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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雪原

她的话语平静无波,像是在阐述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谢山的心脏。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年轻的面孔——有的人从虫潮的边缘死里逃生,脸上还带着泥污和血迹,眼神却异常坚定;来自不同军校的三人正背靠背警惕地守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岩洞入口,他们正快速处理着其中一名队友手臂上一道被毒藤划开的伤口;还有其他的队伍,有的在混乱中失散,有的刚遭遇了凶猛的异兽,有的甚至已经倒在了传送点附近……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在这个女人眼中,都只是餐盘里等待被切割的“肉块”。

“你就不怕我们联手起来阻止你吗?”谢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千代轻蔑地嗤笑一声,如同拂去一粒尘埃。“总教大人,您很强。但是——”

“你已经老了。”

“你……和波费西的幕后掌权者……”谢山艰难地开口,试图探寻这疯狂盛宴背后的真相。

千代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变化,那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总教大人,您以为这波费西,这巨树海,这竞赛本身,是谁的‘厨房’?”

她没有直接回答,但眼神中的信息已经足够明显。她,千代,炬乐星域的经济巨擘,与波费西那隐藏在层层迷雾之后的真正主人,有着深不可测的勾结。这场竞赛,表面上是军校的荣誉之战,是精英的试炼场,实际上,却是他们精心布置的、用以“收割”生命能量、满足其扭曲**的“狩猎场”和“餐桌”!她提供的,不仅仅是经济支持,更是这场“盛宴”的策划者之一,是那个负责点菜、品鉴并最终享用核心美味的食客。

“您带来的‘食材’,质量很高,总教大人。”千代将目光重新聚焦在谢山身上,那双黑暗漩涡般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吸进去,“尤其是那个黑漆漆的孩子……嗯?他的‘味道’,似乎有些特别?……他的生命力,他的意志力,甚至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这个厨房的异香……都让这道菜,充满了未知的、令人期待的惊喜。”

她舔了舔艳丽的嘴唇,动作优雅而充满暗示,“我真的很期待,当这道菜被彻底烹饪熟透,被端到我面前时,会是怎样一番滋味。是甘甜?是苦涩?还是……带着一丝背叛的、辛辣的回味?”

“还有那个执行部的小首席,是纯粹的火焰味道啊,”千代轻笑着。

茶室内的伽罗沉香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浓重,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茶室静谧的氛围被彻底撕裂,空气中伽罗沉香的余韵被另一种更尖锐的气息取代——那是金属被诅咒侵蚀的腥甜,是花瓣绽放时散发的死亡芬芳。

千代端坐于主位,墨蓝与深紫流光的振袖和服在异能场中微微荡漾,仿佛一片凝固的、充满剧毒的深海。

她手中那柄名为“烛”的日本刀,刀鞘漆黑,刀柄缠绕着暗金色的咒文,此刻正缓缓出鞘三寸。刀身倒映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眸,看着谢山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的可笑挣扎。

“总教大人,”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古筝弦音般的颤动,却像冰锥刺入骨髓,“茶已备好,何必急着离开呢?”

谢山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矗立在榻榻米上。他身上那套笔挺的军校常服,与茶室极致的奢华格格不入。他布满风霜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即将迎战的兴奋,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眼前这“优雅盛宴”的深切悲悯。

千代的身后,是观景墙上巨大的屏幕,正实时播放着各处参赛者挣扎求生的画面——言墨辰正遭人围堵的孤绝身影,其他军校队伍被传送撕裂后的混乱与绝望……这些画面,在千代眼中,不过是开胃的冷盘。

他呼吸平稳,目光穿透千代空洞的瞳孔,仿佛凝视着更遥远的地方。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悲壮的宣言,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千代的话音未落,他动了。没有花哨的起手式,只有最基础、最纯粹的军体格斗术——一步踏出,榻榻米如蛛网般碎裂;一拳挥出,空气发出沉闷的爆鸣。

他的目标不是千代,而是右边那扇巨大的观景窗。他要打破这精致的牢笼,将战场拖入他熟悉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巨树海乱流之中。

就在这霎那,谢山听到了银铃轻轻晃动的声音。

千代甚至没有移动。她只是手腕轻转,名为烛的刀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刹那间,空气中弥漫的伽罗沉香毒素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化作无数肉眼难辨的暗紫色微粒,如同拥有意识的毒蜂群,迎着谢山扑去。这些微粒并非攻击□□,而是直接侵蚀神经,麻痹意志,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

谢山的身影在能量乱流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摇晃。他低头,目光扫过自己微微颤抖的腿,扫过那被无形毒素侵蚀、力量正在流逝的躯体。他看到了千代眼中那无机质的冰冷,看到了那柄名为“烛”的诅咒之刀上,那纯粹的、吞噬光线的黑暗。他看到了自己那纯粹□□锻炼之路,在这冰冷的规则与毒素面前,已然走到了尽头。

他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那些还未成长为独挡一面大人的孩子们,那些还浸没在黑暗中的恶念——

就由他来一一斩断!

每一次呼吸都像拉动着锈迹斑斑的风箱,沉重而滞涩。汗水混杂着血丝,从谢山的额角滑落,砸在布满裂纹的榻榻米上。

千代,如同冰封的死神,静立于异能场的中心。她手持妖刀,刀身出鞘,指向谢山。她抬手,刀刃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直取谢山的心脏。

谢山瞳孔骤缩。他猛地侧身,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肋部掠过,带起一串血花。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却更清晰地提醒着他一个残酷的事实:仅凭这副苦修数十载、臻至凡人极限的肉身,已无法对抗眼前这非人的存在。

伽罗沉香正在瓦解他的防御,千代的攻击精准、致命、毫无破绽。纯粹的□□力量,在绝对的力量法则与诅咒毒素面前,如同精雕细琢的玉器面对重锤,岌岌可危。

那把名为‘烛’的妖刀上,仅仅是被划到一个口子,诅咒便会顺着伤口在体内蔓延。

他需要力量。需要超越凡人极限的力量。哪怕那力量,是饮鸩止渴,他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就在谢山被千代冰冷的杀机逼至绝境,意识因剧痛和毒素而模糊的瞬间,一个声音,一个沉寂了太久、几乎被他遗忘在血脉最深处、如同毒蛇般阴冷的声音,悄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熟悉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回荡,“力量……你需要力量……看看你,谢山……你引以为傲的肉身,在真正的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就像你的女儿……”

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又充满了恶意的诱惑。它并非狂暴的咆哮,而是低沉的、充满蛊惑的耳语,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刺向他灵魂最深处那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未能守护家人的愧疚。

又开始了吗?每当精神松懈的时候,这该死的异能……不,应该说是恶鬼,又要复苏了吗。

“……冰晶雪崩……万吨蓝冰……你记得吗?那撕心裂肺的绝望?你记得你找到的,只有那截缠绕着银发的金属残片吗?还有那个刻着外孙名字的、冻僵的玩具熊?你记得你女儿那双和你妻子一模一样的、清澈如初生鹿般的血红色眼眸吗?那里面,曾经盛满了对你的信任和依赖…………”

“可是你的孙子和孙女就像是人间蒸发那样,再也寻不到踪迹,他们说雪原带走了一切……”

“用我吧……用我的力量……撕碎这个伤害了你至亲的凶手……用我的力量,去感受那种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然后……永远记住…”

鬼的诱惑,如同最甜蜜的毒药,包裹着最致命的剧毒。

一声混合着无尽痛苦、愤怒与绝望的嘶吼。

连千代那冰冷的眼神都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如发丝般、沉重冰冷的黑暗在谢山的身下蔓延。

他的双眼,原本沉静如古井,此刻却被燃烧的暗红完全占据,瞳孔深处,两点幽蓝的鬼火如同深渊凝视。他的气息变得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的**。他并未完全失去意识,鬼的意志正贪婪地吞噬着他的理智,同时用更强烈的愧疚感刺激着他。

“力量……这就是力量……”鬼的声音低沉温柔,“去感受它,去使用它,撕碎那个害死你家人的凶手。”

谢山无视了千代射来的数道冰刃,任由它们在身上炸开血花,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瞬间出现在千代面前,覆盖着黑焰的拳头,带着开山裂石之势,狠狠轰向千代的头颅!

千代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凝重。她手腕一翻,烛刀瞬间横挡在头顶。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黑色的鬼焰与吞噬光线的刀身猛烈碰撞,周围的乱流被强行排开,形成短暂的真空。

千代被这股巨力震得连退数步,脚下的榻榻米寸寸龟裂。她握刀的手臂微微颤抖,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般的痕迹——那是面对远超预期力量的惊异。但仅仅是一瞬,那丝痕迹便被更深的冰冷覆盖。她眼中杀意更盛。

千代缓缓地笑了起来:“我的刀,名字叫做烛,以千代明烛流送总教上路。”

“可悲的灵魂啊,就让这烛火,照亮吞噬你灵魂的黑暗。”

刹那间,十簇幽蓝色的烛火在刀锋上点燃,那并非凡火,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刺骨的阴寒。火苗极小,只有豆粒大小,却异常凝实,如同液态的蓝宝石在燃烧。它们剧烈地扭曲、跳跃,散发出诡异的能量。

“……你吃掉了那些人的肉,”谢山吐出一口淤血,“迄今为止,你到底吞了多少人的异能?”

千代用和服的袖口微微捂住唇角,另一只手仍然稳稳地抓着刀,“被你发现了啊。”

“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谢山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柄暗红色妖刀,如同毒蛇的毒牙,深深没入他的心脏。刀柄还在微微震动,仿佛在贪婪地吸食着他的生命力和他灵魂深处那无尽的悔恨。暗红色的血液,正顺着刀身与伤口的缝隙,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残破的上半身。

两行暗红色的泪水,顺着他金刚怒目的脸颊,缓缓滑过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肌肉,千代抽出长刀,微振入鞘。

涌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在冰冷的榻榻米上上,渐渐晕开。

对不起啊……

没有保护好女儿……

没有保护好孙子和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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