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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快乐

第一卷

我是大丽国最碌碌无为的一个国君,得上天垂怜,终于在二十三岁这一年,我驾崩了。

弥留之际,身边是我的左相和一个老太医,江老太医跪在下面抬着手抹泪。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偏过了头,看着江老太医,微微一笑:“江太医,哭什么呢?这对朕,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江太医垂着一张老脸叹息。

我看了一眼我的左相,那是一张俊俏的小脸,面上的皮肤白皙,五官无可挑剔,他的面上是一阵悲痛的神情,但我知道,那只是臣子对君主即将逝去的一种悲痛,和下面跪着的百官没有区别。

相较于即将离世的喜悦,这大概是唯一一件让我伤心的事了,我的心上人,对我只有君臣之礼。眼中终于是含了泪,我回过了头,目光散漫的看着顶上那一团团的龙纹刺绣,我笑了,小曦,我这便去把人给你找回来……

我,大丽国第七任国君,虽无甚大的建树,终究亦无大的错处。相反,在位期间,推行了几条颇为利国利民的政策,百姓口中,我终究是个贤明的君主。

左相握住了我的手,俯身在我耳边轻语一句,弥留之际的我突然间睁大了双眼,两行泪从眼眶流下。

耳边响起了阵阵银铃般的欢笑,是孩子们的打闹的声音,随着那一阵阵的欢笑,我也笑了,恍惚间,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久远的无忧无虑的时候……

一、快乐

“哎呦,我的大皇子殿下,你怎么又躲在这里穿公主的裙装啊,这让皇后娘娘发现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数落了!”赵姨娘慌忙从外间走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拿了一旁小曦刚褪下来的皇子服制。

“乳娘,放心吧,母亲在父亲的殿里议事呢!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小曦一边描着眉一边满不在乎的说着。

我正在一旁逗弄着被我养的圆滚滚的晒着太阳的球球,球球实在是吃的太胖了,我用父亲送我的顶上缠了羽毛的木棍拨弄它它也只是懒洋洋的翻了个身,眯着眼瞄了我一眼又开始呼噜呼噜了。

懒猫不搭理我,甚是无趣,站起身来走进了里屋:“小曦,一会儿母亲回来我就跟她说,看她揍不揍你!”

“好姐姐,我知道你不会说的!”小曦拿着眉笔认真的描着,回过头来就冲着我一笑。

即便看过很多次了,每次看到他这副样子我总是会心下咯噔一下的,看着他便仿佛自己在照镜子。

我从赵姨娘的手上拿过了他的衣服扔了过去:“赶紧换下来,你穿了我的衣服,我穿什么?”

“姐姐穿我的衣服呀,我俩换衣服穿!”

“我才不要,男人的衣服又臭又难看,我就要穿美美的公主裙装,一辈子做个美美的公主!”我自信的转了一个圈,裙摆飘扬开来,仿佛一朵盛开的花。

球球许是晒好了太阳,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就来到我脚下蹭来蹭去,我把它抱了起来放在臂弯里捋着它光滑的长毛。

认真描着眉的小曦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抱走,姐,别把这东西抱过来!”

看着小曦惊慌失措的样子,内心邪恶的小魔鬼不断膨胀,我抱着球球一步步的朝着小曦走近,我猜我脸上的笑,一定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小曦哀嚎着夺门而出。

我看着小曦落荒而逃的身影满意的坐了下来开始梳妆。

这就是我的弟弟,付承曦,彼时他十三,我长他两岁,高他一个头,所以总是喜欢欺负他。容貌上都说我俩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有我俩知道我们有多水火不容!

就好像我喜欢养猫,他喜欢钓鱼;我最爱惜我的衣服他却总是偷偷拿我的衣服穿;就好像所有人都夸他是大丽国百年一遇的天才,三岁能作诗,五岁能成文,十岁能献策,而我,只喜欢和侍女们踢毽子、捉迷藏。

父亲待我和小曦都是千般宠爱,不出意外,小曦是下一任的国君。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大大的笑脸,我是公主呀,永远的公主,爹爹疼,弟弟爱,最最尊贵的大丽国公主。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了,小曦的哀嚎声由远及近的又传了回来,我回头一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母亲拎着他的衣领就进来。

“母亲母亲,我知道错了,你快放我下来!下人们都看着呢,好没面子的!”

“你还知道要面子的啊,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穿姐姐的衣服,我就把这女装粘在你身上,别想再脱下来!”

母亲气鼓鼓的把他丢到了地上,父亲则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悠闲的坐在一旁,撇着茶沫子吹了吹,一口茶下肚,慢慢的放下茶盏然后悠悠的开口:“好了,皇后,别上火了,身体是自己的,气坏了不值当的!路松,带大殿下下去把衣服换了吧。”

“是。”

和小曦一般大小的路松从后面快步走了过来,小曦撅起小嘴,拉起路松的手就往寝殿走去。

母亲在一旁坐下:“皇上,您不能再这样惯着曦儿了,整个后宫越发没有规矩了,随从都能拉主子的手里了,会被大臣们说闲话的!”

父亲一把揽过了母亲仰躺倒到他的腿上:“主子的随从主子都愿意,管别人说什么呢?”而后伸手轻抬母亲的下巴,对上了母亲的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是国君,我的老婆孩子我想怎么宠就怎么宠,谁敢说什么?”

母亲满脸通红的看我一眼:“皇上!孩子还在这呢!”

父亲一个眼刀过来,我很有眼力劲儿的就拉着浅云、缙云飞快的遛出去了。

这就是我的父亲,大丽国现任的国君,不知为何,五年前性情大变。

早几年我的父亲妻妾成群,后宫佳丽三千,好酒色,政绩平平,幸好皇爷爷留下的基业不错还能让他败祸几年。

眼见着国快亡了,却不想老头突然开了窍,一觉醒来,独宠皇后,也就是我的母亲,戒了酒,也不好色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陪老婆孩子,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处理政事。

后宫里的向贵妃曾经在父亲的寝宫哭闹过,撒娇卖惨过,撒泼打滚儿过,还带着我那两岁的弟弟上演过苦情戏,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曾经百试百灵的招儿,现在却把父亲气得够呛,直接在殿里骂起了自己:“瞎了眼的死老头儿一定是脑袋进了水,留下一屁股的破烂摊子!”

殿里的宫女太监们闻言跪了一地,父亲无奈的捂着额头喊苍天:“你们怎么这么喜欢跪!想跪出去跪,顺便把外面那个白莲花给我弄走!”

早几年,太傅把大丽国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了我那三岁能作诗、五岁能写文的弟弟身上,逼得小曦每日闻鸡起舞、悬梁刺股。

那太傅就差把盼着我父亲早死让小曦赶紧上位的想法刻在脸上了。

后来父亲醒悟了,拉着老太傅语重心长,小孩子的天性就是玩儿,他自己做的孽他自己来缝补,就不要再逼小曦了。

五年,大丽国在父亲的励精图治之后确实在逐步恢复元气了,最近这两年百姓安居乐业,大丽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至于我这个公主,早几年父亲荒淫的时候我唯一的担忧是害怕成了书上的亡国公主,后半生凄惨。

现在,我悄悄回头看了看甜甜腻腻的父亲和母亲,一旁缓缓走来换上了皇子制服仪表堂堂的小曦。

我呀,今生只要负责做个快快乐乐的公主就好了呀!

抱着球球,哼着小曲儿,带着浅云、缙云去花园踢毽子去了。

二、出宫

父亲下朝进来的时候,我和小曦早已饥肠辘辘,看到父亲进来顿时两眼放光蠢蠢欲动。

母亲一记眼神丢过来,我和小曦老实了。

母亲快走几步去到门口迎接父亲:“皇上辛苦,早膳已备好。”

父亲快步走了进来端起粥碗就喝了一半,放下了粥碗可算是看到我和小曦了:“你们两个站着干嘛?快过来吃呀,你们不饿吗?”

母亲无奈的轻叹一口气,我和小曦立马欢喜的坐了下去开始大快朵颐。

父亲吃饱喝足了,打了个饱嗝:“皇后,我说过了以后不用等我,朝堂上那些老家伙们的话多的要死,今天还算快的,有的时候能讲上两三个时辰。俩孩子长身体呢,容易饿坏的。”

母亲放下了筷子,颇有些恼怒:“皇上慎言。朝中大臣也是为了国事,皇上这话让人传了出去,只怕又会被言官谏言了。”

父亲故作惊讶:“谁会传出去?”而后一巴掌拍了我和小曦一脑瓜子,“你俩会说?”

我和小曦立马化身成了两个拨浪鼓,拼命的摇着头。父亲露出了满意的笑。

母亲对父亲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属实无奈:“皇上,允许曦儿涵儿上桌共用膳食已是不合规矩,怎可还在桌上嬉闹。”

“好好好,我的大美人儿,我错了,求放过吧。”父亲语气颇为可怜加讨好求着原谅。

母亲秀眉微拧,眸中尽是苦口婆心:“皇上,还有,您的自称,天子怎么可如此自称,您这是自降了身份……”

父亲眯着眼掏了掏耳朵,吹了吹手指甲盖儿:“打住打住,皇后,今日早课就到此为止,学生都记下了,老师辛苦了。”

“皇上!”母亲对父亲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又是气又是急。

我和小曦在一旁一边静静地咬着饼一边悠闲的看着这好不欢快的热闹。

这要是在五年前,父亲只怕在母亲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摔筷子出去了,哦,不对,大概父亲都不会踏进皇后的宫里。

是的,父亲是五年前突然转了性子的,之前的父亲只能用荒淫无道来形容。

后宫佳丽三千,他只怕是已经忘了母亲的模样,忘了后宫里还有一个我和小曦,他甚至可能都记不清这后宫里有几个皇子几个公主。

后来父亲变了性子后,每日都来母亲这里,只要有用膳都是在母亲这里,来了后便差人唤了我和小曦一起过来,后来我和小曦便被允了直接过来候着父亲了。

母亲刚开始还很克制,因为她也怕,怕父亲再一次的厌烦了她。

可是时间一长,三年后,在慢慢试探的边缘母亲的“本性”露了出来。

母亲的父亲是当朝右相,母亲的母亲是父亲的姑姑长公主殿下,从小便是以名门闺秀的标准在培养,所谓的“规矩”,是刻在骨子里的,任何“不合规矩”的事,只要她看到了,便仿佛一根刺扎了她的眼。

老实说,父亲在母亲眼前蹦跶的这三年,母亲能忍住了,我也很佩服,但我更佩服的是父亲的没脸没皮。

“规矩嘛,在人前的那才要讲规矩,咱自家人讲什么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都是国君了,你说大丽国谁最大?——那就对了嘛,我说的就是规矩!”

“老师的话,我记住了,但我下次不一定会改!”

哦,对了,还有,“父亲母亲”也是父亲让我和小曦这样喊的,说是“父皇母后”显的太生分,本是一家人,为何一定要像君臣。

他原本是让我们叫爹爹和娘亲的,母亲最大的退步是只能让步到父亲和母亲。

我很喜欢现在的父亲,但我骨子里应是随了母亲,多数情况下,我还是会听母亲的,偶尔会小闹一下,但也是适可而止。

我觉得,父亲如果不是国君,可能已经死了八百遍了。

“小涵,小涵,想什么呢?”我那飘远的思绪被父亲拉了回来,想到我刚刚那“大逆不道”的想法,心虚的看了看父亲。

“父亲。没,没什么……就是在想,这个饼下次可以做的更软一点……”

“涵儿!”母亲的说教又要来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你要知道,你现在抱怨着硬的饼,可能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大丽国现在才刚刚开始恢复,还有很多地方的人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看看曦儿,何曾抱怨过?”

“是,母亲,我知道错了。”

父亲则是笑笑,拿过了我手上吃了一半的饼,又推了一碗粥到我跟前:“我牙口好,正好这饼!”

我看向父亲,心中一片温热,父亲冲我使了个眼神,笑笑,一边嚼着饼一边说道:“今日也是有个事情要说。”

母亲、我和小曦立马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你们吃啊,边吃边说!”

母亲没动,我和小曦也不敢动,父亲无奈摇了摇头,放下了饼,继续说道:“我们大丽国是在一座海岛上,隔着海峡相望的南延国是现在最大的主权国,国富民强。三日后,我准备微服出宫,看看民生,顺便也向南延的商人打听打听这个时代的发展,看看能不能寻个合作。你们想不想和我一块儿出去玩玩?”

“好啊好啊!”我和小曦欢呼雀跃了起来。

母亲看了我一眼,果决的开口:“曦儿是可以出去看看的,只是涵儿的话,公主还是在宫中学学诗词礼仪才好……”

“皇后。”父亲难得的面色有些严肃起来,“公主更应该出去看看,只有见得人多了,见得世面广了,以后嫁了人,不管是嫁给谁才不会处处依赖夫君,低人一等。”

“皇上,女子以夫为纲,古来如此,皇上如何能教涵儿此等有损女德之事?”

父亲眸光深了些许,眉间多了沟壑,双手握拳放在了膝盖上,这表示父亲有些生气了。

我和小曦不敢吱声。

母亲却是依然不管不顾:“涵儿她是一国公主,更应该做出表率。这几年涵儿越发跳脱的没有规矩了。皇上,万不可再这般惯着涵儿了。”

我低下了头,捏着自己的裙摆。母亲向来是不喜欢我的,不过有过于优秀的小曦时常护着我,母亲便也很少为难过我。

这几年在父亲和小曦共同的爱护下,我也蹦跶的忘了自己在母亲心中那一点可有可无的分量,竟也敢妄想着和小曦一般出宫去玩儿。

我手下揉搓着裙摆,低声道:“要不,我就不……”

未等我的话说完,父亲起身:“好了,此事我尊重小涵和小曦,既然他们愿意,我自是带着的。夫为妻纲,所以,皇后,你要忤逆我吗?”

母亲惶恐,跪到了地上:“皇上恕罪,臣妾不敢。”

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在母亲面前生气,好像,是为了我?

我还在愣神之间,父亲看向我一脸坏笑的眨了眨眼:“小涵,你刚想说什么?你就不什么?”

“啊——我就,我就不客气了!对,我就不客气了,父亲你不能丢下我只带小曦一个!”

三日后,我和小曦坐上了父亲的马车,马车吱呀吱呀的在路上行驶着,宛如一曲悠扬的小调。

我掀开了马车帘,朱红色的宫门,慢慢远离,直到再看不见,我想,这大概是唯一一次我能出宫的机会了吧,如果不是父亲,我这次机会也没有。

我放下帘子坐了下来,父亲看着我笑笑:“怎么,不想出来?”

我躺到了父亲的腿上,感受着父亲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我轻轻的开口:“不是的,爹爹,我只是感激,幸好你是我爹爹,我要你永远做我的爹爹。”

父亲抚摸我头发的手微微一顿,父亲没有说话,我只听到了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我没有理会那声轻叹,动了动身体,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躺着。

三、心愿

父亲的目其实很明确,我们直接来到了大丽国的最西边的海边镇子。

在马车上父亲告诉我们,大丽国是一座海岛国,国土面积并不大,并且一条大山脉贯穿南北,所以大丽国真正适合发展经济的国土只有一半,大丽国的经济发展基本也就到此了。要想更进一步发展,与其他国家的合作必不可少。

后来我们到一座小镇,父亲领着我们来到了一片大海前。

父亲说,隔海相望的南延国是我们相邻最大的国家。

父亲说,他不知道现在是哪朝哪代,或许是过去,也或许是未来,但他知道的是他现在所站的大丽国是祖国的宝岛,隔海相望的南延是他日思夜想的大陆。

父亲说,大丽国和南延国本就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一直都是。

父亲说,从夏商开始,宝岛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便一直与祖国分分合合,饱受磨难。他现在是这个宝岛上的王,不管现在是哪朝哪代,在这个架空的时代,他想试一试,他想建立一个强有力的纽带,从此再不分开。

父亲说,五年了,他来这里五年了,从他在舆图上搞清了大丽国的位置后,他便决心想要做成这一件事。现在这一块岛屿渐渐地发展起来,富强起来,他想试试。

父亲说的话,当时,我一句都没有听懂。

我望了望父亲,他挺拔的身躯站的笔直,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深深的望着大海的另一边,那眼神很复杂,我看不懂,也看不透。但是我看出来了那复杂的眼神中透出的一丝哀伤,不,或者说是,思念?

我知道,大丽国的国君从来不能踏出大丽国的领土。

父亲的思念,从何而来?

一旁沉默许久的小曦突然就跪到了地上,对着父亲行了礼:“父皇,儿臣也盼大丽国能达到盛世。但是如若挑起战事,必将民不聊生。我们这一路,沿途儿臣注意到,越往西,百姓过得越是贫苦,如若与南延发生战事,这沿海只怕是会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儿臣恳请父皇三思。”

父亲先是一愣,而后一笑,拉起了小曦。

而我彻底懵了圈,小曦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突然叫了父亲父皇,自称儿臣了?

“你小子,人小鬼大!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挑起战事了?”

小曦歪着头看着父亲:“父亲不是说要统一大丽国和南延国?古往今来,两国统一必是通过战事。”

父亲揽过了小曦的肩,望着远方的大海哈哈大笑:“小曦啊,你确实是做帝王的料,还会是个仁君,你父皇没干过啥好事儿,唯独你这名儿起的是真不错!”

我在心里腹诽:父亲你这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呢!

父亲伸出了手指指了指远方隐约可见的海岸:“小曦你看哈,那一片土地上的人和我们脚下站的这片土地上的人,原本就是一家人,你说一家人团聚,为什么要用战争来解决呢?”

小曦看着父亲望着远方满是期待的眼神,若有所思的开口:“所以,父亲是想用怀柔政策?”

父亲笑了笑,一只手牵着我,一只手牵着小曦往客栈走去:“小曦,我不知道南延国的君主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以后继位的君王怎么样,但我在位的时间,我不允许祖国分裂。我也不允许祖国的同胞自相残杀。

小曦,你知道一国两制吗?一国两制都能实现,更何况,我们现在,不管是南延还是大丽,我们都执行的是一种制度,这有何难?

小曦,你说,在南延国会不会碰到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可惜,我这身份不能去南延国。

小曦……”

我难得在小曦的脸上也看到了疑惑,这也不怪他,父亲与其说是在和小曦说,倒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

我顺着父亲牵着我的手挽上了他的胳膊:“爹爹是最厉害的人,现在老太傅都说,爹爹是能在史书上留下名的贤君。所以啊,爹爹想做的,就一定能做成!”

我不懂这些,我只是觉得爹爹现在很忧伤,我想安慰他。

我们到达霞海镇的第二日,父亲带着小曦去当地的府衙看看,临走前父亲冲我一笑:“难得出来,你自己出去逛逛,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规矩什么都忘掉听见没?”

“嗯!”我大大的应了一声。

临到门口父亲回头:“只一点,天黑之前记得回来,我回来没看到你当心打屁屁。”

我冲父亲吐了吐舌头扮了鬼脸看着父亲和小曦出了门,我拉着浅云就出了门,哦,对了,小曦的路松也被我留下了,嘿嘿……当然要拉路松,不然买了东西谁给我提?

我到了人最多的小集市上,这里到处都是摆地摊的人,地摊上的玩意儿都是稀奇古怪我没见过的,路过每个摊我都把没见过的东西买了一个遍。

浅云有点担忧的拽着我的衣服,她说:“小姐,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安啦安啦!”我摆了摆手,满不在意的继续逛着,因为我知道,父亲安排的暗卫就在我附近的某个地方跟着呢。

眼前这个老婆婆的小摊上的风铃很是别致,它的最上面是一块巨大的圆形贝壳,圆形贝壳上面无序的钻了许多小眼儿,小眼儿下去是用一根根鱼线串起来的小扇贝、小海螺、小海星……

五彩斑斓,一阵风吹来,发出叮叮铃铃的清脆的声响。

我提着风铃就走开了,一路蹦跳着摇晃着手上的风铃,听着那一阵一阵悦耳的铃声,继续逛着,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声响,一听就是一个□□砸到了桌子又滚到了地上的声音。

我寻着声音过去,一群人围着一个小摊,小摊儿已经被砸坏了。地上七零八落的散落着一些海螺,海贝,海螺上面也都有一些小孔,看着杂乱无章,又好似有些规律。一眼望去,大概是我不会买的。

一个黑瘦的小孩儿痛苦的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那小孩儿很是瘦弱,一张晒的黝黑的脸色甚至有些看不清流下来的血迹,若隐若现的还有一些青紫。

一个大汉不屑的站在那里:“上个月欠着,这个月又要欠着,你总让我行行好,那谁对我行行好啊?大伙儿说是不是?”

大汉身边的一个小弟过去踹了一脚:“就是啊,每个人都让我们大哥行好,那我们几个喝西北风去啊!”

谁曾想,那大汉反手就给那个小弟一巴掌:“他是你们能动手动脚的吗!”说完就朝着地上的小孩儿走了过去。

我看了看那大汉,倒是生出了几分的好奇,看周围小摊贩的反应,这大汉倒不像是个坏人。

那大汉看着地上挣扎半天却没办法起来的小孩儿,走过去蹲到他跟前,伸出一只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你知道我的,我也不想对你动粗,你这细皮嫩肉,我爱惜还来不及呢,我怎么舍得呢,是不是?”

那小孩把头偏到了一旁,低眸看着地上没有言语。

那大汉也不恼:“要不是爱惜你,你看看着整条街上,我让谁欠过保护费了?你是独一份儿啊,你要,只要从了我,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Yue~我差点没忍住。

四、闲事

浅云从那老婆婆的摊上付完了银钱赶了过来拉我,着急的想要我离开,这热闹还没看够呢!我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

我的视线从那大汉猥琐的眼神移开,多看一眼只怕真忍不住把昨晚的饭吐出来了。

那个小孩儿浑身发抖,我肯定那是气的,他撑着地的手掌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我看不分明他的神情。

不过我猜,下一刻他大概就要起来和那大汉同归于尽了。

哦,不,他这应该是以卵击石。他尽了,大汉应该一根头发也不会少。

是时候到我出马了。

我走了过去轻轻的扶住了他颤抖的双肩,而后缓缓的把他搀扶了起来,他看了我一眼,颤抖的身体缓缓的平静了,我让路松过来,扶着他在一旁的柱子上靠着。

“哪儿来的小丫头,敢插手我的事?”

“大胆,怎敢对我家小姐无礼?”一向胆小的浅云在遇到危险时永远都是第一个站出来护着我。

那大汉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那群人大笑了一番,大汉开口:“大胆?建议你们四处打听打听,这整个霞海镇,我胆色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胆没看见,色倒是展露无疑。”浅云以为的小声嘀咕,其实声音一点也不小。

大汉听见了,我身后那小孩儿也听见了。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大概那张黝黑的脸已经气的通红了吧,因为他浑身抖动着。

我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把浅云拉到了身后,这丫头大概是被我潜移默化的影响了,说话不过脑子。

我来到了大汉跟前,满脸堆笑:“大胆哥,无意冒犯您嘞,只是我看上他摊上东西了,想过来买一两个,我挑我的,您可以继续哈。”

那大汉看了看把小孩儿护在身后的路松,又瞪了瞪我:“把人看那么牢,让我继续?”

“没有啊,大胆哥,我喜欢他卖的东西,您万一把人打坏了,我以后找谁买去呀?”我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您不是收保护费嘛,您继续啊,后面还有那么多呢!”

“那这小子呢?有钱给钱,没钱给人!我能看上他,是这季老头小崽子的福气,还不识好歹了!”那大汉有些扫了兴致,抱着胸就转过了身,准备让手下的小弟们强拉了那小孩去。

我嘿嘿一笑,站在了小孩儿和路松的前面,我该庆幸的是他们对女人没兴趣:“大胆哥,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说完看了浅云一眼,浅云二话不说掏出了钱袋子。

我倒了出来数了数,拿出了一颗银子:“我问过了,你们保护费是一个月二十文钱,他欠你两个月的就是四十文,这是一两白银,全部替他交了,往后五年应该是够了的,不要再来找他麻烦了!”

那大汉看了看我们,浅云和我一般年纪,路松和小曦一般大,还小着我两岁,看完摇了摇头:“不行,哪出来的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你们出来你爹娘知道?回头再找我要了去!”

我浅浅一笑:“我说的自然不算数。”

那大汉瞬间大怒:“你敢耍我?”

我嘿嘿两声:“大胆哥,自然是不敢。我说话不算数,您说话我也不敢信。所以呀,咱得立个字据!”

那大汉先是一愣,而后大笑:“字据?我史三向来一言九鼎,什么时候需要立什么字据了?我就直说了吧,我看上了这小崽子,今天我这目的就是收了他。我还不信让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拿捏了,兄弟们动手。”

一时之间,我也有些慌了,我属实忽略了无赖就是无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路松跑到了前面护住我,而我匆忙朝后面跑了过去准备护住那小孩儿,只脚下没注意被一块石头绊了脚,重重的砸在了那小孩儿身上,带着那小孩儿又摔倒了地上,我的后脑勺狠狠地磕了一下他的下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幸运的是,在那群大汉推倒了路松和浅云逼到我们跟前时,一直在暗处的暗卫出现了,三两下就制服了那群大汉。捆绑结实后又迅速消失了,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我起身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衣衫,来到大胆哥前:“大胆哥,你说我们有商有量的多好,干嘛非得兵刃相见的。”

路松爬起来:“小姐,把他们送官吧。”

我摇了摇头,缓缓开口:“不必了,我觉得和大胆哥也很投缘,还是问问大胆哥,大胆哥,你是愿意拿着我这两银子和这个小孩儿和睦相处呢,还是……让我那些护卫们再出来活动活动?”

大胆哥慌忙摇头:“姑奶奶,我错了,我走,我走!我错了,求你!”

浅云在一旁不屑:“你的胆儿呢?”

“没有没有没有,都是姑奶奶,您才是最有胆色,哦,不,最有胆的人。”

我笑了笑,松开了他们的绳子,他们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喂,站住!”

那大汉一愣,双腿发抖,哆哆嗦嗦的转过了身,眼泪鼻涕流一脸,我一笑,把那颗银子抛了过去:“季老头的崽子未来五年的保护费,该给的还是给。这小孩儿……”

“姑奶奶看上了,就是姑奶奶的!我以后再不敢有半分肖想!”

那颗银子在大汉的手上蹦跶了好几次最后随着大汉一起哆哆嗦嗦的跑远了,空中还残留着他那颤抖的声音。

看着他们走远,我回头去地上扶那小孩儿起来,那小孩儿往后躲了躲,我了然,没有再伸手:“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帮你并没有别的想法,你不要多想。”

路松过来,搀扶着他站了起来。他挪步到我跟前,拱起双手行了一礼:“季疏桐多谢姑娘相救。银钱我……我会想办法还上的。”

后面那句话说的明显底气不足,我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五彩斑斓的脸颊,开口道:“你先跟我回去,把伤口处理一下。”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家中还有老人需要照顾,今日已经耽搁许久,只怕家中会有担忧。”

我看着这小孩儿,看这家境应该不是读书人,怎么这说话文绉绉的,我想了想:“无妨,你告诉我你家在何处,我安排人过去便是。你顶着这张脸回去,家中才是真的会担忧。还不如在我那里把伤养好了再回去。”

他一愣,摸了摸脸颊,瞬间有些龇牙咧嘴,我噗嗤一声笑了:“好了,别逞强了。我好人做到底,天色不早了,也没什么好逛的了,路松,带着他回去吧。”

季疏桐微微低着头一直跟我们后面,很快便回到了客栈,浅云请了大夫过来给季疏桐看了看伤势,进行了包扎,开了药方。

他坚持不在这里留宿,我想我是知道为什么的,宽慰到:“我和爹爹还有弟弟一起在这里住,并且这里是客栈,我们再开一间房便是。店家是明白人,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的。”

正说着,父亲和小曦从外面进来了,我欢快的跑了过去,挽住了父亲的胳膊:“爹爹回来啦,快来,我今天做了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还认识了一个朋友……”

五、 疏桐

父亲笑着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满脸绷带的小孩儿,笑容有些凝固了:“这……”

“他叫季疏桐,是我今天在集市上认识的。”我欢喜的介绍着。

季疏桐对着父亲拱手行了一礼。

父亲脸色有了一瞬间的变化:“你叫什么?”

“回老爷,在下姓季,名疏桐。”

“哪个疏,哪个桐?可是残月挂疏桐的疏桐?”

季疏桐疑惑,却也依然恭敬的回道:“回老爷,在下未听过此诗句,不知是哪两字。在下名取自布衣疏食之疏,破桐之叶之桐。”

父亲此刻的神色实在是难以形容,他只久久的注视着季疏桐,没有说话。

我虽不聪明,却也知道那两个词不是特别好的寓意,只怕若不是父亲追问,季疏桐并不想对外多说。

我摇了摇父亲的胳膊:“爹爹,季疏桐还伤着呢?你要一直让他站着吗?”

父亲回过了神来,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坐了下来,季疏桐也恭敬的在一旁坐下。

“这才一天不见,你就拐带了小孩儿过来,说说,怎么认识的?”父亲喝了一口茶,打趣我道。

“爹爹,我都说了,我是做好事。”接下来我便唾沫横飞、绘声绘色的把集市上遇到季疏桐然后英勇解救他出来的事迹给父亲讲了一遍。

“怎么样,爹爹,我今天很棒吧?”我嘚瑟的看了小曦一眼,满心欢喜的等着父亲的夸奖。

小曦白了我一眼:“惯会惹事生非,若是哪天连累了我的路松,他伤哪样,我把你揍成哪样。”

我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俯视着他,伸手比了比:“来,试试?”

父亲放下茶盏,笑笑:“好了,小涵确实是做的不错。不过,小涵,你为何不将那几个人送官?”

我瞪小曦一眼,转身坐下喝了一口茶开口道:“送官要是有用,他们也不会这么猖狂啦。这地方,看起来收保护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概是一个约定俗成的事情,官府要么是从中拿了回扣,要么就是这地方沉疴积弊,官府有心无力。”

父亲看向了季疏桐:“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季疏桐微微一行礼,开口道:“姑娘所言极对。霞海镇的保护费从我有记忆以来就已经存在了,街上的摊贩也都默认了这件事情,相处的也还算和谐。他们与官府之间联系应该是不大的,只是最近,史三接手以来……”

季疏桐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这个史三,看起来五大三粗,没想到竟喜爱男子,看上了疏桐,想收了人家,疏桐不从,就一直找疏桐的麻烦了。”

父亲和小曦的脸色一言难尽,季疏桐那绷带中间隐约露出的一点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正好店家送了糕点过来,打破了这瞬间的尴尬,父亲状似无意的问道:“小曦,此事你怎么看?”

小曦开口:“父亲,据我这两日的观察,这个霞海镇除了清贫一点外并无什么暴乱。我想这与那所谓的保护费多少是有些关系的。出摊的人一多,自然会有人想多占一寸地,想先占好地,难免会出现大打出手的状况,但这地方没有。所以,他们收了保护费想来也是有办了实事儿的。并且据姐姐所说,每月二十文,是个很合理的收费。”

说到这里小曦顿了顿,余光看向了季疏桐,季疏桐回应道:“早几年我们是以打渔为生的,后来双亲离世,我只能在海边捡些海贝类做些小玩意儿出来卖,家中老人年迈多病,所有银钱都用于买药看病了。所以就……”

“小曦,你什么意思?你怀疑疏桐是骗子?”我有些不满小曦的态度。

小曦没有理会我,继续对着父亲说着他的长篇大论:“今日和父亲拜访了霞海镇的县令,郭大人是个好官,所以我以为,对于保护费这一现象,官府不是不作为,而是一个相互成就的现象。官府允许史三这样的人存在,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史三也发挥了他们的优势,保了一片集市的平安。”

父亲赞许的点了点头:“小曦你说的很好。不过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对每个人的判定早了点。季疏桐、郭大人今日只刚见面,并未有更深入的交流,史三更是只是在小涵和疏桐的口中听说。一个人的本性如何,哪怕相处十年,你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父亲起身,来到小曦身边:“所以小曦,你明白了吗?”

“是,我应该在了解更多情况之后再对事情做出决断。”

父亲突然在小曦头上敲了一个爆栗:“明白个屁!我是说对任何人都要保持怀疑态度,就算是对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的信任。指不定哪天我就突然抛下你们几个自己逍遥自在去了!”

小曦歪头不解。

父亲闭了闭眼:“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正确的,每一件事都是人们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一件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就好像,现在你认我是你爹,那是因为不认我你会挨揍,现在懂了没!”

“可你就是我爹啊!”

“如果我每天对你拳打脚踢,逼你出去钱挣钱给我花天酒地你还认吗?”

小曦咬着牙挤出几个字:“认!你是我爹,大家都知道!”

“这就是你权衡利弊的结果,你更在意世俗的眼光,你认为认这个混账爹比被世人戳脊梁骨强。”

我,小曦还有季疏桐都直愣愣的看着父亲,感觉说的很对,又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父亲清咳两声背起了双手:“为父就提点到这里了,你们仨儿自己体会体会,我出去赏赏月!”

我看着父亲落荒而逃的身影,便知他定是觉得自己在胡说八道,心虚的躲出去了。

六、科举

昨夜父亲赏月赏的太久,所以今日还在房里呼呼大睡,小曦就顺理成章的被我拉出来和我们一起逛街了。

今日我换了男装,一早让浅云去铺子里寻来的崭新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是浑身不自在。但想着昨天那个史三开口闭口黄毛丫头,唉,算了,还是扮个男装吧。

小曦贱嗖嗖的跑到我房间说可以他扮女装的,收获了我的一个“滚”字。

我俩换好了衣衫下楼,季疏桐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他看见我和小曦,有一瞬间的怔愣,看他表情我就知道他分不清我和小曦了,我偏头看着小曦一笑,正准备开口,季疏桐拱手对着我和小曦分别道:“姑娘,少爷。”

“咦?”我很是吃惊,“不管是我扮男装还是小曦扮女装,只要不开口,连母亲都分不清我俩,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疏桐只是笑笑,并未言语。

季疏桐脸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一些了,昨日看着很严重,消了肿,也便没那么可怕了。我牵着季疏桐的手,在街上逛着。

季疏桐似乎很是顾忌,总是往回缩手:“姑娘……”

我瞪他一眼:“只要你不开口叫我姑娘,谁知道我是个姑娘!”

他低下了头闭上了嘴,手也不往回缩了。

我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裁缝铺子,季疏桐这一身衣服,实在是该换了,昨夜路松寻了小曦的衣服拿给疏桐,疏桐太瘦小了,小曦的衣裳穿在身上也是晃荡的。

“掌柜的,给我这个小兄弟做两身衣裳。嗯……我看看,那个,鲜红色的那个布料挺好,还有那个,粉红的……”

掌柜的迟疑着看了看我:“客官,你确定用这两个颜色的布料给你这个小兄弟做衣裳?”

“有什么问题吗?我就喜欢红色,你做了便是,疏桐,你不喜欢吗?”我看着掌柜的。

一旁的小曦忍不住开口了:“掌柜的,别听她胡诌,那两个布料给我做两身裙装挺好。他的话……”小曦上下打量了一下季疏桐,“用那个深蓝色和烟青色吧。”

“你,裙装?”掌柜的更迷惑了,怎么看都觉得小曦才是胡诌的那个。

“怎么,有问题吗?”小曦血脉里的君主之气溢了出来,空气中都是一种威仪不容侵犯的压制。

“没,没问题。”掌柜立马取下了那四匹布料开始给小曦和疏桐量尺寸。

量完了尺寸想来缝制衣服还得好几个时辰,我们便先出去逛着,刚出裁缝铺我感觉到疏桐似乎有些走不动道了,回头看看,他目光怔怔的看着一个方向,顺着方向看过去,是一家书局。

我拉着疏桐就往书局那边走去,小曦在里面转了一圈,兴致缺缺,这不怪他,里面摆的这些书小曦在宫里早都学过了,随便拿起一本翻开任意一页他都能把那页的内容完整背下来。

我也无甚大的兴趣,这里面摆的话本子都是好几年前我就看过的了。回头看了看疏桐,他拿起了一本书,看的如痴如醉。

从书局出来的时候,路松提着两大摞的书,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包括一些话本子,书局有的,我都拿了一本。浅云也没闲着,抱着两大包笔墨纸砚。

“姐,在府里的时候都没见你对功课这么上心过!”小曦在后面颇为鄙视的看了我一眼。

我懒得理他:“谁说我是给我自己买了?这些呀,都是给疏桐的。”

“我?”疏桐显得很吃惊。

“是啊!”我看着他,很认真的说,“疏桐,你参加科举吧。”

疏桐没有说话,眼眸里都是哀伤。

我牵起了他的手,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疏桐,我看的出来你不属于这里,你喜欢读书。你有更广更远的天地,绝不仅仅是在霞海镇这里,现在摆摆摊,大了打打渔这样。

这个书局里就这些书,这些笔墨纸砚应该够用两年。等我回去以后,再寻了别的书差人给你送过来。”

小曦没有反对,他当然不会反对!我这是在帮他招揽人才呢,疏桐现在十来岁的年纪,如果他真的有才能未来能高中,那也是小曦办事的人。

说起科举,这也要感谢我伟大的父亲。据史书记载,大丽国之前是没有科举制度的,国家选拔人才都是推荐制。推荐的人经过国君和各大臣考核没有问题便会直接安排官职。

五年前父亲改过自新后,据说有三个月的时间每日下朝后在御书房大发雷霆,全是骂自己的,骂的那叫一个不留情面,宫女太监们都胆战心惊。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早朝,父亲突然提出了一个大家都没听过的词“科举”,说是分科取士,每年春秋举行两次,分四科政论、经济、文化、军事。只要是大丽国的人,无论出身,都可参加,考生们可以任选一科做文章,写出自己的想法。文体不限、形式不限。

换句话说,有本事的,哪怕只写了一首五言绝句,只要观点中肯可行性强,父亲也会采纳。当然,五言绝句夸张了点,没有洋洋洒洒上百字想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和策论也属实难了点。

此想法一提出来,不出意外的朝堂炸开了锅!

那时的大丽国,站在朝堂上的官儿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真的干活儿的人,其他的都是被带上的鸡犬。如若推行科举,选贤举能,那首先不乐意的就是那些鸡犬们。

据路杉公公反应,当时朝堂上,父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底下的大臣唾沫横飞的开骂,骂的词儿实在是超出了大丽国人所能认知的范围,此处就省略了,总之最后是骂到下面的人面红耳赤汗流浃背自愧不如到偃旗息鼓。

父亲也骂累了,盘腿坐到了大殿上,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指着一旁的史官:“你,记下来……朕今日就和你们立个赌约,三年,今年秋天开始第一批秋闱,三年的时间朕给你们一个人才济济、政治清明的大丽。如果没有……”父亲脖子一梗,头一歪,“朕头在这里,不用你们动手,朕自己吊死在这里。”

史官吓得手一哆嗦就趴到了地上。

父亲胳膊撑着双膝:“你,还有你们,反正都是些不干事实的鸡犬,想辞职的趁早滚蛋,想在这里混的,抱歉,没有银钱给你们,当然有半年的带俸考察期,如果这半年你们表现还不错,朕可以考虑留着用用。”

“君若不仁,我等何须忠君!”有性子急躁的作势要冲上去同归于尽的样子。

暗处的侍卫出来直接一掌劈晕了。

父亲看着下面脸色灰白一时噤了声的百官们,满眼藏不住的鄙夷:“唉,也不必如此。你们呢,也不要想着反,感谢你们都是一些不作为的鸡犬没什么本事,造反也是一件需要有大能耐的事情。很抱歉,朕的爸爸、爷爷、太爷爷们怕死,在军队和护卫方面的建树还不错,近卫亲兵之类的还是有认真选拔了的。所以,朕的能耐还是略大你们那么一丢丢。”

动了武,那些没能耐没本事的自然是都噤若寒蝉了,最后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

那次之后,但凡有一点才能的大臣们都开始抖擞起精神认真起来,做了些实事。

第一次科举,参加的人很多,录取的人很少。

父亲看着不正经,阅卷却是亲力亲为一字一句的看,挑选的十分严厉,第一次的秋闱只录选了五人。

父亲放话,他既决心整改选拔好的人才,自是不会让没有真才实学的人混进来。科举人人都可以考,但考的都是真才实学,十年寒窗并非儿戏,以为读了几本书就可以来试试的,趁早放弃。

第二年的春闱,报考的人少了,朝中大臣等着看父亲的笑话,却不想录用的人超过了半数,这一次直接录用了五十余人。

第二年秋闱,第三年春闱,到第三年的秋闱,吃闲饭的基本上已经被父亲砍干净了,寒窗苦读上来的学子都等着大展拳脚一展抱负。

大丽国的朝堂,开始变得生机勃勃,日渐清明起来。

额……思绪又跑远了,回过神来疏桐跪到了地上:“姑娘的恩情,疏桐会一直铭记于心。”

我拉了他起来:“什么恩不恩情的,考不考得上还是看你自己的,我只是给你买些书和用具罢了,顺手的事。”

七、海龟

我们带着疏桐逛了三日,疏桐的伤也都养的差不多了,他着急要回去。

这三日,父亲一直在外面忙碌,只留了小曦和我们一道游玩着,却不知为何,一听说疏桐明日要回去了,父亲推了第二日的行程,坚持要和我们一起送疏桐回去。

疏桐的家在靠近海边的一座小木屋里,家里有一个爷爷,双目已经失明了。

一灶一锅两个碗,再加一张床。与整个家格格不入的便是放在墙角的一口楠木大箱子。

“这箱子里是父亲在世时常看的书籍。”疏桐见我们的视线都落在那口箱子上便开口解释了一番。

我微微点了点头,路松和浅云把我前几日买的书和笔墨纸砚放到了那口大箱子上面。

父亲沉默的环顾了四周,走到楠木箱子前轻轻抚摸了一番,开口让我和小曦出去玩。

“爹爹,我还有好多话要跟疏桐聊呢……”

小曦拽着我就往外走:“就你话多,天天说,天天说,我们又不是明天就走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说!”

我了然,是爹爹有话要和疏桐说了,虽被小曦拽的不爽,但被拉出去吹了海风见了大海,心也便开阔了,丝毫不在意我是自己出来的还是被小曦拽出来的了。

我很喜欢大海,曾经也学过游水,只不过三分钟热度,刚刚能在水里狗刨便不再学了。听到了海水扑打沙滩的声音,我便撒欢了就往海边跑去,脱了鞋袜就去踩水了。

小曦则是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唉,说起来,他喜欢钓鱼却害怕水。再看看路松,生下来就怕水,离小曦的石头还有一丈远。

不像我和浅云,我俩在水里玩的不亦乐乎。

父亲和疏桐还有疏桐的爷爷聊了许久,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反正我和浅云玩完了水都躺石头上晾干衣裳了父亲和疏桐才走了出来。

我跑到了疏桐跟前:“疏桐,我们再玩几天吧,你爷爷这边我们会安排人照料的。”

疏桐对着我行了一礼:“疏桐多谢姑娘这些天的照拂,姑娘的恩情,疏桐一直铭记于心。不敢过多叨扰,待疏桐功成名就之时,必会回报恩情。”

我有些难过的松开了他的手,他从袖中掏出了一颗海螺,上面钻了一些小孔,看着无序却又有些什么规律,是那日他摆的小摊上卖的东西。

我新奇的看了看,它小小的,疏桐把它放到嘴边,一段悠扬的旋律传了出来,这小调我从来没有听过,像海浪拍打着沙滩,是大海的声音。

一曲终了,他把这个海螺放到了我手上:“姑娘,我知道那日你说你看上我摊上的东西只是为了给我解围,但我现在能拿出来的东西也只有这个,这是我自己做的。我把它送给你,他日高中我必会去寻姑娘,保护姑娘生生世世。我不在的时候,姑娘难过了可以吹吹这个海螺,它来自大海,可以带走所有的烦恼。”

我双手接了过来,仔细打量了半晌,放到嘴边“噗~噗~”……

他微笑着:“姑娘只需轻轻送一点气进去就可以吹响,多练几次一定可以的。”

我尴尬的呵呵笑两声,父亲和小曦在远方已经在冲我招手了,我小心的把海螺收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喵呜~”

一只橘色的小猫在我脚边蹭来蹭去:“咦~你家的猫吗?渔民家里怎么养猫?不怕猫偷鱼吃吗?”边说我边蹲下身把猫咪抱了起来,这只猫咪很温顺,由着我轻轻顺着它的毛。

疏桐笑了笑:“喜欢吗?喜欢的话姑娘可以抱回去养的。”

我看了看它,又轻轻的放在地上:“不啦,家里养了一只又肥又懒还小心眼的笨猫,我要把它抱回去,准会被我家球球欺负的。海边的猫就让他待在海边吧,也许它更喜欢大海。”

小橘“喵呜”一声,窜到了木屋顶上吹着海风晒太阳去了。

我朝着父皇和小曦跑了过去,远远的冲疏桐挥了挥手:“疏桐,加油!你一定要考中呀!我在京都等着你!”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把玩着手里的海螺,父亲笑道:“怎么,舍不得?”

“哪有,我只是觉得,疏桐他,有点可怜,爹爹,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把他带回去呢?”

父亲看着远方隐约连绵的山峦,沉思许久,开口:“爹爹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在一片很美丽的沙滩上,有一只刚刚孵化出来的小海龟,甚是可爱,只可惜,它人生,哦,不对,它龟生的方式打开的不太对,一不小心就四仰八叉的仰躺到了沙滩上,它拼命的挣扎,终于,好不容易翻过了身,它开始缓慢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往海的方向挪动着……

在它的后面还有很多刚刚出来的小海龟都在挣扎着。这时候,沙滩上来了一群玩耍的人,他们看着这些刚出生的,可爱的,却拼命挣扎着的小海龟,不禁怜悯之心泛滥,好心的提溜起还在挣扎的小海龟们,把他们一只一只的送进了大海了。

护送海龟入海的人们偶尔路过最开始我们看见的那只小海龟,没注意的还不小心踩上一脚,我们只能说它的龟生,实在是命运多舛……”

“爹爹,然后呢?小海龟死了吗?”

父亲笑了笑:“死了,但不是这只。是那些被好心人们丢进海里的小海龟。”

“那只努力的小海龟它在从出生的地方爬到海里的这段路上,虽然慢,但它已经在慢慢的适应这个环境了,并且慢慢爬行的过程中,它的四肢得到了强化,进入到海里才能自由自在的游泳。而那些刚刚出生就被好心人扔进海里的小海龟,一方面他们还没有好好的适应这个世界,另一方面他们的四肢没有得到锻炼,软弱无力,根本没有办法在海里生活下去。”小曦跟在父亲后面,缓缓说出了这段话。

父亲弹了一下小曦的头:“就你小子能干,就不能让你老爹我在你姐姐面前显摆显摆吗!”

小曦颇委屈的揉了揉额头,不再说话。

“所以爹爹,你是想让疏桐做那只小海龟,自己爬进海洋里。”

父亲笑笑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不对呀,爹爹!我就说这些时日怎么都没看见你人,原来是自己偷偷跑出去看小海龟了!哪里有有小海龟的海滩?这里也没有看到哪里有小海龟呀,爹爹,我也好想看看小海龟!哪里呀,爹爹,你快告诉我,我也想去看看小海龟,爹爹……”

父亲最开始没有理会我,后面被我缠的烦了瞪我一眼:“你老爹我梦里见到的行不行?哪天把你带我梦里去看看?小曦,快把这丫头弄走,赶紧的!我去一趟县衙!”

父亲抛下我们两个自己逃走了,我气的一跺脚:“小曦,难道你不想看小海龟吗?”

小曦笑笑:“不想。”

“你!无趣!”

终、史三

送季疏桐回家之后,我们在霞海镇又停留了十多日,爹爹很忙,偶尔带上小曦。只有我无所事事的整日在街上溜达,逛吃,整个人都圆润了起来。

又碰到过几次史三,他看到我都喊我“姐”,我也跟着他收过几次保护费。

史三这个人,如果没有可以摆出一副大汉的样子,倒也是个强壮帅气的小伙子,他虽喊我姐,却还大着我五岁,今年二十整。平时也并没有凶神恶煞的,处起来,倒还给人一些憨厚可爱的感觉来。

除了疏桐的那次,他这人还算不错,除了长的凶残了点,走路夸张了点,语气凶狠了点,并且那些摊贩们看到他也是尊敬有加的,给起保护费来倒也利索。

“我说史三,这么看你人也不坏,怎么就可着我家疏桐欺负?”我跟在他身旁看着他刚从一个鱼贩手中接过来二十文钱揣进了兜里。

“嘿嘿,姐,我这不是猪油蒙了心了被色字迷了眼么。季家那小崽……唉,掌嘴!季疏桐那小子打小就细皮嫩肉的,唇红齿白的,这长到十五越发的招人稀罕了,我这人,嗨,娘胎里带的,就喜欢男人,这霞海镇能入我眼的,也就他了。”

“他已经十五了?”我一阵激灵,“和我一般大呀,怎么看着比小曦还小。”

“唉,要不说我让他跟我了也不全是坏事呢!那季家的就剩一个瞎老头和他了,早几年差不多七八年前吧,他爹娘没了之后,他一个娃娃要养活瞎老头哪儿还顾得上自己呀,自那之后估计就没吃饱过了,你说怎么可能长个儿吧。我怕是再熬两年人都没了。

偏的他这人又生的一副心高气傲的脾性,不受别人的接济,我这不才逼他紧了点嘛!跟着我虽说不会大富大贵吧,至少不愁吃喝呀。

原也没想为难他的,上次不就被一个不成器的小弟说,软的不行咱来硬的。这平时好言好语的他不爱搭理,就在这保护费上做的功夫,这不,刚开始动手,姐您就出现了呀!”说着史三又走到了一家馄饨摊前。

“三爷,这个月的保护费,您收好。”

我听着史三说的,心里一阵腹诽,知道的你是喜欢人家,在追人家。不知道的只当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地霸,在为祸一方呢!

我看着史三从馄饨摊主手上接过了铜板,脑袋里浮现了疏桐那瘦瘦小小的身影,开始思索着,他这个样子生活下去都难,要挺到参加科举,实在有些不切实际,总得想个办法才行……

第二日,我跟着史三去到集市逛了一圈,欢快的跑到季疏桐的摊上,一边把玩这他摊上的小玩意儿,一边闲聊着:“疏桐,这今天生意怎么样呀?”

“和往日并无什么不同。”疏桐放下了手上的书本带着微笑的看着我。

我却是东张西望的看了一圈,而后惊喜的在地上发现了一锭银子:“哇,这里有锭银子!”

周围的人围过来看了一圈纷纷摇头,都表示不是自己的。

那个卖风铃的老奶奶开口:“这是季家孩子摊子下捡到的,那便是季家孩子收了吧。”旁边的摊主纷纷应和着。

疏桐把书本放到了摊上,眉头微微皱着,思忖片刻:“这也不是我的,如果这里没有人认领的话,那便送官府去吧。说不定是哪个游客丢的。”

“哎呀,这要真是哪个游客丢的,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呀,也没有谁会为了一锭银子跑到官府去寻的吧?”我心里一急,说的话便有些急躁。

疏桐只是抬眸淡淡的看着我,那眼神吧,我竟有种我做了坏事被抓包了的感觉。

我看着疏桐憋了半晌,最后万分无奈的拿过了银锭:“那我送过去吧,正好爹爹和小曦也在那边。”

我拉着史三就有些丧气的离开了,又来到了那个馄饨店,顺势拉着史三坐了下来:“老板,两碗馄饨。”

“这,我不饿啊!”

“坐下!”我看他一眼。

“得,姐,都听您的!”

我食之无味的搅动着碗里的馄饨。

史三则是端着碗就大口的吸溜起来,我真怀疑,刚刚说不饿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等碗里见了底儿,史三打了个饱嗝儿:“姐,我都说了吧,那小子心气儿高的很,之前街坊邻居的也不是没有给过他一些铜板碎银什么,只是都被他回绝了。他呀,整个就是一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都是被他爹当年给教的迂腐了。”

“史三……”我四处看了看,突然就有些打算,小声道,“你是不是真的很爱他,是不是真的希望他能过的好?”

“这……嘿嘿,要是姑娘也看上了,我自是不会和姐抢的!”

“滚!”我踹他一脚,想到了那个黑黑瘦瘦的小孩儿,只剩下一口白牙和两个眼白的黑脸,我实在不知道史三嘴里的“细皮嫩肉、唇红齿白”是如何说出来的。我这人乐善好施,但奈何终究是个颜控啊。

不自觉的就白了史三一眼。

“我又不在这里长待。”说着我掏出了刚刚那一锭银子连同一兜碎银,“给你的!”

史三石化了,不敢动。

“拿着,给你的,但不是你的,你得给疏桐。”

“嗨,姐,你想多了,他不会要的!”史三满脸的不屑,“那家伙,性子烈的很,村里人也不是没送东西过去,都被他送回去了,刚刚你也看到了,这掉在地上没人要的他都要送官府,这我要是送过去的,他更得把我轰出来……”

“所以我找你啊!你爱他就得对他好不是?他好了,你也就开心了是不是?所以,三弟,你就当个田螺姑娘吧,每日趁他不在的时候,给他送点东西过去。柴米油盐都行,不能放银子,他肯定不会用的。都从这兜银钱里扣,应该能用个几年了。”

“你就不怕我自己拿了花了?”

“嗨,不是我说,三弟,你不敢!额……不是,你不会的,姐相信你!”说话间我身后晃出来两个黑衣人,上次揍史三那群人的那两个人,我故作生气,扭头训斥道:“你们出来干嘛?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

那两人一眨眼又消失了,我露出了最纯洁无瑕的笑看着已经哆哆嗦嗦满头大汗的史三:“三弟,姐能信任你吗?”

“能能能能!姐,不,姑奶奶,保证每一文钱都用到季、季疏桐身上!”

我笑着砸了史三一拳:“对嘛,我就知道三弟最是靠得住!”

……

和史三聊过了这一遭,第二日我们就离开了霞海镇。

离开了霞海镇之后,父亲又带着我们走了许多的地方,我们回到宫中大概是一年多后。

那一年的时间,我们爬了很高的山去看了云海和日出,感受到了自然的波澜壮阔;我们站到了一半像太阳一半像月亮的大湖中央,宛如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仙界;我们走过了两边都是壁立千仞的大峡谷,小曦还让落石砸了头……

父亲说,这才是我和小曦这个年纪该看到的世界。

父亲说,这是曾经他一直想看而一直没机会看到的山河。

我听不懂,我不明白,明明曾经的他想看的一直都是向贵妃那张妖媚的脸,哪里有喜欢这些山河了?

但我很喜欢现在的父亲,至少他现在宠我宠的不得了,而曾经,他可能都不知道我又长高了一个头。

现在再回想,那竟是我人生唯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在后来的漫长十年,孤寂的时候看着四方天地我会想象我是在高山上欣赏着开阔无边的云海,无助时看着御花园的池塘我会想象着自己是那修行在一半像太阳一半像月亮仙湖之上的仙人……

是的,那一年的时光一直在悄悄的治愈着我这十几年的暗无天日。

我也曾无数次的想起过海边的那个黑瘦的小男孩,我再未见过季疏桐。

我摸了摸怀里的海螺。

你现在在哪里?

你为什么没有参加科举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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