。还下命拟了召书，封马凝香为马嫔。
程奚菀看他做事，在贺公公拆人来接马凝香的几趟她都跪在离床榻的不远处。
陆珏打理完，放下周身卸备躺到榻上，略感疲惫地开口：“皇后来干什么？”
程奚菀答：“是陛下召臣妾来的。”
“哦？好吧朕忘了要做什么了，皇后退下吧。”陆珏摆摆手道。
程奚菀轻叹一声道：“陆珏。”
榻上的人没有动静。
她接着又道：“看你我夫妻情分一场，能不能让我跟程家一同流放。”
陆珏很快就从榻上下来了，脸上的戾气不加掩饰，俊美的面孔带着让人颤抖的血性：“怎么？流放程家让你不乐意了？”
程奚菀抬头与他平视，“臣妾不敢，臣妾求陛下赐一纸休书，让臣妾出宫。”
陆珏目光狠厉地盯着她，“我大慈大悲没有问你们程家满门抄斩，你就应该感恩戴德。”
“你可知你们程家的人当初是怎样看待我的，你的父亲一个小小三品武将，便看我如牲畜，我现在坐到这个位置，你知道上次见他他又是如何看我的？他面都不敢抬可笑的如卑贱蝼蚁。”
程奚菀依旧挺直身躯道：“我亦是程家一份子，得陛下惩治也应该是有我的。”
陆珏抚上她的脸颊，拭去她眼角的水渍，手掌往她脑后拢，“阿环，皇后的位置你是要坐的，也是你说永远都不会跟我分开的。”
程奚菀别过眼，回忆如潮水蔓延，将她淹没。
3.
刚搬出程府那年，陆珏为中状元日日苦读落下了病根，每次早朝回来便咳个不止。程奚菀担心的紧，四处寻医求药，一日待陆珏早朝回来便没能恭迎。
程奚菀欣喜地带药回来后便发觉陆珏情绪不对，第一次出太远的门有些心虚便只告诉陆珏说去了就近的药铺，讲了很多，陆珏倒是一个字也没回。
给他熬药他也是一口也不喝，程奚菀气不打一处来道：“你怎么一见到我回来就给我甩脸色啊，你是不是还嫌我烦。”
程奚菀把药往陆珏桌前放下，气急败坏道：“你烦我又怎样啊，我就烦你就烦你，我一辈子缠着你，你别想离开我。”
陆珏才道：“随便你。”说完便一口气喝掉汤药。
程奚菀看着见底的药碗，心里才好受些，但还是没止住口惹陆珏不快：“我永远都不会跟你分开的你想都不要想。”
4.
程奚菀回想起那些为数不多的平淡日子，和那个幼稚地意气用事的自己便不由得发笑。
“陆珏，我不爱你了，你我不要再相互折磨了好不好，放了我吧。”程奚菀道。
陆珏的手指抚摸到她光滑白嫩的脖颈上，下一秒就手指发力扼住程奚菀喉咙双眼通红道：“你一句喜欢便让程家抓我入赘，你一句不爱我就能放过你么？”
他粗暴地把程奚菀扔到榻上，随后便开始解衣，程奚菀不堪受此凌辱，更不愿躺在与他跟另一个女人欢爱过后的床榻之上，奋力挣脱。
陆珏气的面容扭曲：“好啊程奚菀，你不愿意做的事会有很多女人前仆后继，朕也会让她们知道，你是一个怎样无能的皇后！”
程奚菀被丢到大殿门口跪了一整天，夜幕降临的时候陆珏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晚上马嫔照样被抬过来，程奚菀看到了她挑衅的一眼。两人的欢愉的声响在殿前传了一整夜。
这一夜，程奚菀被落了满头的霜。
5.
自那日起程奚菀便卧床很久，宫里宫外传遍了皇后不得宠的事实，连带着坤宁宫的吃穿用度都被削减了不少。
连珠日日掩泣，因为宫内银两的苛扣，娘娘的膏药都快买不起了。
程奚菀现在久卧在床哪里还见得一点活气，原先水润的皮肤也在那晚被冻的红肿一片，整日不下。
程奚菀问的最多的就是家人的消息，连珠听程奚菀的话仅剩下吃饭的银两，剩下的财物被变卖，然后委托外边的探子加急打听。
终于在这一天得到了一二。
程父程母在边境一片安全的地带定了居，每日靠打杂过活，不会危及生命。
大哥在做苦工，被发配去建陆珏主张的望星塔。
建望星塔这样的政事在宫内也引发了不小的轰动。程奚菀知道一点，是陆珏为马凝香建的。
马凝香是外族人，家在边疆，陆珏怕她思乡，便声势浩大地召集人马来修建它，望星塔能看到遥远的地方，听说它能让人站在宫墙之内望见边疆遥远的星。
程奚菀很久都没那样哭过了，她很想问陆珏，你为马凝香建的望星塔能不能看到我的父亲母亲。
6.
日子又很快地过去了，快到马嫔升到了马贵妃。或许她晋升的更早，只是程奚菀被禁足在坤宁宫不知道而已。
现在知道了，是马贵妃来请安亲自告知的。程奚菀看着她得意地面庞，不由地想，这样一眼便被人看穿的她是怎样在险恶的后宫生存下来的，不过也很好想通，有皇帝无度的宠爱就够了。
这就对了，皇帝的宠爱能让舞姬富贵成贵妃，也会让皇后变得无人问津。
或许再不用多久，不用她的乞求，皇后的位置就可以易主了。
等了很久，皇上总算过来了。程奚菀皱眉，也是很久都没见他喝醉成这般模样。这个时候的他跟两人刚成亲的时候很像，程奚菀恍惚到想要喊他“陆子毅”，曾经亲密时她总会“阿毅阿毅”的叫他，但他不太喜欢，总会转过头去让程奚菀看不见他的脸。
陆珏揽过程奚菀的腰肢，太过于消瘦让陆珏的心拧了两下。
“你这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么？”陆珏问。
“坤宁宫里的粮食不多了，皇上要是看着情分，就从修建望星台的款项里扣除点送进坤宁宫来。”
陆珏眼睛静闭着，没搭话。
程奚菀抚摸着他不算清醒的脸庞，酒精刺激他面上一片红润，程奚菀的指尖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和柔软的嘴唇。
脑子里想的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模样。
7.
他穿着灰扑扑的素衣，头发用黑色的绳子捆的很高，眼睛很亮，有种很强的生命力，只看一眼便能让人察觉到他的高傲与野心。
程奚菀只见他一面便被他吸引，她及笄的第一件事想的就是怎样让他喜欢自己。
那时女子不读书，也不被不允许进学堂，程奚菀就会在府学门口等他。
他一下课，程奚菀就会拍拍屁股起来，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整天叽叽喳喳像是永远都不会疲惫。
日子久了，陆珏周围的人便知道他有个小影子，他们嘲弄陆珏贫寒的家境，鄙视他的清高，扔他的书，撕他的试卷。这件事被程奚菀知道以后，她就在那个府学里大闹了一番，她坦明了自己的身世，拿自己的地位施压，放言道：“从今天开始我便正式追求陆子毅，你们有谁再欺负我家陆珏的，我们程家便与谁不共戴天！”
不过是一群府学子弟，家境再高也高不过位居三品的程家武将。
不过在那之后，很多事情就变化了许多。
程奚菀的豪气喊话被传的人尽皆知，京城名贵都她做乐，程父也将程奚菀以家法处置了一顿。陆珏被迫退学消失了一段时间，程奚菀萎靡不振。一家人为程奚菀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最后无奈放纵她，将陆珏抓了回来，许诺他去国子监读书，但要求是他与程奚菀成婚。
陆珏应了下来，日间在国子监读书，晚上陪程奚菀识字，生活过的比想象中的还要美满。
后来陆珏不负众望地一举夺魁，惊艳众人地拿下了殿试第一。他当时只向程奚菀要了一个允诺，他说他想与她独自成家。
程奚菀很愉快地答应，在父亲那又得到了一顿家法，也差一点与程家断绝关系。可程奚菀没有后悔，她喜欢陆珏，喜欢到能够放弃自己的一切去成全他。
陆珏以状元的身份进入朝堂，一开始的薪水还不是很多，但不妨碍陆珏以其广博的学识购得一套小宅院。程奚菀与陆珏的第一次同房便是在这里，之前陆珏怕程奚菀还小，便对此事只字不提。可到现在两人的情谊浓烈，又过了百日夫妻，水到渠成地圆满了整个爱恋的过程。
8.
像现在一样，陆珏很轻颤抖着吻过她嘴角，连带耳根颈侧都留下他的一片温热。程奚菀同意了，因为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陆珏张开她的双腿，隐入其中，夜色渐浓时他的爱意便化为利剑无所遁形。他于她耳边厮磨，情意绵绵地叫她的名字，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程奚菀”三个字在他嘴里叫了很多遍。
以前的时候陆珏在床事上并不会叫程奚菀的名字，相反，他会用尽手段让她在强烈刺激中叫他子毅，叫他阿毅，叫他陆珏哥哥，让她喘着轻音说“我永远爱你”。
9.
程奚菀一早醒来，床榻上已经没人了。
连珠知道了皇上在坤宁宫过的夜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一些会看眼色的下人也过来讨好，隔日皇上又差人送来了些珠宝吃食。连珠带笑地张罗着，坤宁宫与先前清冷的模样大相径庭。
看吧，这就是皇帝宠爱的结果，能让整个宫殿无人问津，也能让这座宫殿重焕生机。
程奚菀想到了在京城不起眼的角落那座小宅院里，与陆珏两个人生活的日子。家里的盘缠全都供养陆珏读书，一个仆人也没有，两个人也算是相依为命。生活虽然拮据，可程奚菀却觉得那是她几年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陆珏会教她读书写字，给予她与人相处之道，告诉她该怎样经营生意。他们夜间会做夫妻间最亲密的事，白日里都为了共同的小家努力奋斗，他们像无数家寻常百姓一样，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没有人会比程奚菀更想让那一刻成为永恒。但后来两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是陆珏中举之后还是陆珏成为皇子之后，或许在更早，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或许在程奚菀认为的幸福时光对陆珏来说并不那样美满。陆珏一直都不喜欢她，从她对他死缠烂打开始，从他被抓进程家入赘开始，一向高傲的他不得不屈从，不得不咽下厌恶也要装做体面。他说的他憎恨程家给予他屈辱的所有人，他的不甘与怨恨或许从那时候就开始了，程奚菀还傻兮兮地以为他们可以长久。
陆珏对程奚菀没有爱，只有利用，不然他也不会在成为高贵的皇子后又消迷了很久才来找她。找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登基，我要兵权。”程奚菀说：“那你要让我当皇后。”陆珏应下。程奚菀让自己疯到以死相逼让父亲发兵，也不会去想到底是不是陆珏疯了。
一日宫变，第二日陆珏便登基。他的狠厉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疯了。程奚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短短几日，两人之就差开了千万条趟不过的沟壑。那时候程奚菀才明白她不理解陆珏的雄心与抱负。就像程奚菀不理解陆珏为什么要舍弃掉他们生活了很久的宅院，非要搬进槐戊皇帝御赐的府邸。自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大臣向陆珏献上无数美人佳丽，陆珏从不拒绝，全都塞进了后宫，程奚菀明白他是为了稳固地位。过了很久程奚菀才被召进宫，与许多秀女一起，在一层层的选拔中被选中做了昭仪。
她在做昭仪的日子生活极其冷淡，幸运的是掖庭送来的丫鬟恰好是程奚菀原先在程家后来因她离开而被遣散的贴身侍女连珠。
主仆二人生活也有了些照应。
也是像往常一样的一天，一个黄袍衣袖的男人走进了这间偏僻的宅院。程奚菀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久到程奚菀以为他再也不会过来。
男人的面庞一如往常般平静，可程奚菀还是能看出来他心情不佳。那天他没有说很多话，眼睛落到她眉眼上的时间比他上下嘴唇碰撞的时间还要多。
他那样悄无声息的来又那样无声地离开。他没有惊动宅院里的一株花草，可他留下为数不多的话语却让程奚菀心头乱撞，他说：“阿环，许我一段时日，我让你做皇后。”
这一等又是很久，久到直到程奚菀正式成为皇后那日，后宫乃至朝堂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
成为了皇后，那之后呢。程奚菀知道她的皇后之位是陆珏力排众议付出了很多才做到的。她听到过很多传闻关于勘星大臣预兆了立她为后的不祥后果。而这件事对她的惩罚便是让家族离散。
原来陆珏还是恨她的。
陆珏扭曲的情感恨意还是比爱多。
10.
“娘娘，您怎么哭了。”连珠刚安置完皇上赏赐的物品，一回来便见到自家娘娘呆呆地站在这里，脸上爬满了泪水。
“连珠，你再去托人把那些金银首饰的当掉吧。”
连珠疑惑想问为什么。
程奚菀笑着开口：“为我家姑娘做份好嫁妆呀。”
连珠愣在原地，脸上爬满一片粉红，而后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向程奚菀连连说不。
“娘娘，我一直跟随你哪里也不去。”连珠说。
程奚菀将连珠揽在怀里：“连珠，知道我当初从程府离开你便被遣走，我对你还是有些愧疚的。后来能在这个无依无靠的皇宫里遇见你，那时你便给我一种亲人的感觉。我把许多心头的事都告与了你，我是真心拿你当妹妹看待的。我在宫里待的时日不多了，我以后不能总带着你颠沛流离。你有了好的归处我才安心。”
“你找到的那个探子，我偷偷调查过他，人很老实也很任干，你跟着他也许能安稳下来。”程奚菀的眼睛垂下来，有着异样的情绪：“只是不能为你好好办一场出嫁礼了……”
连珠明白了许多：“娘娘，您做什么决定连珠都支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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