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顾及着初雪的脚伤,沈嘉应倒是宁愿两人在这下山路上走的更久一些。
护送着人到了医院,全程不假他人之手地忙前忙后,最后拿了片子返还给医生看,确定没有伤到骨头,沈嘉应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一名金发护士给初雪的脚腕冰敷结束后,戴上了护踝,嘱咐她好好休养。
沈嘉应结完账,拎了一袋子药回了诊室,见她们结束,熟练地往她面前蹲下。
那护士挂起一抹略显得夸张的微笑,朝初雪说道:“你的男朋友真的很贴心,不是吗?”
初雪尴尬地愣住,想要开口解释,沈嘉应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在她说话之前先回头说了句“谢谢。”
护士抬起一边的药物瓷盘,含笑点点头,稳步离开。
“上来吧。”
初雪默然地盯着他半蹲的身影发呆,直到沈嘉应又喊了她一声,才悠悠地回神。
沈嘉应拉过她的手腕,手扣住她的腿窝,将人稳妥地背起来。
“怎么了?”将人背起走出诊室,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绪变动。
“刚刚...”
沈嘉应眸色微微一暗,但声音扬得很高:“啊,你说刚刚啊,开个玩笑。”
“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初雪淡淡地说道。
若是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冰墙,在下山路上的贴近和依赖中悄然碎裂,此刻又被初雪轻易地重筑起来。
沈嘉应没有说话,沉默地背着她走出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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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安排本是去梦莲湖划船,碍于初雪脚伤了,便只能留在酒店。
吃早餐的时候,苏芷禾抬着手机和坐在轮椅上的初雪一起拍了张自拍,嘴里发损:“来来来,看镜头,人在加拿大度假,但只能留在酒店的一个人哈。”
初雪无奈地看着她笑:“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但我还是很伤心!梦莲湖多漂亮,我们多久之前就说好了要一起去划船,拍美美的照片,结果呢,你就把自己脚崴了。”
许梦然:“但是如果是划船的话,应该也没事吧?也就上船下船的时候挪动一下,要不还是一起去呢。”
许梦然看向沈嘉应:“应哥,要不好人做到底,今天再搬运一下初雪。主要是,你是在座几位男生里看起来最壮实有力气的了。”
季允执:“....许梦然,你一口气骂了仨可还行?”
“不是,我上大学以来也健身了,只是实在比不上应哥逆天的身材啊,其实我也很有力气的,真的。”看到苏芷禾玩笑似的嘲弄的眼神,齐骏拍了拍自己手臂上的肌肉给自己正名。
梁翊文摸了摸鼻子,推着眼镜低下头,确实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初雪苦笑不得,安抚两个闺蜜:“不用了,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我就在酒店休息好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来,再一起拍好看的照片,好不好?”
“哎呀,可是我觉得许梦然这提议挺好的啊!本来昨天应哥把你背下山也没见多累,今天肯定也没问题,对吧,应哥?”
沈嘉应悠闲地靠在椅子背上,闻言懒懒地点点头,看向初雪:“一起去吧,我给你当护驾。”
初雪还想再拒绝,那边季允执也跟着劝:“初大学神,咱几个人好不容易聚一起玩,少一个人多难受。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这还避嫌呢?”
沈嘉应暗自勾唇,尤为满意季允执的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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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特意拜托酒店给自己找了副拐杖,行车至景区后,步行到上船前的这段路,便能不用麻烦沈嘉应。
但是六个人站成一排看着她杵着拐杖像个乌龟似的移动,饶是初雪心智再稳重如山,也不由得脸上映出些尴尬的羞红。
更别说苏芷禾还在一边用相机拍照。
“芷禾,一定要这样吗。”初雪无奈地低头一笑,眼眸微垂,几缕发丝顺着落下来,修饰得她姣好的脸型越发小而白嫩,温柔中透出一丝娇弱的美感。
“因为实在太好笑了,谁出门旅游崴脚了还这么身残志坚地杵着拐杖继续玩啊,必须给你记录下来。”
初雪听了自己也觉得好笑,眉眼弯弯的,一边撑着拐杖走一边温和地说道:“好吧,那你记得给我拍好看一些。”
“那必须,我拍照技术你还不放心,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乖好可爱啊!”
沈嘉应不满地看了眼把自己心理话说出来的苏芷禾,又看了眼听了之后笑颜勾人的初雪,不明白这一套怎么苏芷禾做能行,他做就每每被冷漠相待。
最后一段下行的阶梯,扶在初雪一边的许梦然担心地察看了下高度,说道:“要不这还是让沈嘉应背一下吧,太高了,你杵拐杖不好走,万一摔了怎么办。”
“没事,我慢点就行。”
沈嘉应走上来,从她的肩膀上抓过小背包挂自己肩上,弯腰抄起她的膝盖窝,直接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如履平地地下了石板阶梯。
“沈嘉应!”
“初雪,你有麻烦人羞耻症?”
“没有。”这个姿势太没有安全感,初雪不得不环保住他的脖子。
沈嘉应搂她腰身的手紧了些,照旧安慰:“你放心,不会让你摔下去。”
“还有,我是你的舔狗,所以巴不得你麻烦我。”
“不用和我客气。”
初雪:“......”
哪有人这样的。
顿了一两分钟,初雪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沈嘉应,不要用那个词称呼自己。”
“哪个词?舔狗?舔狗怎么了,我喜欢当你的舔狗。”
初雪蹙眉,不认同地说道:“可是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有意义的个体,人和人之间的相处都是平等的,你不应该这样说。既是看轻你,也是看轻我。”
把人放上船,又仔细地检查她有没有穿实救生衣后,沈嘉应在她的对面也落座。
“不想我当你的舔狗,那你说,我是你的什么?”
船驶离岸边时一个小颠簸,初雪侧身双手扶了一下船把,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沈嘉应抡着船桨,让船平缓的行驶,这片湖泊风小,天气又明朗,蓝的偏青的湖水如果冻似的澄透。
两个人安静地行驶了一段距离,沈嘉应见她不说话,又说道:“初雪,你说不想再和我见面,但是我们不还是见面了。”
“我们有那么多同样的朋友,又有过两年的高中同学情谊,你真的能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吗?”
初雪无言,清冷的五官在严肃思考的神情下显出几分生人勿进的疏冷。
“之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沈嘉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生怕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起码留点余地让我们做做朋友,初雪。”
初雪望着湖水,思绪千回百转,好久好久,才坐正了身体面对他。
见她望过来,沈嘉应心里蓦地一跳。
“可以,那就做朋友。之前的那件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沈嘉应喜笑颜开,连忙答应:“自然。”
说开了之后,两个人都轻松了一口气。初雪原先郁结的那些思绪也终于找到了新的宣发口,也许发轴的从来都是自己,反而招得沈嘉应一样不开心。
想到这,初雪诚心实意望着他道:“之前很抱歉,沈嘉应。我应该...说了不少很伤人的话。”
沈嘉应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说,眼睫频繁地眨了眨,仿佛被冻住了一般,静止了好一会儿才匆忙反应:“没关系,只要你不再不搭理我就行。”
初雪心里轻松了,连带着坐姿也松弛了一些,她杵着下巴歪头看他,提醒道:“前提是,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哦。”
女孩子撩人而不自知,沈嘉应动了动喉结,把视线移到一边绝美的风景上,昧着良心答道:“当然,你之前说话那么伤人,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只不过我们共同好友太多,没办法不做朋友而已。”
初雪赞同地点点头:“好,那我们就说好了,做朋友,之前的龃龉,一笔勾销。”
船桨无声地切进水面,平滑如一整块无瑕翡翠的梦莲湖,被悄然划开一道深痕,水波温柔地向两侧舒展,荡开,又复归平静。
初雪安静地倚在船头,微微弓着背低头写生,手握着笔,动作轻巧而稳定。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摩擦,发出极细微、极有韵律的“沙沙”声。
她眼神清澈专注,几缕未被束起的发丝垂落颊边,随着湖面偶尔拂过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微风轻轻晃动。斜坐的身姿线条流畅优美,落在背后的自然美景中,美的像是画里的人。
沈嘉应微屏住了呼吸,像是怕惊扰了这样的时刻。他不再划桨,只是静静地看着,任由船自在地漂泊。
初雪没抬头,淡淡地问:“你和我一起划船会觉得无聊吗?”
“为什么这么问?”
一船两人刚刚合适,四周的船上,季允执和一位漂亮的蓝眸外国游客小姐拼了一条船,离得很远也能听到他逗人家的畅快的笑声。
齐骏则和苏芷禾一起,美名其曰可以帮她出片,这会正不停地换着动作拍摄大片。
而许梦然和梁翊文倒也相谈甚欢,两个人就着“法哲学”的问题在船上聊的不亦乐乎。
唯有他们俩好像没有什么话聊。
初雪收回打量他们的目光,说道:“如果你想说话,你就说,我即使画画,也能分神听的。”
沈嘉应心下一暖,双手交叉叠到脑后,朝船尾一躺,望着蓝悠悠的天,闭上眼。
“无所谓,我觉得这样和你待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心情也很好。”
初雪向他投去一眼,嘴角微动,继续专注到画作上。
天空上几只鸟飞过,沈嘉应睁开眼看着,打破了安静:“上次你说,建议我为自己早做打算。”
初雪笔下一顿,转瞬又继续动起来。
“我听进去了。这学期没再逃课,有好好学习。”
“那很好。”
沈嘉应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应该也已经猜到我家的情况,我不过是个私生子,虽然我也不惦记我爸那点财产,但我需要为自己争口气。”
他又徐徐地看向她,像看一枚雪山上够不到的月亮。
“当然,还有为了我在乎的人,我也得争口气。”
“那很好啊。”初雪还是淡淡地点点头,专注地画着,提问道:“所以呢,你后面想说的是什么?”
沈嘉应提了提嘴角,继续:“我有一些创业的想法,想做社交化小额投资平台,最好是运用AI选股工具,来进行跨境支付优化,但感觉要么门槛太低,红海一片,要么技术壁垒太高,不是学生创业能搞定的,你有什么建议吗?”
初雪抬起头,看向远处,边思索边说道:“我觉得问题在于,你列的都是‘工具’或者‘平台’,缺乏真正的核心价值。社交化投资?太多人在做了,用户粘性和风控是死穴。AI选股,巨头和量化基金的数据、算力、人才储备是碾压级的。还有跨境支付,合规成本和现有巨头网络效应太高。”
沈嘉应眉头紧锁:“那……是我的方向错了?现在已经没有能切入的缝隙了吗?”
初雪放下手里的笔转向他,身子微微前倾,眼神里透露出认真: “缝隙永远存在,关键在于定位和解决真实、未被充分满足的痛点。你想想,你身边最熟悉的是哪类群体?他们的金融需求,真的被传统机构完美覆盖了吗?”
“最熟悉……当然是留学生群体,尤其是那些家里有点底子,但又不是顶级巨富的。家里给生活费、学费,可能还有点零花钱想投资增值,但又不够格进家族办公室或者私人银行的门槛。对复杂的金融产品一知半解,信息渠道也有限。”
初雪嘴角微扬,歪头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对呀,这就是你的‘缝隙’—— 新兴富裕阶层的下一代,尤其是留学生群体,他们对跨地域、跨文化、特定阶段的财富管理和投资教育需求。传统私人银行嫌他们资产量级小、服务成本高;大众化的理财平台又无法提供符合他们背景和未来预期的定制化服务。”
“具体怎么做?”沈嘉应眼睛亮起来。
初雪语速平稳,逻辑清晰地帮他分析道:“大方向呢,可以选择专注于为高净值的新兴富裕家庭的年轻人提供轻量级、定制化的‘准家族办公室’式服务 ,核心不是做交易平台,而是做服务和赋能。”
“具体的运作模式呢,可以通过收取轻度年费或按服务模块收费的方式,为他们提供一站式的账户整合、资金调度、基础保值的定制方案,与此同时营造高质量的同辈学习和资源共享环境,这是建立信任和社区粘性的核心,也是未来拓展高端服务的基础。会员费是主要收入之一。”
“当这些会员成长,需要更复杂的服务,比如设立信托、参与VC/PE投资、家族企业接班咨询,你早已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信任关系。你可以精准对接成熟的家族办公室、律师事务所、咨询公司,从中收取精准的匹配服务费。这样一来,你就成为了连接‘未来高净值客户’与专业服务机构的独特桥梁。”
沈嘉应的眼神起初只是纯粹的、炽热的欣赏,但随着心中逐渐升高的温度,这目光变得专注而具有侵略性。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超过了社交礼仪的界限,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攫取感,仿佛要将她此刻展现出的智慧光芒、那份沉静的力量,全部刻印进自己的脑海,据为己有。
初雪说完,抬起眼,迎上沈嘉应的视线。
在初雪目光扫过来的瞬间,那层强烈的占有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快得几乎像是错觉。他眼底的幽暗被压下,重新浮上来的是钦佩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被抓包的赧然。
“呃,抱歉。”沈嘉应移开视线,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做着笔记:“你说的太有帮助了,我记一下。”
两个人相对而坐,投入地聊着,忽然传来了苏芷禾的声音。
他们的船正在划过来,苏芷禾朝他们挥挥手,举着相机吆喝道:“你们俩!看我!给你们拍张照!”
“咔嚓”一声,两个人同时回头的合照就这样被记录了下来。
沈嘉应干脆要求说:“苏芷禾,再来一张,拍好一点。”
“OK嘞,我数321啊,来,三、二、一!”
沈嘉应凑近了些,拍拍她的肩膀笑着提醒道:“记得微笑啊,初老师,这张纪念照我可是要裱起来的。”
“沈嘉应我们刚刚才说好...”
“想什么呢,只是纪念我和初老师的友谊重新开始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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