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峰。
周青余独自漫步在小院的连廊间，目光流连在周围的景致之间，思绪渐远。
从典狱渊出来后，三人的去处各不相同。
柳琮先一步告别，“我准备先回外峰将洛琢玉一事告知师尊，就暂时先走一步。”
目送柳琮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尽头后，他被送回了苍峰。
“我先去斩锋殿告诉长老们律章城的情况。”临走前，沈云谏凝视着他，留下了一句：“我很快回来。”
他不明白这一眼的含义，就像他不明白沈云谏在典狱渊那句“青余……我当时抓到过那个鬼修。我以为他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喃喃自语中蕴含着何种复杂心绪一般。
帮不上忙也无能为力。
周青余无端叹息一声。
回忆至末尾，他也已行至了连廊尽头，脚下转过一个弯，再伸手，虚掩的门扉便被轻轻推开。
“你可总算回来了！”
推开门的刹那，书灵的声音接着木门的吱嘎声响起，聒噪、喋喋不休，却让周青余松了口气。
虽然吵闹，但至少缓解了他独身一人的孤寂。
……不过，书灵应该不能算进“人”的行列吧，那它算什么？“书工智能”？
周青余唇角微微上扬，对自己这时候还能进行思维发散很是佩服。
门被关上后，耳畔书灵的说话声便愈发清晰：“……方才天命之书不知发什么疯，一直叫着‘剧情错乱’‘剧情错乱’，我打开瞧了瞧，发现是原本应该在仙试上大放异彩的洛琢玉叛逃出宿仙门了。”
“后面的情节都被乱码覆盖了，这下好了，你任务都不用做了！”
说完天命之书的情况后，书灵又暗自咕哝了两句：“不过，这次的剧情发展跟以往存在很大的差异，说不定真能终结……”
见周青余只顾着淡淡笑，半天没对‘他’说的话有所反应，书灵左右打量半天，狐疑道：“不会吧……人变傻了？迟来的分魂后遗症？”
“……”
周青余唇角的弧度瞬间压平，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左手用劲，将在眼前乱飞的天命之书拍到一边。
随后，他往屋内走了两步，随便扯了把椅子出来坐下。
如何回家、如何攻略、如何修补神魂、还有……不知道有没有杀人的原主角……
周青余脑中盘旋着许多问题，他挑拣一番，选了一个目前对他来说最要紧的事问：“你不是说，已经知道该如何将我另一个躯壳的神魂碎片导出来了吗？”
书灵暂时没空答话。
被周青余拍到一边的天命之书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连带着寄宿其中的‘他’也滚了好几圈，等终于止住，书灵脑子已经变得晕晕乎乎的了。
‘他”缓了一下，捱过了阵阵眩晕后，咬牙切齿地飞到周青余面前：“要不是能量消耗太多，我怎么会被轻易扇飞！我都是为了谁，你这没良心的家伙！”
挽尊的话，他懂，周青余“贴心”地没有拆穿，然后他看似真诚实则敷衍地道了声歉：“抱歉，听到你说话手就莫名痒痒的，一时没控制住。”
书灵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你倒越来越像‘自己’了。”
“都是我，还有像和不像的分别吗？”周青余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书灵冷笑：“你不如好好回忆回忆你分魂刚醒来那阵是什么样！怀疑天怀疑地的，别以为我没听到你背后骂系统拐卖大学生！”
“结果我一走，你才跟沈云谏相处了几天，就对一切适应良好了！”
“这算什么？爱情的力量？”
书灵很想让周青余看看什么叫怒目圆睁，可惜现在的‘他’没有眼睛。
哎呀，那不是人都有适应性嘛！谁一觉醒来穿越不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
周青余暗自腹诽道，但他觉得这些话说出来，书灵又要冷哼，再跟他絮叨一些有的没的。
天天冷哼，嘴不会歪吗？
他假装自己没听见，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所以，要怎么恢复神魂？”
书灵拿他没办法，只愤怒地抖了抖书页，转来转去平息了一下怒气才道：“系统能量现在已经恢复到百分之六十五了，等到能量恢复至百分之九十以上，就能直接将那具躯壳分解，将你的神魂导出来。”
“不过……”
顶着周青余疑惑的眼神，‘他’故意拖了一会儿才道：“不过要等三个月。”
三个月？
周青余皱眉，这也太久了！
这段时间以来，律章城的经历、惊鸣台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打斗再加上原主角这边动荡且急转直下的剧情，他隐隐有风雨欲来的预感，因而迫切地想拿回自保能力。
但三个月，谁知道期间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要是活不到三个月以后呢？
书灵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满意这个解决方式，慢悠悠地提出第二个办法：“你若不愿意等上三个月，也可以直接去风息谷。”
“风息谷？”
书灵道：“风息谷有一秘境，只允许神魂进入。你与另一具躯壳一同入内，神魂便会自发抽出。同源的魂体能相吸相引，自然而然能融为一体。”
“不过那秘境由大大小小幻境组成，若你意志不坚定，说不定进去一趟，神魂是融合了，但出来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周青余犹豫不定，他在现代只吃过学习的苦，实在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坚不坚定。
算了有解决办法就行，这个稍后再议。
他提起另几件事：“对了，沈云谏的好感度是多少？”刚说完，他便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是怎么做的，没等书灵说话，直接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查询沈云谏好感度？”
“你……！”刚准备说话的书灵瞬间被机械音顶替下去。
“滴——”
机械音尽职尽责地响起。
“沈云谏当前好感度为75……90……81、83……”
数字不断跳动，机械音一阵杂乱。
周青余脸上冒出问号，怎么回事，系统这种不现实的产物难不想成也会中病毒？
“滴滴滴滴滴——！”一连串令人心惊肉跳的滴滴声后，机械音终于恢复了正常：“滴——沈云谏好感度85。”
“85……？这算到了什么程度？”
“算你坐火箭的进度。”机械音消散，书灵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短短几分钟内，周青余已经熟练掌握了与书灵对话的技巧——无视‘他’的态度：“什么意思？”
“……好感度在80到90之间，说明他对你有了恋慕之情。”
恋慕之情……虽然并没有感觉到沈云谏待他的态度与记忆中相比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周青余心脏跳动的速度仍为这四个字加快了些。
过了半晌，他才强自镇定地“哦”了一声。
早就看穿他心理活动的书灵冷哼一声：“恭喜你啊，马上就能回家了。”
回家……
能回家当然令他欣喜，但能把沈云谏一起带走吗？
周青余：“我要是回去了，这个世界……还有沈云谏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若是他与之前一样殉道，说明世界线的大致剧情节点并没有被改变，这个世界也许会继续重启……也许……”
书灵猝然噤声。
“哒、哒、哒……”
门外不知在何时响起了脚步声，而且近在咫尺。
“咚咚咚——青余，我进来了？”
书灵熟练地操控着天命之书躲到了被褥之下，将“自己”藏好，在门被推开之时，‘他’脑中蓦地冒出一个疑问。
沈云谏之前进周青余屋子时，有这么礼貌过吗……？
*
得到许可后，沈云谏径直推开了门，走到周青余对面落座。
他直直盯着周青余看了许久，知道其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了一下，问了句“怎么了？”之后，才缓缓移开视线。
“没什么，只是觉得看着你比较安心。”
目光从周青余染上淡淡绯红的耳尖收回，沈云谏拿起桌上有一段时间没用过的茶具，放在手心把玩。
他说起方才收到的消息：“命烛塔长老已传出灵息，灵息中记载了陈师兄的遗言——‘杀我者，鬼修残烨。’”
“已有许多执法堂弟子准备前往鬼域。”
周青余下意识问道：“你也要去？”
沈云谏点头又摇头：“我会去，但不是现在。在你的记忆和修为完全恢复之前，我不会离开。”
周青余“哦”了一声。
“青余……”沈云谏顿了一下，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你想不想回家？”
周青余一愣，飞速在黑白记忆中搜寻，他在这里的家是……律章城。
他们不是刚从律章城回来吗？
周青余有些奇怪，便也这么问出口。
沈云谏：“但我们不是连城门都没能进去吗？”
说的也是。
“所以你想回家吗？”
于情于理，他应该都想回家吧。周青余这次没有犹豫，点了点头道：“想。”
沈云谏颔首，他将手中的茶具放回原处，玉色杯盏在清脆的“叮——”一声后彻底归位。
他道：“我在惊鸣台上问了问素无祭，她说风息谷有一处秘境于神魂之伤有益。三日之后，我们跟他们一同去风息谷。”
“待你记忆恢复……”
沈云谏眼眸中完整地倒映出眼前人的身影：“我送你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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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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