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自习时间,即使心情因为和苏芷禾的谈话有些不虞,初雪下午还是强迫自己静下心呆在画室里全身心地投入绘画。
窗外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雨来,初雪坐在窗边的位置,听着雨声的节奏挥动着画笔,心情宁静下来。
苏芷禾说的没错。
人各有其行为自由,她不能按照自己的立场去要求苏芷禾把生活重心全放在学业上。
虽然她已经能猜到苏芷禾在截止日期前会胡乱写一份文章交上去,被老师批语严厉地打回来重写。
大不了,她到时候帮她写好了。
初雪叹了口气,轻轻放下画笔,转头看了眼窗外细密的雨幕,起身拎着涮笔筒和调色盘走出画室。
罗马建筑风格的开放式走廊的另一边,是几个谈笑声颇大的高个子男生正走过来。
许是因为下雨,他们都或多或少被淋湿了,运动衣上有了深一点浅一点的色差。
被围簇在中央的沈嘉应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篮球,听着身边人的笑话,微微弯唇,眼角显出弧度,面上是轻松散漫的神态。
初雪收回视线,看到沈嘉应,又想起和苏芷禾的败兴聊天,霎时有些气不顺。
她低着头加快脚步,没避开他们,手里的调色盘就这样扑到了沈嘉应的白色运动衫上,映出花花绿绿的颜色。
“噫——”周围有人发出惊叹。
沈嘉应扯了扯衣角,挑起眉,低头看她。
“故意的?”他语气云淡风轻,却自生不怒自威的气势。
初雪脸上不见丝毫慌张,仍是那副清清淡淡的神情,四平八稳地道歉:“不好意思,没注意到。”
沈嘉应注视着她,眼睛极其轻微地眯了眯。
见两人之间氛围莫名的暗潮涌动,一边的齐骏连忙出来做和事佬。
“应哥,初雪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就是老沉迷于自己世界里那种大学霸,估计没看路才弄到你的。”
沈嘉应没搭理他,脚下换了换重心,倾压力更甚地逼近她,沉声问:“看我不顺眼?”
他个子实在是太高了,初雪自诩身高也有优势,在他面前却不得不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高马尾,越发突显出她优越的骨相,盯着人看的时候,眉目间的英气与清冷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沈嘉应同学,你挺自命不凡的。”初雪仰视着他,气场却不输他。
“哎不是,初雪你今儿怎么了?”齐骏纳闷地看着往日谦恭有礼的初雪呛人,多少感到了讶异。
沈嘉应点点头,还是那副戏谑的表情,身上的隐怒却不再遮掩。
他仅留了里面那件贴身背心,把身上的白色套头运动衫脱下后,扔进了初雪怀里。
“弄干净了。”沈嘉应一字一句地盯着她说道,眸色深沉近墨。
他抬步,经过她的时候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胳膊。
初雪没反应过来,手臂一阵酸痛,没拎稳涮笔筒,笔筒里被颜料染污的水哗啦一下洒了一地干净的陶瓷地板。
“哇哦——”身边的几个男生立马做出夸张的反应。
沈嘉应眼皮轻掀,不掺任何情绪地看了她一眼,稍歇迈着散漫的步子离开。
齐骏头大地望着一地的黑水,望着冷静地去一边储物室拿出拖把的初雪说道:“让清洁阿姨来吧。”
初雪摇摇头,仔细地把那片地拖扫了一遍。
他们弄脏的,没有理由让别人来清理。
她低头安静清扫着,连拖地这种事做起来,也自带着从容不迫的优雅与耐心。
“你和沈嘉应怎么回事?”齐骏问道。
他和苏芷禾从小就是邻居,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都不为过。初雪虽然与他不算特别熟稔,但有着苏芷禾这层关系,齐骏多多少少都会与她有接触,两人算是同学之上、好友之下的半吊子关系。
初雪面容淡漠,徐徐说道:“没怎么回事,你走吧,我就清理好了。”
看着她一副宛如冰山般的清冷模样,齐骏摇摇头,叹气,不再管她,转身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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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没有再像之前一样,不管苏芷禾去不去,都问一句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咖啡馆学习。
近日来放学后,她便自发地默认苏芷禾有约了,收拾书包和许梦然一起走。
偶尔三个人还是会一起行动,初雪也还是会和她说话,但是苏芷禾就是感觉到两个人之间梗着什么。
初雪不说,她也不说,都装着表面的开心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苏芷禾憋着一口气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干脆暗示自己不要在意她,愈发和沈嘉应那一拨人玩的近。
初雪觉得自己应该尊重苏芷禾的想法,哪怕她始终不散,也克制着不管她,直到她在体育场背后的小道上看到她跟着沈嘉应他们抽烟。
那天体育课她们仨原本在体育场里打羽毛球,苏芷禾输完球后轮到许梦然。
初雪和许梦然又打完了一轮,才发现她人不见了。
“体育课时间已经结束了,她应该先回去了吧?”许梦然拉上球拍袋的拉链,说道。
电话里是忙音,初雪放下手机,也茫然地摇摇头:“要不去洗手间看看?”
“行。”
二层的洗手间也没有见到人,她们走到露台上,初雪正准备再打一个电话试试,低头就看到露台下的监控死角处,苏芷禾的身影。
四五个男生,还有苏芷禾和另外两个女生。围在一起闲聊,人手一支烟。
苏芷禾吸烟的姿态颇为娴熟,吞云吐雾间,是初雪陌生的模样。
她忙着和人说笑,没注意到楼上的人。倒是沈嘉应,感知到什么似的,微微仰头,精准地对上了初雪的视线。
沈嘉应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看到她明显不悦的表情,又很快被兴味填充。
“应哥,你看什么呢?”
沈嘉应收回视线,摁了那人的后脑勺一下,打断了他试图回头的动作。
几个人又嬉嬉笑笑了几句,等沈嘉应再抬头看时,只看到了初雪转身时带起的旋转的格子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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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芷禾回到教室看到两个闺蜜,扬起声音道:“我就知道你们先回来了,稍等,我马上收好书包,今天说什么我都要和你们一起去咖啡馆学习了!”
许梦然给她使眼色,苏芷禾疑惑地停下动作,看向前面低气压的初雪道:“怎么了,雪。”
初雪也不藏着掖着,起身转过来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你说什么呢……”看着初雪严肃到带了些怒意的脸,苏芷禾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是沈嘉应他们带坏你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要抽,跟他们无关。”
“可是你以前不这样的。”
苏芷禾默了一瞬,眼皮低垂,很快又抬眼看她,声音里散去方才的轻快高扬。
“初雪,我没觉得这有什么。”
初雪一口气梗在胸口,呼吸轻微地加速,克制地说道:“苏芷禾,别再和沈嘉应他们厮混了。”
“厮混?你这用的什么词?我们只是一起玩些大家都会玩的东西而已!”她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一个调。
“泡吧喝酒、彻夜飙车、聚众吸烟,哪一件是高中生都会玩的?”初雪咄咄逼人地盯着她。
“我们说好要一起去英国读大学的,你忘了吗?这个阶段本就不应该放松。”
“够了!初雪,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你要是看不惯我,我们没必要做朋友,你不缺我,我也不缺你这一个朋友。”
苏芷禾眼中隐有水光,她瞪了初雪一眼,拎起自己的老花满印托特包,利落地从后门出了教室。
许梦然站在一边,望着明显也不好受的初雪,要命地叹了口气。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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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应是那种能够轻松与人交流、在群体中受到欢迎的人,走到哪都是小团体里的中心人物。
哪怕他总是看起来漫不经心,可当他随意地开口时,却天然有着让人信服的领导力。
再加之他出众的相貌、挥霍大方的经济背景,和在一切男孩感兴趣的领域上压倒式的实力,很难不吸引人想要与之建立友谊。
沈嘉应尤其擅体育,几乎所有球类运动在初学时就能快速上手,一段时间后便有模有样、精道娴熟。
网球场上,他只是简单的一身黑色短袖和黑色运动裤,也遮不住匀称高大的身材彰显出来的力量与优雅结合的气质。
季允执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朝他摆手,喘着粗气扶住膝盖:“我打不动了,应哥,休息会儿。”
沈嘉应颔首,提着球拍走到球场外的休息区。
齐骏正在一边开导苏芷禾,她鼓着腮帮子,心绪不顺的模样。
见他们过来,齐骏问:“就不打了?”
季允执灌了口水,顿了顿才说话:“被应哥虐到了,没见过耐力这么久的,我手腕都麻了。”
沈嘉应站在一边轻率随意地练习着挥拍,手臂线条划出流畅的轨迹,轻轻跃起的动作有着赏心悦目的风度翩翩之感。
齐骏看向苏芷禾:“我也打不动了,芷姐上不上?”
苏芷禾用手肘撑在身后的阶梯上,晃了晃翘着的二郎腿,摇摇头,看向刚刚走进网球场的初雪和许梦然。
她们吵架后,已经好多天没有说过话了。
齐骏也看到了,他问:“想和好就说,嘴生着就是拿来用的。”
苏芷禾瞪了他一眼,踹他一脚说道:“你帮我说。”
齐骏望天翻了个白眼,随后站起身,大声朝她们喊道:“其他场都满了,来我们这个场一起打吧!”
喊完他下意识地朝沈嘉应笑嘻嘻地问:“可以吧?应哥。”
沈嘉应无所谓地耸耸肩,余光中扫了一眼迎面走过来的人。
许梦然也有心让初雪和苏芷禾和好,于是提议:“齐骏,要不你给我喂球练练,让Ruby和Alicia打。”
她对网球不感冒,学了一个学期也还是在入门阶段,一直不能对打。
齐骏自然应下,同她去了一边练习。
初雪慢条斯理地从背包里拿出球拍,没有理会苏芷禾的目光。
她从阶梯上站起来,居高而下地环胸站定,说道:“初雪,这么多天了,你还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初雪淡淡地开口。
“你想怎样是你的自由,苏芷禾。”
“我不会再管你。”她微微抬头,安静地看向站在看台上的人。
她这样平淡的话,却比那天更厉害地让苏芷禾心口一缩。
莫名地让人想哭。
“要和我打吗?”初雪问。
苏芷禾扭开头,从阶梯上跳下来,笑着说道:“我突然不想打了,你找其他人吧。”
话毕,苏芷禾就甩头气冲冲地走出了网球场。
初雪睫毛微颤,拿着网球拍的手紧了紧。
“我和你打,怎么样?”她转向一边的人。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女声,沈嘉应转身,望着她沉默良久,渐次扯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悠悠答应:“好啊。”
季允执拍了拍身边坐着的梁翊文,忍不住笑:“我说应哥也太好笑了,他把我们这所有人都对打了一遍,我们累了,他就开始霍霍初雪。”
梁翊文眼镜后的目光追随着场上的移动,面上有些兴味:“初雪打球很厉害的,应哥会比跟我们打得趣儿。”
“有的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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