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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终章下

终章十 议亲

我和季鸿影一前一后的走着,夕阳从后面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飞鸟啼鸣,晚风轻拂,我们一路无言。

到了宫门,我解下了身上的披风。

季鸿影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按到了我解绳的手上:“陛下,风大,明日微臣进宫再拿即可。”

我微微点头,转身进宫了。

“不只是海螺!”

我微微一怔,转过了身,宫门外,季鸿影跪在地上叩首。

“陛下,微臣,愿辅佐陛下,生生世世!”

我看着他匍匐在地上的身影,泪水再次朦胧了双眼,直到宫门关上,那抹鲜红一点一点的看不见……

三个月后,朝堂上炸起了一道惊雷。

季鸿影的一道折子上先是密密麻麻的陈述了二十余条世家沿袭的弊端,然后又列出了二十余条世家大族最优的发展方向,最后情绪激昂的总结,世家沿袭制度,必须得废。

当吵到不可开交的时候,林浪霄面色颇为难的冲着侧后方统领六部尚书的尚书令招了招手悄悄的给他看了眼藏在袖中的册子。

尚书令当即变了脸色,林浪霄很是无奈的叹气摇头。

尚书令示意世家官员们安静下来。

戏唱到这里,我这个一国之君该出马了:“季相所言在理,然,世家叔伯们终究是随着太祖先辈们守护了大丽国数代,劳苦功高。即日起,世家子弟中,才能出众者,科举中榜者均可在朝为官。子嗣凋零的家族,年老体弱者,赐良田百亩,归乡养老。”

我扫视了一遍站在下面的百官,吃粮不干活的蛀虫其实已经被父亲砍的差不多了,现在站在堂上的,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才能的,只是世家荫封,年轻子弟多不愿意苦读,再有五年,纨绔世袭,父亲好不容易肃清的朝堂,又要回到从前。

现在世家反对,也只是为了自己子孙着想,若自家子孙是个废材,他又能护到几时呢?

下面的人窸窸窣窣的议论起来。

林浪霄跪下叩首:“陛下圣明!”

站在他后方的尚书令,叹一口气,也是跪下:“陛下圣明!”

渐渐地,一个接一个的,最后声音混合在了一起,整个大殿都充斥着:“陛下圣明!”

下了朝,华明殿里。

“林浪霄,你给顾尚书令那个老顽固看的是什么?他看完脸色当真是精彩的!”我吃着一个点心问林浪霄。

林浪霄笑笑,把折子丢给我了,我打开,上面罗列的是在朝的所有世家里面的一些罪状,密密麻麻,多的三十多条,少的的也列出了十来条。连管家赶走了门口的流浪狗都写上去了。

我一边看一边感叹:“真难为你们了!”

林浪霄笑笑:“世家荫封百年,谁家都有些阴私勾当,想查出个十几二十条不是难事。”

“为什么在堂上不直接呈上来呢?”

季鸿影解释:“若呈上来,陛下是治罪还是不治?若是不治,那这些罪证搜集的便失去了作用。若是治罪了,就怕狗急跳墙。世家的关系盘根错节,逼急了并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由林相私底下给他们看,起个威胁震慑的作用,顺便还让林相卖了个人情。”

我点点头,便假装听懂了吧!

又是三个月,金秋九月,林浪霄大婚。

我换上了常服去到了林浪霄府上,原本嬉闹的宾客见了我唯唯诺诺,罢了,我便不扫兴了吧,送了贺礼,祝了贺词,便出来了。

这宫外的集市就是比宫里热闹许多,我在一个馄饨摊坐下,点了两碗馄饨,让路松也坐下一起吃。路松吃的大快朵颐,我看着路松,笑道:“以前有个人吃馄饨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谁?”路松吃的满头大汗,一边擦汗一边问。

“史三。”

“史三?公子,你什么时候和他一起吃过馄饨啊 ,路松怎么不记得了?”

我但笑不语的看着远方,远方有一抹鲜红走来。

“公子在想什么?”

我还陷在回忆里,一抹鲜红在旁边坐下。

是季鸿影,他额上还有微微的一层薄汗。

我看着他倒是吃了一惊:“你不在林浪霄府上怎么倒跑出来了?”

季鸿影叫了一碗馄饨:“那府上全是人,不缺我一个。”

我抿唇含笑的看着他,季鸿影的吃相很是文雅,在华明殿我们时常一起用膳,这是头一次见他吃馄饨,他吃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吃净后,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我赶紧收回了目光。

“公子……要不要去府上坐坐?”

“啊?”我一时有些愣住了,看了看天,回宫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走吧!”季鸿影不等我犹豫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呆呆的看着他拉着我的手出神,大脑一片空白,我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的声音。

一炷香的时间,我的手被松开了,面前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府里只有一个负责洒扫的婆子,一个负责膳食的厨子。他说还有一个管家,是从老家随他过来了,现在出去办事去了。

刚推开门,一个肉乎乎的东西就在我脚边蹭来蹭去,我低头一看瞬间喜笑颜开,是一只胖乎乎的橘色的小猫,我蹲下身把它抱了起来:“呀,你也喜欢养猫呀!”

季鸿影笑笑:“陛下喜欢吗?可以抱回去养着的……”

这句话,似曾相识……只是,今是昨非。

我不禁神色黯淡下来,蹲身把小猫咪放了下来,轻轻的摸了一下它的头,一溜烟的它就窜没影了,我看着它撒欢儿跑开,开口:“还是不了,我喜欢的,向来留不住。”

季鸿影没有说什么,他带着我到院中的石凳上坐着,我们一边酌着小酒,一边听他讲故事。

他说,他来自一个很小的镇子,那个镇子很美,有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说,他曾经以为他这辈子只会成为一个打渔的,但是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他,他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他说,他一直在找那个人。

我看着他呆呆的出神,恍恍惚惚中,似曾相识,连那个故事都似曾相识。

我问他:“你找到了吗?那个人。”

他看着我,点点头,一瞬间,周遭又陷入了寂静。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月亮爬上树梢,一阵秋风吹来,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季鸿影起身,片刻拿了一件披风出来:“风凉了,公子进屋吧。”

我拢了拢披风,起身随他进到了里厅,他正收拾着正屋的床铺,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我打趣到:“林浪霄此刻正洞房花烛着吧!”

“是啊,那姑娘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追上的呢!”

“你不去闹闹洞房吗?现在过去还能赶上呢!”

季鸿影摆弄床铺的手一顿:“公子,想我去吗?”

“好朋友大婚,总归还是要去闹一闹的。”

季鸿影闻言,起身:“那公子早些休息吧!”说完便转身离开。

我看着那整理到一半的床铺和居然离开身影,他,他居然还生气了!

路松无奈的笑了笑,过来把床铺整理好:“公子还是早些歇着吧,季大人今夜怕是都不会回来了!”

季鸿影确实一整晚都没有回来,第二日一大早我便回了宫。

后来再见面,我们都很自觉的并未提及那日的事情。

林浪霄大婚,我准了他十五日的休沐,所以,最近都是我和季鸿影两个人在华明殿。

难得没人在一旁取笑我,我便肆无忌惮的沉浸在了季鸿影的美貌之中。

他真好看啊,侧面看去那长长的睫毛最是抓人眼球,忽闪忽闪的仿佛两把小扇子,我不禁在想,如果我凑到他的眼前去,是不是会被扇的立马受了风寒。想到此,我自己忍不住的便笑出了声。

他闻声扭过了头,与我目光相接,他的目光分外温柔。

此刻,与他的目光相接,我仿佛置身在和煦的春光里,温暖,由内而外的温暖。他白玉般修长的手指停了下来,静静的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看向我,水润泛红的薄唇轻启:“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随着红唇的一开一合,整齐的皓齿若隐若现,我痴迷的看着他,缓缓开口:“鸿影,为何还不议亲?”

他仿佛没有想到我会问出如此问题,怔愣了片刻,那双温柔的眼眸看着我,我在那双眼眸中看到一丝的不舍和痛苦,片刻后,他说:“微臣,心中有一人。此生,不会娶妻。”

仿佛有一只大手从我的胸膛把我的心扯出来,揉碎了扔到地上。我知道我的笑容肯定消失了,因为,我在他的面上看到了惊慌,他大概以为我是生气了吧。

一阵腥甜涌到喉间,我拼命的压了下去。淡淡的开口:“今日便到此了,鸿影先回去吧。”

我看着一向沉稳的他面上带着惊恐、担忧、不安的站了起来,单薄颀长的身影缓缓的走出了御书房,步伐竟罕见的有些踉跄。

我笑了,刚笑出声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那口腥甜必是压不住了,御案上的奏折都染上了鲜血。

路松手忙脚乱的一边收拾着一边传着太医:“许久没有咳血了,今日怎的又吐了呢!”

我摆摆手,示意路松无事。

我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只不过是怒急罢了。不过说到底又有什么可怒的呢?

终归,我也是不能和他怎么样的。

我因病三日未上朝,再上朝见到他时,他身型更显单薄,面色格外憔悴。

我默默收回了目光,此后,我再没有如从前那般的看过他了。

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在朝堂上解决了,直到林浪霄回来之前,我都没有再单独召他进过华明殿。

终章十一 催婚

林浪霄贼眉鼠眼的看了看我,又偷偷摸摸的看了看季鸿影,最后咂咂嘴:“不对劲,你们两个不对劲!”

我合上了手上的话本子扔到了一旁冷眼看向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反正我怎么做你都得说上两句。倒不如明日起,让相府夫人也进来一起议事倒是能堵住你的嘴了!”

林浪霄却是大惊失色:“陛下开恩吧,臣难得能过来躲个清闲。”他说的嫌弃,脸上的无奈和绯红却是藏不住,言语里的幸福都快溢满了整间屋子了。

我翻着白眼踱步到殿外的桃树下坐下,斜倚着石桌看着一片落叶打着旋儿的飘下,深秋的天气了。

我看着孤零零朝天伸着的枝丫,无视在一旁坐下的鲜红。

“陛下,在想什么?”

我摆弄了一下衣摆,换了个方向,握住了路松送过来的手炉,并未理会他。

他也未恼,就坐在旁边,我感受到灼热的目光,浑身不自在,竟自己先沉不住气了,叹了一口气。

“罢了,除了说与你们听,我也找不到别人可以说了。”

林浪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殿内出来,坐到了一旁。

我缓缓开口:“我在想,这桃树今年落叶这么早,明年应该会很甜。”

林浪霄无语的把手上把玩的叶子扔了过来,季鸿影也是笑的眉眼弯弯。

罢了,终归你也是不娶的,反正我也是不……不成婚的。就像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春去夏来,秋收冬藏。一眨眼我做国君的第五年了,这一年,我二十四。

我这个国君做的,大概是大丽国历史上最舒服的国君了。

即便是父亲登基早几年的最昏聩的时候,每日沉迷酒色,也不如我舒坦,因为他到了朝堂上总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砍了一个人的头还有另一个人站出来,前赴后继。

我就不一样了,我也沉迷酒色。

每日下了早朝我都拉着季鸿影和林浪霄来到我的华明殿,他们处理公文,我就饮酒看着俏郎君。

落在大臣们的眼里,陛下每日与左相和右相不辞辛劳的商讨国事,是国之幸事。

为何?

因为仅仅五年,大丽国推出了土地改革,把土地从朝廷所有,划归到个人所有,愿意承包的承包,不愿意承包的,就继续做佃农,朝廷只收部分土地税。

百姓高兴了,朝廷裁员了,国库丰盈了。

裁掉的人不反对吗?

反对,那是必然的。

所以,土地改革后又推出了新政。士农工商不再是社会地位的划分,商人做的成功,也能分到功名,朝廷对于科举、姻亲等不再以士农工商的身份区别对待,所有人一视同仁。

裁掉的是谁?是那些胆大的,投机取巧的,有些小聪明的,这些人不去做生意在官场混着,实在是屈才。

那如此这般,寒窗十年辛苦入仕的那些当官的士人们呢?他们自视清高、向来不屑与铜臭为伍,若是商人们也能得功名,他们岂会愿意?

不会,放在以前肯定不会。可是……

我有一个好父亲呀,我接手过来的朝廷,都是父亲亲自从数万学子中挑选出来的,十年的时间,父亲早已为朝廷更换了全新的血脉。

最后三年,父亲甚至规划完了未来十年可能需要的人才。

所以这五年,我什么都没做,最多盖了个印玺,就落了个甚是贤明的国君名声。

但是明君也有明君的烦恼。

是的,我二十四了,国泰民安了,没有可操心的事了,一些老顽固们开始催婚了。

我登基五年,后宫一直空空如也。

他们引经据典,言辞陈恳,苦口婆心的说了很多,大概意思就是国家不能后继无人之类的。

总结一下就是,陛下,你该娶个女人生个孩子了。

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不是我不想听,是听了也没什么用,我能怎么办?

我想收了季鸿影,他们愿意吗?他……愿意吗?

我想生个孩子,我都不知道那孩子是该从我肚子里跑出来,还是该从别人肚子里跑出来。

我烦躁的起身退了朝,这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甩脸子离开。

我在后宫低头疾走着,后宫很冷清,除了太妃们居住的那片有点人气儿,其他地方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宫女们走动。

我没有目的,就那么走着,似乎走的快点,出得汗多点,最好是胃疾再犯一犯,再咳个血什么的,昏睡个几日,最好是一直睡下去……

汪海公公一直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汪海公公是个老人了,伺候了父亲大半辈子,我自是不会用他来伺候起居的,便只每日早朝的时候汪海公公跟着,其他时间都是给他放假的。

我听着后面的小碎步,没有回头:“汪海公公,您先回去歇着吧,我自己走走。”

后宫很大,没有人,更显冷清,所以身后的小碎步的声音也很明显,我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汪海公公额头冒着的汗滴:“公公有事?”

汪海公公擦了擦额头:“陛下,老奴确实有一事要说与陛下。”

我疑惑的看着他。

“陛下若是烦躁,不如随老奴去个地方吧。”

我随着汪海公公的脚步,走了过去,是一个很偏的宫殿,与早前繁华的后宫隔了两三座冷宫,所以没什么人来。

进了殿里,却是另一幅景象了。一点都不冷清,反而还很热闹,很有烟火气息。

里面收拾的很整洁,宫女太监很齐全,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萝卜头正和宫女太监们玩着老鹰捉小鸡,听到开门的声音,正在玩闹的宫人们看见了我,先是一惊,而后都很整齐的跪下了:“参见陛下。”

那小孩儿被身旁的一个宫女带着也跪着,抬头疑惑的看着突然闯入的我,而后起身欢快的跑到汪海公公的怀里。

“汪海公公来啦,有没有给小鲤带小木马?”

汪海公公蹲身抱住了小孩儿:“小殿下,老奴今儿个出门急忘带了,下次一定带过来。”

小鲤的小嘴儿撅的老高了,那生气的模样,我竟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汪海公公一刮小鲤的鼻尖儿:“乖,去找霁红姐姐玩。”

一旁的一个宫女行了一礼便带着小鲤下去了。

我看着汪海公公:“小鲤?”

汪海公公起身,有些颤巍巍,我伸手扶了一把。他抬头看了看这盛夏的天,许是刚刚走的急,老人家的汗水糊了眼。

“陛下呀,先帝他啊,为了陛下做的远不是陛下看到的这一些。”

汪海公公说,当年高夏国的那一匕首不仅仅是一匕首,那是淬了毒的刀,经过随行太医三天三夜的抢救,堪堪捡回来一条性命。

回了宫还未等休息,便听闻了陛下落水的消息,等他匆匆赶过去,陛下已经被太后不知送到了哪里静养。

先帝自知无法再改变什么,只能尽力为陛下铺平所有的路,他整顿吏治、肃清朝堂,常常熬到深夜呕血,老奴每次劝先帝,先帝只说,她的性子,做国君怕是天天都能被气哭。

陛下十七岁时,先帝看着月色,问老奴,男人怎样□□,才能让女人一次怀上。

可老奴是个太监啊!

陛下十九岁时,朱樱肚子里的小鲤已经六个月了,十数个太医把过脉,均说是皇子,先帝大喜,当即便下了立太子迁东宫的旨。

当所有的事都了了,紧绷的弦便松了,松了人便倒了。

老奴原以为先帝熬不过那夜,可是陛下来了,陛下在殿外站了一夜,先帝便躺榻上看了陛下一夜。

陛下离去后,先帝命太医无论如何再给他三个月时间,先帝只叹,当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季相和林相早已被先帝叮嘱过了千万遍,最后那些时日其实是想说与陛下听,他希望陛下做了国君之后能够轻松些,快乐些,哪怕是再多交待那么一点点。

汪海公公看向了我:“陛下,先帝最后的三个月过得很快乐,他说看着陛下能多吃一碗饭,看到陛下脸上发自内心的笑,他很快乐。”

汪海公公看向了院中开心玩耍的小鲤:“小殿下是先帝为陛下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障,小殿下是老奴和太傅一手教导起来。现在呀,是时候让陛下亲自教导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华明殿的,等我回过神来时,朱樱和小鲤已经迁宫凤仪宫。

终章十二皇后

这个盛夏,我多了一位皇后。

林浪霄听闻,理应如此的模样,季鸿影却是完全没有想到的模样,为此,他甚至两三日没有同我说过只言片语!

不知为何,我看到他,竟也有几分愧疚。

但也就仅仅两三日,很快,他便和林浪霄一起组织好了语言。

林浪霄的那些话本子也没有白看,很快就编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

季相和林相把皇后的来历家世、与我的一些爱恨纠缠讲的绘声绘色,再加上小鲤与我八分相似的容貌,进退有度的举止,卓荦不凡的谈吐,这个太子,他们便也认下了。

凤仪宫里,我和皇后两人相对而坐,相顾无言。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对另一个人的思念。

皇后和我年龄一般大的,我看着她如花的脸蛋,头上身上繁重的皇后礼仪,轻叹一口气。

我语气诚恳:“对不起,不要怨父亲,他当年也是为了我。我会想办法安排你出宫……”

她感情真挚,包着两汪泪水的眼格外晶莹:“陛下,妾,是愿意的。”

从皇后的口中,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父亲。

父亲当年找到她时,她是冷宫的里的一个宫女,冷宫里的那位静妃,便是那夜差点送走了父皇的静妃,被当时的皇后罚到了冷宫,不多久就疯了。

静妃疯了后,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只有朱樱一个人还留在那里尽心的伺候。

父亲看着疯掉的静妃,叹了一口气,唉,都是他曾经做的孽!

父亲不敢把她们迁出来,怕平静已久的后宫再起什么波澜。便让人悄悄的把冷宫内修缮了一番,又安排了宫女太监们进来照顾起居,又找了太医来为静妃医治,可是最终静妃还是没有挺过两个月郁郁而终。

静妃去了后,宫女太监们又被遣散了,朱樱跪在父亲面前,请求厚葬静妃,并甘愿为静妃守陵。

十六七八的年纪,父亲总归不忍心让这么一个如花的姑娘一辈子守着一个陵墓。

父亲把朱樱扶了起来,将静妃按照妃子的礼仪下葬了。

下葬后,父亲问朱樱,你可愿意跟朕生孩子?

皇命不可违。

虽然是问句,朱樱可不敢拒绝。

朱樱说,父亲实在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

但凡她发出了一点声音,皱了一下眉,咬了一下唇,父亲便立马停住:“痛了吗?痛了我们就不做了。”

一晚上父亲五次准备起身,四次准备下床,最后还是朱樱大着胆子翻身压到了父亲身上……

朱樱问过父亲,为什么给孩子赐名“鲤”字。

朱樱笑了,那笑容很悲伤:“先帝说,他没有时间了,他祈愿锦鲤附体,带给他一个男孩儿。”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父亲是不惧世俗的,他并非是一定要一个男孩儿,他曾经骄傲的说过,女人也可以治家理国。

可是,他还是屈服了,他屈服于这个时代。

因为我的无能。

我想如果父亲身体康建,他定是有能力培养出一代女国君的。

我想如果我能有小曦那般的聪慧,父亲定然也是能活过千秋万代的。

我垂眸,整个人都有些颓败:“父亲他,何至于此……我有很多弟弟的……”

朱樱浅笑:“陛下,先帝他是太爱你了。因为爱,他会考虑到一切。”

我抬头看着她。

她望着窗外,脸上神情淡淡,平静如水:“他太了解朝中那些大臣了,他太清楚国君的无奈了。他们会逼你纳妃立后,他们会催你绵延子嗣。

而后宫原本那些孩子们,他们的母妃都是经过了几年的勾心斗角的,孩子们总归是会潜移默化的受到一些影响。

先帝不放心,不放心让那些孩子有什么能做国君的念想。人一旦有了念想,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恶魔跑出来。先帝怕他们会对陛下不利。

而小鲤不一样,小鲤他会名正言顺的成为陛下的孩子,他会从小接受最好的教养。”

朱樱的眼中是一片沉寂,沉寂中含着点点深情,我知道,朱樱她是爱着父亲的。小鲤的存在,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个慰藉吧。

我起身来到小鲤的房间,老太傅正在给小鲤授课。

是的,老太傅并没有真的归乡养老,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也是父亲的安排。

当年,我与小曦的差距确实不是一星半点,老太傅看出来不奇怪。

老太傅向当时的皇后反映了我的异常,皇后当即便想除掉老太傅。

父亲发现后,在皇后动手之前,先颁布了让老太傅归乡养老的圣旨,指派了林浪霄给我授课。

林浪霄是李相的人,是皇后信得过的人,皇后便也作罢了对老太傅下手的打算。

父亲在宫外拦住了准备归乡的老太傅,彻夜长谈,老太傅同意留在京都。

后来,小鲤出生,父亲立即把老太傅接进了宫里,在静妃的宫里,父亲如实讲了我们这一段荒诞的故事。

老太傅听闻后,只叹天妒英才,小曦走的可惜,又为父亲的深谋远虑感到深深的无奈。

摇头叹息间承诺必穷尽毕生所学将小鲤教养成合格的君王。

回华明殿路上,我绕了一下道。

我站在仁寿宫的门外,站到了月上中天,里面佛堂的禅香丝丝缕缕的飘了出来,从未间断。

仿佛里面当真坐着一个一心向善的菩萨。

信佛的人有千千万万,有人是心存善念,有人却只是求个心安。

看着仁寿宫紧闭的宫门,在一片檀香中,我心中一片淡漠,转身离开。

是非善恶,佛祖自有判断。

父亲从未想过让我做国君,但是他为我铺好了所有的路。

母亲一心想要送我做国君,却也只是让我坐上那个位子,而已。

……

终章十三秋雨

入秋,绵绵的秋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我同往常一样咳的撕心裂肺,但是也似乎确实一年比一年好了起来。

庸医的眉头也渐渐地锁的没那么紧了,气叹的也没那么长了。

我似乎大好了!

只是那庸医,依然有些皱着眉,轻轻叹着气。

我打趣道:“江太医,你给朕把了六年的脉了,就不能换个表情?朕可是都有按时吃药,好好休养的了。”

庸医叹了一口气:“陛下龙体确实有好了些的,只是心境也要放宽啊,这胸中时常有郁结,心肝脾肺怎能舒展开来?”

我赶紧抬手:“打住打住打住,总听你这么唠叨,朕想不郁结都难。你都说了朕好了些,不好的那些想来都是听你唠叨出来的!”

庸医唉声叹气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床边站着的季鸿影、林浪霄、路松、路杉也是一脸愁容的,以看着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神看着我。

唉,晦气!

起身,踩着落叶,踱步到了凤仪宫。

皇后沏了茶过来,我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放下了一颗棋子,小鲤颇无奈的摇了摇头:“父皇,您确定要放在那里吗?”

“欸,等等,我再想想,嗯……就放这里吧,我看这里挺好!”我拧眉纠结许久。

小鲤长叹一口气,然后他拿起了一颗白子落下:“您放那里,我往这里一放,您再往哪儿放?”

“欸,不对不对,我手滑了……”

小鲤无奈的扬了扬眉:“父皇,落子无悔,这一局您都悔了十来次了……”

我胡乱的把棋盘一扒拉:“不下啦不下啦,下了半天了一次都没赢过。”

小鲤摇着头把棋子一颗一颗的往盒子里捡:“唉,父皇,您总是这样,也特耍赖了些。”

那模样老成的,仿佛小曦坐在我对面一般,我抬手一个爆栗敲了上去:“这么快就嫌弃你父皇了?改日让你季相和你下,迟早得磨磨你这锐气!”

汪海公公端站在一旁,满面慈祥的看着我和小鲤闹着,皇后温柔的在一旁沏着茶。竟有些老泪纵横,抬起衣袖抹了两眼泪。

只是谁也没想到,换盏茶的功夫便一个没站住,倒下了。

这倒下了,便再起不来了。

我这才发现,汪海公公竟已经如此年迈了。

他跟随了皇爷爷三十年,照看了父亲二十年,还为我劳心费神了六年。

如今躺在这里的,是一个满头白发、满面沧桑,风烛残年的老人。

我把他风光大葬了,请了最好的寺庙里的法师,烧了上千的经幡,我把自己关在房中亲自抄写了三日一共百卷的佛经一并埋葬了。

操劳了一生的老人,辅佐了三代的国君,这是他应得的。

汪海公公下葬后,我也小病了一场。

病不凶猛,但是烦人的紧。胃疾、咳症一齐袭来,缠缠绵绵竟也拖延了半月之久未见好转。

好嘛,饭吃不得了,吃啥吐啥。药却不能停,吐了继续灌。怎一个苦字了得啊!

所以当我搂着被子抱着药罐子期期艾艾的在床上看着季鸿影和林浪霄在我跟前酌着小酒,赏着秋叶,听着落雨,谈论着昨日哪家公子大婚平白无故被新娘的竹马抢了亲,前日谁家小孙子把人姑娘给瞧了小姑娘吵着要上吊。

我一个枕头砸了过去,你们呐,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林浪霄贱贱地转过了身,冲我不怀好意的一笑:“陛下想要能入耳的,自己去看呀?陛下这番病好了,我们便出宫去,看看那山上的红叶河里的鱼,追追那风筝听听那飞鸟的啼鸣!”

我被他说的动了心,一口把怀里的苦唧唧药罐子给清空了。

“我们便说好了的,冬日的大海别有一番情趣,过几日好了,我们便去看大海,不可反悔的!”

“好好好,约上南延国的小皇帝,我们一起在海上小酌一杯可还好?”林浪霄接道。

“那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要是约不到,我是不是可以治你一个欺君?”

季鸿影见我们越说越没边际了,摇摇头道:“好了,陛下且安心养病吧,莫说是海上小酌了,想去南延都是可以的,南延国主邀请陛下参加三十诞辰的国书前两日就在陛下案桌上了。陛下这几日一直病着这才没有拿给陛下看的!”

闻言我慌忙放下药罐子就要去拿那国书:“早说啊,早说我病早好了!”

刚放下药罐子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原以为是那冒冒失失的路松,却不想是一向稳重的路杉。

路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殿里的:“陛下,陛下快去救救路松吧。路松,路松被路楠和路柏带着往仁寿宫去了!”

听到路楠、路柏两个名字,我脑袋嗡的一下炸了,路楠、路柏对我来说一直都像是地狱罗刹身边的黑白无常。

他们许久没有出来了,我心中惊恐,我觉得我可能护不住路松了。

我掀了被子就准备往外冲,林浪霄把我强按住差人给我换衣裳,我浑身抖得不停,衣服根本没法穿上去,最后只得给我拿了一件大氅子披上。

我走的很快,路杉跟在我后面雨伞根本挡不住秋雨,我不停的喃喃自语:“不能再死人,不能再死人,路松不能死……”

秋雨浇在身上很是寒凉,我感觉都到丝丝的凉风从骨缝里渗进了五脏六腑,蔓延到全身。我在雨中渐渐地跑了起来,我从未觉得仁寿宫如此遥远过。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我浑身抖动着,跌跌撞撞的跑着,等我到的时候,等我到的时候,我只看到雨中的路松奄奄一息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后背满是鲜血,板子还在一下一下的往路松的背上落着,随着板子的落下,雨水混着血水子在路松的背上飞溅起来。

我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却在雨中滑了一跤,我恨自己的没用:“住手,住手啊!”

太后在廊檐下一下一下的撇着茶沫子喝着茶,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仿佛又看到了漫天的红,双手握拳的砸了一下地板,强撑着站了起来发疯了般的冲了过去,护在了路松的身上,只一板子落了下来,我便喷出了一口鲜血。

大概太后怕真的把我打死吧,板子没有再落下来。

我捧着路松的脸:“路松,路松,你醒醒?”

路松微微睁开了眼,冲我挤出了一个笑:“陛下来啦,奴才,就,知道,陛下,会,护着,奴才的……陛下,不要哭,奴才,先,去找大殿下了……”

路松死了。

终章终姑娘

我看到了小曦,他站在我面前,两只眼睛流下了两条血泪:“姐姐,你怎么没有护住路松呢?姐姐,你怎么能让他死了呢?”

我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一遍一遍的磕头,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我看到了父亲,他站在在小曦的旁边,满脸的失望:“小涵,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跪着爬行到了父亲的脚边:“爹爹,你不要走,不要走……”

父亲一脚踢开了我:“你连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都护不住,如何护着天下的苍生?你该死!”

我震惊的抬起了头看着父亲,父亲的那张脸渐渐地变了模样,变成了那个地狱的罗刹,发出着太后的声音:“你该死!当年死的就该是你!你去死吧!”

我万念俱灰的跪坐在那里,或许,我真的该去死了吧。

忽然,一大片水淹了过来,我觉得我浸泡到了海底,我被人紧紧的抱着,可是突然那个人推开了我急速下落着,我看清了,是小曦。

我伸手去抓小曦,却怎么也抓不住……他就是一直冲我笑,然后开口说了两个字……

我醒了。

我默默的躺在床上,任凭两只眼睛不停的往下流着泪。

是的,当年,湖底,小曦说的那两个字,我看明白了的,是活着,也是这两个字让我活到了如今。

只是,路松死了,我没有护住路松,小曦他会原谅我吗?他还会让我活着吗?

我的手被人握着,我微微的侧头,是季鸿影。

我看着这个人,依然是一身鲜红的官服,真好看。

“季鸿影……”

“臣在。”

“我大概是活不成了吧。”

“陛下万岁。”

我把手从季鸿影的手中抽离,从怀中摸出了了一颗小海螺,我把它系了绳挂在了脖子上。

路杉帮我解开取了下来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抓过了季鸿影的手,把海螺放到了他的手上:“季鸿影,你会吹曲子吗?”

“臣,进京前曾经学过。”

“我太笨了,一直吹不响它。你吹首曲子给我听吧。”

曲子响起来,是熟悉的旋律,是大海的声音。

“你吹得和他一样好听。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他为什么没有听我的话来参加科举呢?”

说了这些话,我累极了,我又闭上了眼睛。

我觉得我睡了好久好久,可是睁开眼,看到的还是这几个人。

就连一向最喜欢怼我的林浪霄都跪在一旁,红着双眼。

庸医跪在一旁,频频用衣袖擦着眼,唉,这老东西,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庸医了吧,临终前再做件好事吧,安慰安慰他:“江太医,哭什么呢?这对朕,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江太医却只是垂着一张老脸叹息。

我应该是真的要死了,所以我叫来了路杉。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当年汪海公公喂给父亲的药丸是什么了,每一个国君继位都会拥有这样一颗药丸,它可以在我们将死的时候,给我们两个时辰的时间,足够我们安排妥当所有的事情。

拟了小鲤继位,季相、林相辅政的圣旨后,我来到了仁寿宫。

太后依然在礼佛。

我在太后旁边的垫子上坐下。

“曦儿,不可对佛主不敬。”

我没有理会,我只是看着太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为什么要处死路松。”

“路松早就该死的。当年他就该死,只是因为他是曦儿的贴身太监,你要做曦儿,身边就不能没有他,会遭人怀疑的。”

“我是问,为什么处死他,现在。”

太后收起了佛珠,叹了一口气:“他若是老老实实的便也罢了,可他偏在太医院的药房里说是哀家害的陛下成如今这般模样。”

太后扭头看向了我:“曦儿,你说,这是母后的错吗?”

那眼中,倒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突然就想笑,然后我真的就笑了:“太后啊,您已经是太后了啊,没有人会再威胁到您,您的孩子做了国君,您就在这里专心的礼佛不好吗?我如今这般模样,是不是和您有关,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需要一条人命去,去证明什么吗?”

“当然重要,正因为哀家是太后。哀家是一个贤后,史书上不能有任何污点!”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曾经她也是我敬爱的母亲,为什么就变成了这副我不认识的样子。

许久,我开口,语气带着请求:“以后不要为难小鲤,小鲤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转动起佛珠:“你安心的去吧,哀家不会为难无辜之人。”

而后传来小声念佛经的声音。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刚刚四十岁。父亲说,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可怜的人。

我起身离开了,大概,我不算她的孩子吧。

季鸿影站在仁寿宫外,看见我出来,他微微一笑,他向我伸出了手。

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了,或许我应该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我向他走了过去,轻轻的握上了他的手。

他牵着我,在御花园慢慢的走着,我们来到了御花园的池塘。

尽管大丽国气候温暖,冬日里的荷花还是凋敝的,眼前的景色甚是凋零,没有荷花、没有荷叶、也没有了杆,一切都显得颓败。

他带着我在池塘边坐下:“陛下,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吗?”

我微微点了点头:“你初进宫时,那时的你迷了路。”

我永远不会忘,那一天,是小曦离开一周年。见到他的第一眼,我终生难忘。

季鸿影轻轻笑了一声,微微的摇了摇头,他在我耳边轻语:“陛下……姑娘,疏桐说过,会保护姑娘生生世世……”

我抬头,看向他,他的眼角有泪滑落。

这样这张好看到无可挑剔的脸,眉眼间的似曾相识,和记忆中重叠起来了,那是在一个喧闹的集市,我和父亲还有小曦到达霞海镇的第二日……

我想抬手轻轻抹去他的泪,却终究没有抬起来。

我死了,在二十五岁这一年,哦,不,或许,这一年,我应该是二十七岁。

我让季鸿影和林浪霄把我葬进了喜乐公主的坟,把小曦迁进了皇陵。

我这荒唐的一生啊,小曦,你的话我看懂了,所以我活着,活了八年,现在我把你的路松弄丢了,小曦,我这便去把路松找到,再去你跟前赔罪……

后面是不同视角的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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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终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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