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仙门百逐堂内，摘梦楼的道祖、各宗各派的道君以及除律章城外的十一位仙城城主齐聚一堂——虽然其中近半数是灵息投影。
听完沈云谏所说，华灵道君当晚便将道会提前召开的灵息散了出去，因而本该在下月举办的道会提前到了仙试结束后的第三日，也就是今天。
百逐堂的藻井处装饰着色彩斑斓的浮雕与壁画——
与魔气相克相生的五彩灵气、面目狰狞的邪魔屠杀着四处哀嚎逃难的人群、许多举着写着“春兮来兮”古朴卷轴的人面上喜极而泣、最后一幕是……逆着人流回归九天的修士。
华灵道君的目光顺着其上的壁画转了一圈，才缓缓收回，落到眼前。
他方才特意留了空，叫“老朋友”们有足够时间消化他所说的律章城灵脉被污染一事。
估摸着这点时间差不多够用了，华灵道君复而开口：“……千年来，十二仙城与仙门百家各司其职，前者镇守着灵脉与凡界的屏障，后者前往天地四极斩妖除魔，抑制妖魔增生，两相努力下，三千界和凡界才得以安宁千年。”
“但如今，不知从何而来的魔灵不仅绕过了仙城屏障，扎根律章城，使其变为‘鬼城’。还污染了灵脉，将整座城池的修士玩弄于鼓掌之间，各门派对此却浑然不知。”
“若不是门中弟子偶然发觉，说不定等消息传来时，凡界早已屏障大开，妖魔遍地。”
“这绝非能轻易揭过的小事。”他扫视一圈，道：“诸位以为呢？”
律章城在螟蛉派接管范围内，螟蛉派长老叹了口气，站出来道：“螟蛉看顾不周，我已传息于门内弟子，叫他们前去律章城援助柳琮、户文幽二人。”
“留宗的其他人也已着手调查魔灵作乱一事，待查清后，螟蛉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她话音刚落，地理位置上几乎是与律章城毗邻的辞岁城城主立即跟着出声表态道：“我向诸位保证，辞岁城与魔灵绝无瓜葛！”
“待道会结束，我必彻查全城，不放过任何与邪魔外道有关的蛛丝马迹，仙门百家亦可派门内弟子来城中协助彻查。”
“安定城亦将彻查城内是否有魔灵入侵的痕迹……”
“七碌城同样如此……”
其余仙城城主纷纷应和。
华灵道君颔首，正欲继续开口之际，他忽地一顿，若有所感地往一旁望去。
不仅仅是他，百逐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一个方向望了过去，集中在了常溪道君身上——她飘渺得仿佛要与清风融为一体。
在众人的注目下，双眸紧闭的常溪道君被神秘力量牵引，缓缓飘至半空，神情纯稚。
与此同时，百逐堂外仙鹤飞舞，无形的光柱直直罩下，笼罩住这方天地，玄而又玄的气息霎时蔓延开来。
周围风声呜呜，如泣如诉。
一息、两息、三息……！某一刹那，常溪道君猛地睁开了眼，她原本的漆黑瞳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璀璨夺目的金色，那金色亮眼的像是取了两轮金乌放入她的眼眶之中，让人不敢直视！
她一字一顿，话音含着奇怪的韵律，像是有千千万万人同时开口，声音微弱又震耳欲聋：“三千界，大劫将至。”
短短七个字落下后，嗡！
浓郁的灵气顿时逸散开，无形的气流将在场众人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异常平息下来后，常溪道君足尖点地，重新落至地上，面色恢复惯常的平静，只眼角处淌下两行金血，金血流至一半又变成血红色。
她施展术法抹去半红半金的血泪，重新站回原处，成为了一尊不言不语的玉像。
在场众人一时失语：“……”
这是……预言，亦或者是，天道借常溪道君之口对他们……对三千界的告诫……
作为唯一一个到场的道祖，摘梦楼道祖打破了百逐堂内忽然降临的沉默，他声音同样虚幻：“近些日子，‘吾等’对预言已有所预感。”
“‘吾等’力量已开始反哺天道。”
他口中的‘吾等’指的是三千界尚存的道祖。
道祖，等同于山河日月，最接近规则，也最接近天道。
力量反哺，意味着天道有难。
他目光沉静：“大劫若至，‘吾等’将竭力‘撑起’天幕，恐无暇顾及其他。”
众人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皆面色凝重，也就是说，若天地四极的邪魔纷涌而来，各门派道祖将没有余力出手。
摘梦楼道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分辨不出具体神色的面容，轻柔叹息一声：“诸位，尽早准备……”
“以及，尽早打算。”
……
“你确定要与我们一同回风息谷？”
风息谷一行在临近宿仙门的浸芜城歇息，日暮西山，原本打算闭门谢客的素无祭看着眼前不请自来的家伙，目露诧异：“莫非你真的神魂有损？”
“不是我。”沈云谏倚靠在门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长命锁：“是我挚交。”
“像你这等狂妄自大、唯我独尊的剑修竟然有挚交？”素无祭更诧异了，嘀咕道：“这人竟然还能让你这么挂心？我的消息又落后了？”
听完她说的话后，沈云谏动作一顿，目光凝固在掌心的银锁上，一时忘了辩驳。
许久，他才缓过来，幽幽道：“我如何不能有挚交？”
他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却有几分认同这番话话，像他这般……
沈云谏顿了顿，直接将素无祭的评价拿来用了。
“狂妄自大、唯我独尊”的剑修真的会有挚交吗？
他如今的挚交从何而来？
往日种种……究竟是真是假？是幻境还是臆想？谁才是那个被困在镜花水月中的人？
他摩挲着长命锁上的纹路，心绪不定。
“沈仙君……？沈云谏！”
许久未动用的无相诀悄然流转一圈，多余的情绪暂且消了个一干二净，沈云谏“嗯？”了一声抬头，看向素无祭，问道：“怎么了？”
气质高洁、对外素来温和疏离的素衣仙君忍下隐隐要翻白眼的冲动，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有！就！有！谁管你！”
怒气散去几分后，素无祭将话题转了回来：“既然你要替你挚交疗愈神魂之伤，我的令牌先借你一用。”
她小指一勾，腰间悬挂着的琉璃玉牌便顺势落到她掌心。
“这次我回风息谷只待一两天就要去鬼域，没时间带你们进秘境。你拿着我的令牌自己去。”
素无祭将令牌扔给他，脸上多了几分好奇：“说起来，我还有点想知道，什么人敢当你沈云谏的挚交？”
琉璃玉牌在空中划过一道亮丽的弧度后，被沈云谏轻巧接住，他打量了一下手中的令牌，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他收好令牌，极其自然地无视了素无祭的好奇心，道：“你们风息谷其他人不能带我去吗？非要你的？”
就凭沈云谏平日里说话的语气，他还有挚交？！还有人能忍得下来？？
素无祭额头冒出青筋：“秘境只有长老或天劫境以上的亲传弟子才可开启！除我以外，天劫境的师兄师姐们先一步去了鬼域，谁有空专门留下帮你开秘境？！”
哦，原来是这样！
沈云谏见好就收，正色道：“云谏在此谢过无祭仙君。”
“哪里哪里……”素无祭脸上习惯性地挂上三分笑意，既不显得过分亲近也不显得过分疏离，下意识推辞几句后才反应过来。
浸芜城中有许多修士因她“一念神鬼”的名号前来拜访，沈云谏所言正是刚刚一名修士离开前的客套话。
“……”
眼睁睁看着环绕在素无祭身侧的绸带炸起，为防止她真的恼羞成怒将玉牌要回去，沈云谏极有眼力见地岔开话题：“你们风息谷的人怎么都往鬼域去？”
素无祭深吸两口气：“……楼泛临，那家伙最近弄出了一个新阵法，能将灵力转为鬼气，我们打算去弄点鬼域的‘灵植’回来，看看能不能在三千界养活。”
“这阵法是他给的报酬。”
沈云谏了然：“所以你要我支付什么报酬？”
“无相诀。”
沈云谏皱眉：“你要无相诀干嘛？”
素无祭冷哼一声：“让那些鬼哭狼嚎的修士闭嘴。”
用无相诀泯灭七情六欲的特性，抹消修士在疗伤时的苦痛吗？倒是个天才的想法。
但……
“无相诀只能作用于自身。”
他提醒了一句。
“不试试怎么知道。”素无祭：“少废话，你能不能找到无相诀？不能就把令牌还回来！”
沈云谏狐疑道：“你不会就是为了无相诀，才这么痛快地给我令牌的吧？”
“你们风息谷其他人出借令牌，收的报酬也是这个？”
素无祭冷笑：“那秘境每开启一次就要消耗差不多五十个乾坤袋左右的灵石，你不如去试试，剩下的亲传弟子里除了我谁敢借你？”
“！五十个乾坤袋的灵石！”从没这么富裕过的沈云谏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识相道：“成交！”
“待我用你们风息谷的秘境替人疗好伤，就去鬼域将无相诀交给你。”
素无祭勉强答应下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翌日。
晨光熹微，沈云谏御剑落至苍峰，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对方亦然。
见他靠近，周青余琥珀般的瞳孔中点缀着明亮晨光，笑容依旧：“云谏，你来了！”
一如既往。
过渡一下，怎么越临近结尾越难写[爆哭]
小沈：怎么医修这么有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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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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