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花大价钱请人写了文书,踩着申报截止的最后时间,给沈嘉应投了几封申请书。
她看着秘书呈上来的档案,心里总算是一块悬着的石头落地了。
“都怪我去年身体不好没精力管你,不然,我高低都给你送出去念个书。”
沈嘉应穿着宽松的套头睡衣,顶着个乱糟糟的头刚从床上爬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可乐,爽快地单手叩开,咕隆咕隆灌了几口。
“哎你这孩子,怎么刚起来就喝冷的!”
沈芳踩着高跟鞋过来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里面食物尽没有,饮料倒是五颜六色放了一堆。
“你平时自己一个人吃什么呢?”
沈嘉应声音里还带着刚醒的疲困:“外卖,或者零食,随便垫吧垫吧,死不了。”
沈芳捏捏自己的额头纹,告诫自己平心静气。
“你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儿,身体是要有营养供应的,怎么能老吃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你就搬来和姑姑一起住吧,姑姑好照顾你。”
“这个话题打住啊,这么多遍了还问不够。”沈嘉应走到客厅,就着她方才放在桌上的申请文件看了眼。
啧,都是些什么没意思的地方。
“那你好歹听姑姑的,招个住家阿姨,你看看家里乱糟糟的,怎么过的下去!”
沈嘉应已经听得不耐烦:“我姑,你就别管我,我一个人呆着舒坦,不用人。”
“幸好你不是我儿子,否则我得气死。”
他弯弯唇:“这么严重?”
沈芳不理会他,接了电话走到阳台上去,全身上下还弥漫着因为他不配合产生的怨气。
沈嘉应收回视线,继续翻看着手上的东西。
他这姑姑关心他,他知道。但是沈芳同他爸一样,都是控制欲强的人,深入到生活方式的每一个细节的关心,他消受不起。
关心往来多次被拒,沈芳大概也是会凉了心。
沈嘉应侧脸立体,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
莫名又想到初雪的话,沈嘉应再次抬眼看向阳台上的沈芳。
或许他应该学着像齐骏、季允执他们对他们的妈妈那样,对沈芳依赖一些。
齐骏和他姐、他妈妈关系都好,最懂和女性相处,他说过,展现脆弱是最能引发关怀的。
沈嘉应思考着要怎么缓和,大不了就听他姑姑的,跟她一起住。
沈芳接完电话,面上带着巨大的错愕走进来。他皱眉,起身扶着她坐下。
“怎么了?”
“嘉应,姑姑我....”沈芳紧紧握住他的手,好像在从他这里汲取什么力量似的:“我前些天老觉得累,就去医院做了检查。”
沈嘉应反握了握她的手,正要出言安慰,沈芳一语如巨石落湖。
“刚刚护士给我打电话,说我怀孕了。”
沈嘉应身体僵直了一瞬,嘴巴微张,好一会才挤出一个强颜的笑。
“哦,这不是好事吗?你不是一直想怀却怀不上吗。”
“那是之前!我现在这个年纪,怀孕的话,有好多顾虑呢。”沈芳拍了他一下,脑袋里霎时间掠过很多想法。
“不行,我得立马去找你姑父,告诉他这个消息。”
“嘉应啊,那要不我们今天这顿饭改天再吃吧?姑姑心里慌的很,必须先去找你姑父说会话。”
沈嘉应理解地点点头,不太熟练地安抚道:“大龄怀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是是..”沈芳心不在焉地听着,拎起包包就走。
沈嘉应将人送到车上,看着人走了才独自回来。
偌大的客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苍白的光影。他抬头望向高高的天花板,那里空无一物,只有一盏巨大的吊灯孤零零地悬挂着。
沈嘉应沉默地站着,周身的孤寂有着一种深邃的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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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区的巷子,傍晚时分,夕阳将石板路染成金色。
沈嘉应猛踩一脚油门,机车轰鸣着冲进巷子。
他心情不佳,胸口堵着什么似的,本想找那群朋友们喝酒解闷,可一个个都说有事——齐骏要陪苏芷禾逛街,梁翊文要补习,季允执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估计昨天喝得今天还没缓过来。
菜狗一只。
"妈的,一群不靠谱的玩意儿。"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这破北城就是克他。
沈嘉应低声骂了一句,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
这里的路不平,机车颠簸着,震得他手腕发麻,导航上显示的酒吧,在地图上近在咫尺,放眼望去却没找到招牌的踪影。
夕阳从两侧的老房子缝隙里漏下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烦躁地下了车。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冽的暗香,沈嘉应环顾,原是一株腊梅数正开的盛貌难掩,金黄色的花朵在朱红色的墙壁映衬下显得如诗如画。
树下有几个孩子们排排坐着,每人凳子前立了个小画架,大概是在写生。
他倚在机车上点燃了一只烟,正要送到嘴边,一个四五岁年纪的小男娃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好奇地问道:“大哥哥,你的自行车好大,我可以摸摸吗?”
沈嘉应快速地用食指摁灭了烟头,用手臂挥散,做出了自认为最凶神恶煞的表情,不耐地赶人。
“不给。你爸妈没教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讲话吗?滚回去画画去儿。”
“我没有爸爸妈妈....”那小男娃一下子就在眼里续了两泡晶莹的眼泪,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啜泣了几声,呜呜咽咽地跑远了。
沈嘉应郁结地轻吐了一口气,准备打道回府,刚坐上车,他瞥见刚刚那小孩扯了一个大人从腊梅树后面的院落里走出来。
还搬上救兵了。
他又翻身下车,摘下头盔。
然后是一阵冷冽但可以忍受的晚风拂过,巷子里生活气息十足的吵吵嚷嚷的声音瞬间清晰起来。
“嗨,沈嘉应。”短暂的静默后,初雪率先打了招呼。
她的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湖水,平静而深邃,目光落在人身上时,既不热烈,也不冷漠,像是冬日里透过云层的一缕微光,淡淡的,却带着温和的暖意。
“你怎么在这?”沈嘉应清了清嗓子道。
“我每周日都会来福利院教孩子们画画,上次吃饭和你提过的。那家福利院就在那儿。”初雪指了指腊梅树后面的院子。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闲着。”
初雪嘴角保持着一种自然的弧度,目光清凌凌地看着他。
沈嘉应以为她会礼尚往来问问自己来这干嘛,没想到她再开口竟是:“沈嘉应,能不能借你的车给小朋友坐坐?”
躲在她腿后的小男娃怯又好奇地伸着个头看他。
“福利院的?”
“嗯。”
沈嘉应耸了耸肩,动作懒散而随意,眼神瞟向初雪,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同意。
“作为回报,下次经济课的pre,我帮你写文稿。”
“成,我给你这个面子。”
“小孩,不是要坐车吗?过来。”
拥有了机会,那小朋友反而发怯了,犹豫地抓着初雪的手,仰头看她。
“没关系的,这位大哥哥是姐姐的朋友。”初雪蹲下来,鼓励地晃晃他的手,眼里的笑意恍若冰雪顿融,一片温柔。
沈嘉应眉毛微动,在她看过来时,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把小男孩抱起来放到机车上,自己也翻身上去。
初雪连忙补充:“不用真的骑。”
“那多没意思。”沈嘉应弯弯唇,发动了机车,带着小男孩骑到了巷子口,又从巷子口骑了回来。
速度不快,但足以让一个小孩子满足对机车的好奇与喜爱。
刚一下车,那小家伙就抱住了沈嘉应的腿,继续顶着圆嘟嘟的脸萌里萌气道:“大哥哥,你还会再来吗?”
初雪唤他:“武升,今天的画再不画,天马上就要黑了哦。”
武升听话地回到初雪身边,接过画本,脸上表情殷切。
“小初老师,我可以不画腊梅,画这个大哥哥和他的大自行车吗?”
小家伙向来对画画课敷衍了事,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有想画的对象。
初雪很难不答应。
再次接收到初雪请求的眼神,沈嘉应嘴角微微抽动。
一辆车而已,没什么可吝啬的。
他打算去巷口便利店坐会儿,把车子留给他们画画,没想到武生又扒住他的手,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大哥哥,我想把你一起画进去,好吗?”
“.......”
这绝对是他此生最善良的时刻,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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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应按照小武生的要求,复原了刚刚倚在机车上的动作。
初雪和小武生在他不远处各自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各自面前一个小画架。
身姿娉婷的女孩子连坐小马扎也端正优雅,膝盖并得拢拢的,背部挺直,披散的长发自然地垂落在肩背,每在画纸上运动一笔,都会歪头向小男孩解释几句。
就这样大概呆了20多分钟,两人完成了画稿。
小武升献宝似的跑过去把两张画递到沈嘉应面前。
看得出,两幅画,一副原作,一副临摹。
临摹的那副小孩子手法,更像是卡通速写。
而原作的那副,沈嘉应不自觉地把纸张拉近看仔细,粗犷的线条带着精细,随意中又透着匠心,明明没有色彩,画面却充满了层次与张力。
很有神韵,她把他画的,挺好看。
沈嘉应难得给了点小家伙温和的表情,说道:“都送给我了?”
他重重地点头:“对,谢谢大哥哥带我坐大自行车。”
沈嘉应收好画,学着初雪摸了一把他的头:“小兄弟,这叫机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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