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吗？”
周旭欣赏了下方知漾生动的面部表情，眼里有细碎的笑意。
比起刚才的疏离冷淡，此时的方知漾才逐渐让周旭把她和记忆中的人重叠起来。
方知漾惊讶之余，只觉莫名烦躁，特别是当周旭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
怎么会有人的眼睛像装进了满天繁星一样澄澈明亮！
方知漾这下是真的尴尬到脚趾抓地了，她能说什么？
惊喜什么？是惊吓吧！
在便利店偶遇，方知漾偷偷打量人好几眼，以为是月老牵线遇到crush，结果对方竟然是认识多年的竹马！
还好偷看没被抓包，她也没不理智到做出什么要人联系方式这种事，不然她真的会很想换个星球生活。
方知漾再一次觉得榕城是真小啊，转几条街都能遇到熟人，更是没想到那个让她好奇的神秘男会是周旭！
周旭也觉得太巧合，他今天有一个附近大学的宣讲活动，这次回来没开车，他就准备打车过去，结果高温天又是中午高峰期，压根打不到车。还好路边有辆共享单车，周旭扫码骑了几米就觉得这车不对，轮胎有点瘪，像是没气了，想停下来吧，又没在附近见到别的车。
眼看和对方就业办老师约的时间快到了，周旭是个守时的人，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对方久等，也只有硬着头皮骑下去。
快到目的地见到有家便利店，周旭进去买瓶水，就这么被意外惊喜砸中。
其实在见到铁兰餐馆包装袋的时候，周旭心里就隐有猜测。
他知道方知漾比他提前几天回到榕城，万幸他没有被权限掉，还能刷到她的朋友圈在吐槽送餐时候遇到的奇葩顾客。
而让他百分百确定的是那颗长在她左眼角的泪痣。在他认识的人里，有这种面部特征的就只有方知漾一个。
小小一颗黑点缀在眼角，让他有着深刻的印象。除了特别之外，还因为小时候的一件事。
周旭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生活里除了爸爸妈妈和外公，还有一个叫方知漾的小姑娘。他知道她是妈妈好朋友的女儿，是比他早出生8个月的童年玩伴。小时候的方知漾是个很爱漂亮的小姑娘，她时常会别着亮闪闪的发卡，穿着洋气的新裙子跑到外公家的小院门口，脆生生地叫：“周旸旸，出来玩！”
也会指着她有而别的小朋友没有的小黑点向他倾诉烦恼：“好奇怪啊！为什么只有我有，别的小朋友就没有的。周旸旸，你也没有！我还偷偷用肥皂也搓不掉！”
小知漾两手托腮，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就连面前摆着最喜欢的草莓牛奶也没了兴趣。
打着蝴蝶领结，穿着条纹小衬衫被妈妈打扮的和个小绅士一样的周旸旸，吸溜了口手里捧着的和方知漾同款不同味的香蕉牛奶，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好友：“我看了外公挂在医馆墙上的图，你这个应该叫泪痣。”
后面那个字周旸旸不认识，还是用老师上课时教过的方法，去翻了新华字典才知道这个字念zhi，四声。
“管它什么痣呢。周旸旸你知道怎么让它消失吗？”方知漾觉得数学测验都可以考满分的周旸旸，一定有办法。
但周旸旸却摇头，随后问道：“你不喜欢吗？我觉得很特别啊！我看妈妈衣柜上贴着的海报，上面的大明星脸上就有这个。”
在已经可以辨别美丑的年纪，周旸旸觉得海报上那个和他一样头发是卷卷的，还有和方知漾一样在眼角长着颗泪痣的阿姨，就很好看啊！但是她的眼睫毛那里怎么黑黑的？
周旸旸不懂就问，他去问了妈妈。王秀娟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笔告诉他，那叫眼线笔，用这支笔可以画出来。
方知漾摇了摇头，嘴一瘪，有些泄气地道：“可是小涛他们说我脸上长了芝麻粒，以后还要越长越多！”
小涛是班里的调皮大王，最爱作弄女同学。
周旸旸看小知漾闷闷的样子，放下没喝完的牛奶就拉起她的手，往医馆的方向去。
“我们去问外公！他是医生，不会骗人。说的话比小涛可信！”
等从王载道那里得到解释后，小知漾才重新有了笑模样。看着方知漾的笑脸，周旸旸又想到了妈妈衣柜上贴着的大明星。
还有——那只长得和铅笔一样但可以在脸上画画的笔！
“方知漾，你等我一下！”
周旸旸急冲冲跑上楼，推开王秀娟房门，在梳妆台上找到那只神奇的笔。他对着镜子，在左眼角同样的位置点上一颗小黑点，又跑下楼。
“你看！我们现在一样了，都有小黑点了！小涛他们就不会只说你一个人了！”
方知漾捧起他的脸仔细看了看，真的是和她一样的！
“哇！周旸旸你太厉害了！居然可以变出小黑点！”
这件事也成为了两家人聚会时常拿出来回忆的话题之一。
在便利店里，他认出了她，匆匆一瞥，也来不及打招呼。
他回国之前，又或者说是这五年里的好几个瞬间，他都有幻想过两人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下重逢。褪去青涩长大成人的两人，隔着五年的分别时光，还能像过去一样无话不谈嘻笑吵闹吗？
现在看来，难度不小。
切好的鱼片码好味放进蒸锅，周旭开始烧水熬火锅底料。
“大庄和佳茹的婚礼你去吗？”
周旭把一小块火锅底料扔进煮沸的水里，问在一旁低头看手机的方知漾。
在看到庄明给他发的请帖的时候，周旭就有想过她会不会去。毕竟方知漾和耿佳茹在高中时候就是形影不离的好友了，庄明和耿佳茹的婚礼不会不邀请她。这也是他明明每天忙到睡办公室也要挤时间赶回来的原因。
明知故问是因为周旭不是真的木头，他有时候反而敏锐过头。从方知漾进院子见到他，两个人寥寥几句对话和短暂相处，他就察觉到方知漾的疏离和不自在。他明白时间带来的隔阂不会轻易消解，但他在他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就不想两人之间一直僵持下去。
方知漾刚给莫铁兰发了消息，让餐馆不用留她的饭。消息发过去，莫铁兰估摸是在忙，并没有回，方知漾想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过去，就听到周旭在问她。
方知漾看着手机里刚刚弹出来的工作消息，头也没抬，很言简意赅：“去。”
对方貌似很着急，方知漾这边消息还没编辑完，那边就是一阵急call。
周旭还要再说点什么：“那你——”
就见方知漾已经对着电话那头劈头盖脸三连问：“你没断奶吗？地球离了我要爆炸吗？我长得很像百科全书吗？”
对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方知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走出厨房，去外面继续训人了。
周旭视线跟随方知漾离开厨房，现在是真的恨自己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了，他从通话声音里，听出来对方是个男性，声音应该挺年轻的。
看得出方知漾和对方关系应该很好，只有在面对关系亲近的人的时候，方知漾才会这样，她凶巴巴地说你并不是讨厌你，反而是把你当自己人。
而客气疏离的态度是对社交舒适区以外的人才有的。
“嘶——”
半小时后的饭桌上，王载道挟了一筷子清蒸鱼肉入口，扭头就对周旭说：“你去煮点饺子蘸这个鱼吃正好”。
周旭以为是王载道突然想吃，只好老实交代：“外公，冰箱里没有现包的饺子，您实在想吃我去路口的小超市买点速冻的，可以吗？”
王载道端起清茶喝了一大口，才点着那道清蒸鱼片说：“你尝尝。”
周旭一头雾水地照做，鱼肉才入口，周旭就皱起了眉头，从小的教养让他强忍着咽下口中的食物。
方知漾见他的样子，也条件反射地咽了下口水。
真酸呐！
她刚才尝了一口，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酸的鱼。
“你把醋当酱油放了？”
周旭当然不会说他是因为听到她和男的打电话才走神，失手倒错醋，这下只好认下是自己眼花。
王载道的目光在两个入席以后就没怎么交流过的两个年轻人之间打了个转，一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在自家孙子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也不拆穿，还顺嘴说道：“那多喝点枸杞菊花茶，明目降火。”
老爷子给周旭倒了一杯菊花茶，又笑着对方知漾说：“他喝茶，咱们喝这个！”
说着就把自酿的血橙酒倒了两小杯，递了一杯给方知漾。
清澈透亮的液体盛在玻璃酒杯里，方知漾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入口有橙子的清甜又有微微酒精味，但橙子香味盖过了酒味，中和起来是很舒服的果酒香，不甜不涩。
“好喝！”方知漾又抿了一口。
“这是他们自家种的橙子，留了些拿来酿酒，其他的都卖出去了。好喝是好喝，但别贪杯，这酒喝起来不觉得醉，多喝也上头。”
“嗯嗯，我知道的，王爷爷。”方知漾嘴上应着，还是没忍住给自己又多倒了一小杯。
“你别空腹喝酒，胃会难受，先吃点菜。”
周旭看方知漾的馋猫样，提醒她。
方知漾听劝地吃了口麻辣鱼块，鱼肉好嫩，又夹了块土豆，煮的正好是她最爱吃的沙沙的口感。
她对坐旁边的周旭竖了竖大拇指：“厨艺不错啊！”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就算是从小被夸到大的周旭，在看到方知漾被辣的水汪汪的一双 眼里透露出的满足，也只会傻傻地脱口问出那句经典广告语：“好吃你就多吃点。”
方知漾确实吃很多，酒足饭饱之后，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
被王载道送出小院大门前，还给她拿上了一瓶血橙酒：“带回去给你爸妈也尝尝。”
方知漾忙道谢，又被王载道嘱咐回去路上小心，有空就常过来玩，转头又去叮嘱周旭一定要把方知漾送到家门口。
这场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方知漾每次来王家找周旭玩，临走前都会收获一堆王爷爷和秀娟姨给的好吃的。
出了院门，方知漾就往停小电动的地方去，周旭以为她要自己开，提醒道：“你喝酒了。”
果酒后劲上来了，方知漾感觉大脑开了慢放，从接收信息到消化再到输出都明显反应迟缓。
“我知道，所以你骑。”
周旭大致打量一下眼前这辆电动车，坐两个人确实可以，关键是：“你有两个头盔吗？”
方知漾摇头。
“那打车吧。”
“我们走小路，应该没问题吧。”
周旭已经定好位，页面显示在呼叫车主。
“遵守交规，不要侥幸。”周旭语调温和，但态度坚决。
有司机接单了，周旭看着手机上的路线图判断司机过来的方向。
方知漾也不是固执的人，她只是担心：“那我车怎么办？”
“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再把车给你骑回去，怎么样？”是商量的语气，看来他早就想好了。
不过方知漾被酒精熏得昏昏然的大脑突然灵光了一下：“为什么不可以我自己打车回去，”你骑车跟着我？”
周旭点头，看上去是真的认同，还询问：“那要不要我在前面给你开道？”
方知漾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脑子里又突然蹦出他今天中午骑共享单车的样子，没忍住笑了起来，一开始还收着，但是脑海里画面太生动，方知漾笑出了声。
看着她眉眼间都是生动的笑意，周旭也跟着弯起了嘴角。太阳已经落山了，但天边的晚霞依旧绚烂，两个人站在树下相视而笑，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凝固在两人间的坚冰有了消融的痕迹，都从对方眼里找回了一些熟悉的记忆。
直到上了车，方知漾才止住了笑。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榕城体育馆，这几天体育馆承办了一个省级赛事，路过附近都会有些塞车。周围安静下来，那股晕乎的感觉又来了，方知漾头靠着车窗，眼皮沉沉开始打瞌睡，在她意识模糊前感觉到有人靠近，她又闻到了那股清新的柑橘香，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很耳熟，但方知漾来不及思考就眯上了眼。
欢快的铃声响彻车厢，周旭看着隔着针织小挎包亮起的手机屏幕，就连在开车的司机师傅都忍不住向后座瞄上一眼，而手机的主人无知无觉。
铃声停了一秒，又再次响起。
这次周旭拿出手机，准备摁掉，在看到手机屏幕上备注显示的“zyy”三个字母时愣住了，显然这个zyy和他知道的并不是一个人。
周旭想到方知漾今天在厨房接到的那个电话，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情感战胜理智，鬼使神差的，周旭摁下接听键：“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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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z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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