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应带她去了一家店名为“倾世之恋”的中餐厅，店内的装潢很有民国老上海的气息，奢华亮堂的水晶吊灯，中西结合的大理石餐桌上布置着格调淡雅的丝质桌布，每一桌上都用青瓷瓶装着一多清新的马蹄莲。
“留子在外就图个吃，这一家中餐可是上了米其林排行榜的，我来过一次，感觉还不错。”
他把菜单递给她，拒绝了服务员的服务，亲自上手给她倒茶。
初雪翻开菜单仔细地看着，那架势与她方才在学术会议上看论文摘要的认真如出一辙。
沈嘉应看她研究菜单的样子，暗暗弯唇。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全部点你喜欢的就好，我不挑食。”
初雪也懒得和他客气，同服务员点好菜，就把菜单递回去。
沈嘉应的目光太明目张胆的强烈，初雪喝了口茶，偏头装作打量餐厅。
“你还在生我的气？”
初雪疑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从哪得出的结论。
“生什么气？”
“毕业舞会那天。”
强制掩埋的回忆又再次浮现，初雪有短暂的一段时间感到十分的不舒适。她原本以为两人不会再见面，怎么会料到就这么巧地遇上，还一起来餐厅吃了饭。
她觉得见到他，自己整个人都会沉浸在尴尬和某种羞耻的状态中。
服务员及时地上菜，打断了沈嘉应盯着她等待回复的间隙时刻。
待菜上齐，初雪拿起筷子安静地尝了几口，满意地点评：“这家中餐是很不错。”
沈嘉应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也会做敷衍别人的事。”
初雪顿了顿，很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这样的，她自诩遵循待人真诚的原则，可是却不自觉地在对沈嘉应表露出不善，她不喜欢自己这样的变化。
“坦诚地讲，沈嘉应，我没有办法和你再做朋友了。”
“我也没想和你做朋友。”
“那不正好，那我们就当吃饭搭子好了。”初雪埋头认真地吃饭，立马践行。
沈嘉应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看向她的眼神逐渐情意加深。
“我的意思是，不做朋友，做男女朋友。”
初雪愣住，睫毛微颤。她放下筷子，抬眼看他：“沈嘉应，五月的时候，我还在情绪上，说话比较直，但意思就是那些个意思。”
“我不喜欢你，所以不会和你做男女朋友。”
“我们发生了关系，所以我也不会和你做普通朋友。”
“总结来说，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
“在我的期望里，我们能够不再见面是最好的。但是如果像今天这样偶然相遇了，我希望你能把我当做陌生人。”
沈嘉应越听眉头皱得越深，面容上的怒气丝毫遮掩不住。
“初雪，话说的这么绝情，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初雪静默了片刻，放下手里的餐具，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坐直看他，有一种郑重其事的诚恳。
“我觉得我们还很年轻，所以不需要有太多的人情世故，我的直接都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书上说，年轻人总是把□□错当成爱情，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幻想，所以，或许你并不是喜欢我这个人，只是因为那次意外才对我有了关注。”
“你不信我真的喜欢你？”沈嘉应觉得迫切地需要去抽根烟，或者灌一瓶酒，才能消下身体里的无能为力的愤怒。
“初雪，你听好了，我没那么青涩，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我是对你有生理**，但在生理**之外，我也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人，懂？”
她微微扬起双眉，表情平和、冷静，还掺杂着几分淡淡的茫然，仿佛对方的任何话语在说出之前就已经成为了不可打动她的过眼烟云。
他们独一处的无言将餐厅其他角落的声音慢慢放大，背景里的流行歌曲正在唱着歇斯底里的苦情歌，像是某些人的情绪外化。
沈嘉应看着她，她低着头，好一阵，两人之间仿佛各自身处了一个玻璃罩之中，谁也听不到谁。
见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沈嘉应看了看表，妥协地叹息：“下午不是还有会，先吃饭吧。”
他把服务员后端上来的拌饭拌匀了，递到她面前。
两个人没再说话，安静地用完这顿午餐。
沉默一直延续到沈嘉应送她回到会场，初雪朝他点头示意：“再见，沈嘉应，我先去忙了。”
“嗯。”他神情淡淡，看着她的背影，倚在一边的栏杆上，单手拨弄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脸上是苦大仇深的颓丧。
可是奇异的是，她就算这样一清二楚地拒绝了他，就算他们走在一起一句话不说，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安宁与欢悦。
倘若这不是真正的爱情，那他要如何定义这样的情感牵引。
他无法向思辨高深的她说明。
//
下午五点会议结束后，晚上在酒店宴会厅还有一场学术晚宴。
九点晚宴结束，初雪和导师将会赶赴机场，搭乘零点的航班回伦敦。
中间还有几个小时的空闲，初雪和导师打了招呼后，打算去纽约的书店淘些书籍。
索菲娅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提议让早上那个男孩陪她一起。
初雪合拢笔记本，整理好桌面上的纸质资料放进包里，随口说道：“索菲娅，他也有自己的事情的，我自己没问题。”
“真的吗？可是他坐在后面看了你很久，不像是很忙的样子。我问问他。”索菲娅揶揄地说道。
初雪惊讶地回头，果然发现了坐在后面的沈嘉应。
来不及阻止，索菲娅教授就手肘搭在椅背上，转身扬起音调招手对沈嘉应说道：“嘉应！你能过来一下吗？”
“老师....”初雪一时有些头疼。
“Alicia想去逛逛书店，但是我待会有另外安排。你有空闲吗？能帮我照顾一下她吗？毕竟你知道，纽约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安全，更何况我的学生还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
沈嘉应看了眼初雪，忽略了她眼里的拒绝，带笑点头：“当然，索菲娅教授，我乐意之至。”
早上还是晴朗的天气，不知为何到了下午却开始刮起大风，天空乌云密布，恍若灾难片中的场景。
初雪看了眼的天气预报，有些担心地说道：“新闻说今天夜里会有风暴，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航班。”
沈嘉应凑过去看了眼，却只提取到了明日一早获奖迎来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的信息。
“要不考虑考虑现在改签，休息一天，后天再走。”
初雪摇摇头，步子不停，低头仔细研究着天气预报。
“不行，索菲娅教授后天下午有一节课要上，改签来不及。”
两人在纽约的城市街头走着，人群来来往往，车辆如流，沈嘉应眼观八面，虚护着她不让人撞到她。
过马路时，初雪还在询问着航空公司是否会有延机可能，没注意前方快速驶过的出租车。
沈嘉应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臂将人揽进了怀里，出租车几乎是擦着初雪背后没多少距离疾驰过去。
初雪埋进他怀里，先是嗅到了他身上很淡的烟草气味，之后侧头看到那俩出租车，一时也有些后怕。
“初雪，走路不要看手机。”头顶传来他很沉硬的声音。
她自知是自己的问题，从他怀里退出去：“不好意思。谢谢你。”
沈嘉应低头看她瓷白的脸上也有些心悸的痕迹，直接隔着大衣衣袖扣住了她的手腕，怕她拒绝，还要解释一句道：“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其他意思。”
初雪被他牵着往前走，有些踉跄。
“慢点，沈嘉应。”
这话让沈嘉应心跳空了一下，他放慢了脚步，扣着她手腕的力度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两人一前一后，手部相连，安稳地在绿灯中走过车辆密集的马路。
马路对面，这家叫做“神圣之眼”的书店，是一家包罗万象的近百年历史的老牌书店，可以买到不少稀有和绝版的艺术书。
沈嘉应伸手推开沉重的黄铜门把，让初雪先进。她道了声谢谢，径直走进弥漫着墨香气的书店。
初雪手指搭在胡桃木的书架上，目光沿着书脊上的名目一本本仔细地横扫，看到感兴趣的，就拿下来翻阅几分钟，若是喜欢，就搁进臂弯。
这样绕了大半个店，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嘉应懒散地倚在一边，不急也不催，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身影缓慢地移动。偶尔视线望着她去拿书时袖口露出的那节纤细如雪的皓腕时，他会像是在渴求什么似的，掩饰地移开一瞬目光，喉结微动。
那天晚上，欢愉至她无法承受的时候，他曾掐握过那双手腕摁在床上，何样的娇嫩与细滑，
让他光是再看一眼，就快要压不住心里靠近她的猛兽一般的欲念。
沈嘉应想抽根烟，但场合不对，他只能强行压制着。
转过头，他眉心一跳。最高层的书架估计有三米之高，就一个不留神，人已经爬着梯子往上够去了。
沈嘉应立马疾步过去，揽了她的腰把人带下来，及时捂住了初雪的惊呼。
“下面呆着。要哪本，你说，我给你拿。”
“我只是想都翻一翻，你下来吧，我自己上去看。”
“这个？”沈嘉应没理会她的拒绝，他个子高，踩了几步阶梯就能够到上层的书本，把她方才想要的书拿下来，俯身递到她怀里。
初雪只好小声地道谢，就着这个姿势翻开看了看目录。
沈嘉应手撑在书架上低头凝视着她，等着，待她翻完觉得没有购买的必要，又接过放回去。
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初雪在他的帮助下将最上层的书架也搜罗了一遍。
不知不觉中，初雪就选了十八本书，她在收银台一侧用布袋一本本把书装好，听到店员念出账单数字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地去找包里的卡。
还没拿出卡，那边沈嘉应已经先一步递过去结了账。
他接过那袋沉沉的书，下意识去牵她。
初雪躲开，微微蹙着眉头说到：“怎么好意思让你支付，你把卡号发我，我回去转给你。”
“不用，这才几个钱。”
他态度潇洒，初雪只好作罢。
走出书店，外面的风愈发地肆虐，天空阴沉得像是掺了水一般的墨色，有细雨飘落着。
沈嘉应早早联系好了司机，让人在门口等着。
风刮过来寒冷刺骨，街上的行人都裹紧衣缕，行色匆匆。
沈嘉应这次很强硬，一手拎着书，一手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小跑着到车前，打开车门，把人送进去。
车内空调很足，冷热交叉间，初雪不适应地捂嘴秀气地打了个喷嚏。
沈嘉应眼神立马看过来，从车门储物格里拿出一条埃及长绒棉毛巾打开，上手就要去帮她擦头发。
初雪吓得一个激灵背往后靠了下，从他手里接过毛巾：“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她把自己沾了雨滴的头发和衣服都简单地擦了擦，然后把毛巾叠好，放到了中岛台上。
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着，车窗外雨声渐起，几分钟后，就转势为倾盆大雨。
“看样子，估计晚上的航班很难准时。”沈嘉应侧头打破了沉默。
初雪点点头，还纠结着要不要改签，手机已经收到航空公司发来的延飞通知。她立马给导师打电话沟通，效率快速地完成了机票改签。
沈嘉应全程安静地听着，在她挂断电话后，把热水递了过去。
初雪微有些晃神，接过玻璃杯，今天第一次，不带躲闪意味地看向了他。
“今天很感谢你，沈嘉应。”
被感谢的人“嗯”了一声，似是毫不在意，唇角却暗暗地扬了些弧度。
车子在酒店泊下，两人下了车。初雪再次道谢，又再次道别。
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她说再见的时候总是太干脆，沈嘉应不悦地压了压眉头，在她转身的时候拽住了她的手。
初雪回头，疑惑，更多是对他总动手动脚的无奈。她抚开他的手，神色疏淡：“还有什么事。”
沈嘉应沉吟片刻，拿出了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名片，说道：“你刚才说了要给我转买书的钱，对吧？我只接受微信转账，拉黑解除一下？”
被人当面点出自己删好友，初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有些尴尬。她拿出手机进入微信，好半天才挤出回复：“其实收付款更方便，你觉得呢？”
“行吧，你想欠着就欠着吧，这样我们也算是有了些金钱关系了。”沈嘉应把手机摁灭作势要放进口袋。
初雪拦住他：“好了，我加你。”
他快速地点了同意，然后接收了初雪的转账。
嘴角笑意明朗，沈嘉应丝毫不掩饰，他拍拍初雪的肩膀，说道：“回去吧，赶快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初雪不适应地点头，拍开他的手，话不再多说一句，转身进了酒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