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金属门发出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外面一条同样昏暗、同样弥漫着消毒水和腐肉气息的走廊。檀的身影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过头。
他的声音穿过门缝,带着一丝奇异的、如同告别般的平静,“这是她……也是你……新的开始。”
“休息吧,10号。”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当你再次醒来,我们会探索…更深的层次。”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迈步跨出囚室。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如同墓门关闭,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
实验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惨白的冷光灯管,发出单调的、令人心悸的“滋滋”电流声。空气里,消毒水的刺鼻、腐肉的甜腥、铁锈般的血腥味,以及檀留下的那股非人的冰冷气息,交织成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网。
言墨辰不再颤抖,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平台上已然失去所有生息的白瑜。
他的眼神空茫得可怕,仿佛所有的光,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意识,都在那一声漫长的“嘀”声中,被彻底抽离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冰冷和虚无。
惨白的灯光无情地笼罩着他。仪器发出单调的嗡嗡声,反而衬得空间愈发死寂。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膝盖和内脏传来的阵阵钝痛提醒着他还在呼吸。
他依旧一动不动,维持着那副被抽空了灵魂的模样,只有眼底最深处,一丝极寒的、绝非绝望的光,正在冰层之下悄然凝聚。
他的眼球极其缓慢地、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掠过高处角落那个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广角监控探头。那个叫做檀的男人,想必正通过它,满意地欣赏着他“彻底崩溃”的姿态。
绝望?不。那是燃料。是白瑜的死亡、是她所承受的亵渎、是檀那冰冷疯狂的话语所共同点燃的、足以焚尽一切的冰冷火焰。自我封印的冰层正在这火焰中龟裂,不是因为失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清醒。
他的目光没有在监控上停留,仿佛只是无意识的扫视,最终落回到自己染血的胸口和无法动弹的双手。
但就在这缓慢的移动中,言墨辰眼角的余光已经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将整个实验室的布局再次刻入脑中:仪器台的距离、气密门控制面板的型号、通风管道的栅栏结构、废弃物回收口的尺寸…以及,刚才檀推着仪器进来时,那扇暗门开启又关闭的精确位置和可能的触发机制。
他的右手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言墨辰注视着个闪烁着稳定红光的监控摄像头,很快,那个红光像是风中的残烛那样,摇晃一下后便骤然熄灭了。
言墨辰用气音说:“太慢了,”他从指甲盖中抽出铁丝,在镣铐的接口处鼓捣了一下,锁链应声掉落,他用异能止住了创伤部分,伸手擦了一下眼睑的位置。
他靠近平台上的无菌隔离罩,里面蜷缩着的少女已经停止了呼吸,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了,言墨辰的目光快速扫过,落在她脖颈上——那里挂着一个小小的、已经被汗水和组织液浸得模糊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和编号。
言墨辰咬紧后槽牙,“对不起……我来迟了,”他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个铭牌,冰冷的金属不会再有温度…他将铭牌紧紧攥在手心,棱角刺痛了他的掌心。
白瑜死了,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家人,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不会再有一次并肩作战,不会再有一次任务后的调侃,不会再有一次沉默却默契的守护。她再也回不到她提到的那个种满了蓝色鸢尾花的家中庭院,再也见不到她偶尔会带着无奈又骄傲语气提及的、性格古板却深爱她的父母,再也无法拥抱她那个总喜欢跟在她身后、仰着头叫她“姐姐”的年幼弟弟。
“明明所有人都调查过了,还是出现了这样的纰漏啊,”言墨辰自嘲地说了声,没有时间了,他不能在这里耗下去,因为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的视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重新聚焦。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看着她,看着那毫无血色的脸颊,那失去所有弹性和光泽的皮肤,那凝固着最后痛苦与焦急表情的眉眼。他看着那被强行嫁接的、扭曲的翅膀,看着那无数侵入她身体的管线和电极。
他的呼吸停滞在喉咙深处,形成一种窒息的闷痛。
言墨辰他伸出手,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最后停在了半空,最后迅速地收回手,掌心中凝聚着异能粒子,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通风口金属网格。
金属网格发出一声轻微的“哐当”声,带着地下气息的风,从通风口灌了进来,言墨辰迅速地双手抓住通风口冰冷的金属边缘,手臂用力,猛地向上发力。身体如同灵猫般轻盈地向上窜起,肩膀和头部率先钻入那黑暗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管道中。
完美的落地,言墨辰几乎是本能地,身体在狭窄的管道中猛地向侧面一缩。
一个冰冷的、坚硬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物体,从管道深处坠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他的脚边。
是耳钉。
造型简洁而锐利,如同一个微缩的、指向未知的箭头,言墨辰舒了一口气,捡起来戴在另一只耳朵上,身体也动了起来,向前跑去。
那枚耳钉传来一阵微弱却持续的、带着催促意味的震动。
*-. --- .--*
Now. (现在。)
“生物认证通过。状态扫描:右膝韧带撕裂性损伤,局部肌肉组织严重挫伤,轻度内出血,体能储备低于警戒线。建议规避高强度冲突。”
言墨辰没有回应,只是呼吸略微加重了一分。
“前方三十米岔路口,左转。” 指针的声音没有任何延迟,“巡逻队两名,标准配置,正沿B-7通道向你原定路线移动。计算规避路径。”
言墨辰立刻照做,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左转后的管道略微狭窄,他需要更低下头。脚下的金属网板传来细微的震动。
“哥哥,停下。” 指针的声音骤然切断他的动作。言墨辰瞬间静止,连呼吸都屏住,身体紧贴冰冷管壁。
下方传来模糊的交谈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好从他脚下的栅格式通风口经过。
“…东区警报到底怎么回事?又是实验体出了岔子?”
“谁知道,反正不是我们该管的。快点巡查完回去,这鬼地方冷得邪门…”
外部世界的声音不断涌入——远处越来越近的嘈杂脚步声、能源系统过载的噼啪声、闸门艰难开启的摩擦声…
通风管道内弥漫着尘埃与机油混合的冰冷气息。言墨辰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内壁,指尖在接缝处划出一道精确的弧线,如同外科医生的手术刀划开皮肤。耳钉内,指针的信号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鸣,视网膜上瞬间铺开一层半透明的淡蓝色三维拓扑图,管道的走向、分支、结构如同被剥开的精密仪器,纤毫毕现。
“左转15度。下方0.8米有红外格栅。”指针的声音简洁、冰冷,紧贴着言墨辰耳蜗内响起,如同冰珠滚动在玻璃表面,“前方有光源,出口通往γ-9通道侧面检修口。无实时监控。两名技术人员正在通道内进行例行检查,背对你的方向。预计停留时间两分十七秒。建议快速无声通过。”
言墨辰悄无声息地爬到管道尽头,透过栅格向下望去。果然,两名穿着灰色技术服的人背对着他,正在记录数据。他轻轻撬开没有锁死的通风口栅格,如同猎豹般轻巧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随即迅速隐入侧面的阴影中,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那两名技术人员毫无察觉。
“左转,直行。尽头升降梯井。电力已被我临时调度隔离,使用维护梯下行。梯井内有运动传感器,触发间隔一点五秒。你需要在其扫描间隔下行。”
那冰冷的机械音带着不容置疑地指令,言墨辰放缓呼吸,跟随着指令而行动。
他找到那扇不起眼的金属门,拉开,面前是漆黑冰冷的垂直梯井。他毫不犹豫地抓住冰冷的梯子,开始向下攀爬。右膝每一次弯曲都带来撕裂感,异能虽然修复了伤口,但痛觉无法避免,他精确地计算着动作,完美地利用那短暂的一点五秒间隔,在传感器下一次激活前移动到盲区。如同进行一场精确的、无声的舞蹈。
“下行四十米。到达平台。出口右转,第三扇门。门禁已解除。内部为冷却剂循环泵站,穿过它,就是护盾能源核心的外围缓冲区。 ”指针的声音始终平稳,但语速似乎略微加快,“请注意,核心区域有独立守卫,两名,重型武装。无法远程解除其武器系统。”
“节省异能,请携带操作间的消防斧。”指针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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