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幕峡。
一望无际的平原，矗立着一座高得似乎能刺穿天幕的陡峻山峰，山峰被一条笔直的缝隙分成两半，像是被什么人凭空劈开一般，两侧石壁光滑。
站在山脚往上望，几乎望不到峰顶，只能看见缭绕的云雾。
周青余心绪复杂，在心中问道：“那个所谓除夕阵，就是这儿被发现的吗？”
他这次出来特地带了天命之书。
书灵眯了眯眼，对眼前的逐幕峡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但“他”明明从未来过：“天命之书从不记载细节，而且如今‘剧情’已经面目全非，我也找不到答案。”
“你可真是没用。”周青余撂下这句话后，火速用神识隔绝了书灵慢了一拍的骂声。
另一边。
沈云谏放开神识，想先探查一番，结果神识一接触雾气蒙蒙的狭道就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遗迹果然不简单。
沈云谏凝眸思索了一下，右手一翻，方棘的灵息凭空从他掌心钻出，静静浮在半空。
他默念咒言，黯淡的蓝色灵息左右摇摆一下，“嗖”地一下飞出，淡蓝色细线系在他小拇指的指节上，顺着灵息消失的方向延伸而去。
他收回打量逐幕峡的目光，张张嘴刚准备说话，就被周青余毫不犹豫地打断了。
“我与你一同进去。”
被看出来了。
既然如此，沈云谏思绪一转，靠近一步，与他十指相扣：“那便走吧。”
奇异的酥麻感自相扣的掌心蔓延至心底，周青余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原本凝重的表情霎时散去：“为什么要牵着走……？”
沈云谏闻言挑眉，做出一副讶异又无辜的表情来：“青余，我们如今不是道侣吗？难不成你反悔，不喜欢我了？”
“……自然喜欢。”被“道侣”两个字砸得晕乎乎的周青余下意识答道。
“那我们牵着走有什么不妥吗？”循循善诱的语气。
周青余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下，表情迟疑，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妥，于是摇了摇头。
“这便对了！”
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被牵着走了一段路后，周青余才缓过神来，他明明原本是想找个机会暂时与云谏分开，带着书灵先一步找到除夕阵的。
但眼下……
视线晃过被紧扣着的右手，他在心中叹口气，略显苦恼地皱眉，思索着对策。
完全找不到什么分开的借口啊……
周青余注意力转移后，沈云谏目光落在前方的淡蓝丝线上，唇角上扬，露出些隐秘得逞的笑来。
逐幕峡与那书灵说的献祭阵法有关，若是他一个没看住，让青余找到了阵法，他定会将那阵法藏起，自己一人去想办法扭转所谓“剧情”。
他还是看牢一点好，沈云谏牵着人边往前走边想，还得想想办法让青余在阵法开启前“回家”。
二人各怀心思地往逐幕峡内走去。
……
转悠了许久，他们才从有灵息引路的迷雾中走出去。
一踏出迷雾，二人脚步同时一顿，眼底倒映出面前格外奇异的景象——
一片开裂的猩红土地，无数把形状各异的兵刃藏锋其中，隐隐可见歪歪扭扭的黑色线条自地缝边缘交错开来……
周青余喃喃问道：“逐幕峡从前便是这样吗？”
沈云谏摇摇头：“我之前来过一次，那时逐幕峡只是普通的山涧，一眼就能望见头，也没有白雾。”
他沉吟片刻，猜测道：“也许因为方棘师兄触发了秘境，才出现了这番变化。”
“我们先去找方棘师兄。”
“嗯。”
两人踏上猩红土地，顺着蜿蜒的淡蓝细线向前。
没走多久，一个巨坑突兀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巨坑中灵气与魔气混杂，无序地在空中跃动。
这便是方棘师兄灵息中说的，波动异常的地方……？
淡蓝细线没入坑底。
沈云谏用神识一扫，果然发现了熟悉的人影。
“方棘师兄。”
站在坑底凝神望着什么的修士蓦然抬头，五官如同石刻，带着几分古朴厚重的意味：“谁？”
二人一跃而下，一前一后轻巧落地，声音也一前一后的落在方棘耳中。
“玄峰，沈云谏。”
“苍峰，周青余。”
沈云谏？
捕捉到熟悉的名字，方棘将目光移了过去，审视意味浓厚：“你的眼睛，能看穿灵力波动？”
沈云谏任他打量，漫不经心道：“自然。”
“你找到了什么？不若说说。”
从“师兄”到“你”，方棘察觉到了他口中称呼的变化，脸上表情依旧，冷不丁问道：“是因为我态度不好？”
沈云谏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没搭话，将问题回抛给他：“师兄觉得呢？”
“抱歉。”方棘干脆利落地道歉，“芙衣说过我很让人火大，但我改不了。”
沈云谏打量了一下周围，神情散漫：“师兄有自知之明就好。”
“我觉得你好像比我更容易让人火大。”
此话一出，为了方棘师兄的身心安全着想，周青余伸出手轻轻拉了拉沈云谏的袖子，带着些许安抚意味。
“是吗？”沈云谏顺势捉住周青余的指尖，摩挲一下，引得人微微颤栗后，用轻飘飘的语气道：“改不了，还请师兄忍耐一下。”
方棘看了他一眼，竟也痛快应下：“好。”
见紧绷氛围缓和下来，周青余浅浅松了口气，他由着懒得跟方棘说话的沈云谏把玩着他的手，主动担起了社交的任务：“方棘师兄在此可有什么发现？”
方棘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答道：“此处为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遗迹，魔气灵气曾在此共生。这处巨坑好像是被最初的人们用来召唤魔气和灵气的。”
“师兄可知大劫已至，天地四极发生异动？”
“当然，我收到了宗门传息。”
“那师兄为何会认为此处藏有解决劫难的办法？”
方棘眼中露出不解，像是不明白周青余怎么会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他指了指地上：“这阵法既然能将魔气和灵气召唤出来，自然也能将魔气和灵气一同逆转回去。”
语气理所当然。
答案太过简单直白，周青余哑然，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
沉默思索间，他将书灵解了禁，在心中问道：“所以，这就是除夕阵？”
重获自由的书灵原本想痛骂他，却一下被周围的气息吸引，辨认了半晌，道：“这确实是除夕阵的变阵。”
原本还想自己先找到阵法，研究一下该如何化解沈云谏的死劫，结果眼下的情况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周青余深吸一口气，藏住情绪，继续问道：“所以，师兄找云谏来，是要做什么？”
方棘示意他们看周围光滑石壁上刻着的黯淡符文：“这些浮文灵力波动古怪，恐怕与我要找的阵法有关。”
“确实有关。”
旁听了许久的沈云谏适时插嘴，淡金瞳孔亮起，方棘口中的古怪灵力轨迹在他眼前无所遁形。
共十五个符文，每个符文至少都被七八个封印法阵封住。
眼中浓稠的金色转淡，沈云谏闭了闭眼，缓了一下，将所见告知二人。
“封印的阵法不算罕见，但很复杂。”沈云谏看了看天色，这处地方的时间流逝只能靠周围的光线变化来判断，“眼下也找不到阵修，看来得在这个地方呆上一会儿了。”
“不过……”沈云谏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极具压迫感：“最迟三天。”
“什么？”方棘疑惑。
“天地四极的异变仍在威胁着三千界，长老们也在等我们回去。”
他眼睛眯起，眸光冷冽：“我们必须在三天内解出符文内藏着的阵法。”
……
但话虽是这么说，他们还是留了一晚的时间去探索这处秘境。
周青余劝说道：“不能只将希望寄托于巨坑上。”
“这里是魔气与灵气的起源，说不定能发现其他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终结这场劫难。”
很有道理，没人有异议，唯独隐隐察觉到他心思的沈云谏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敲定花一夜去探索，没有结果就专注于解符文上封印的计划后，周青余再次提议，三人兵分三路，能节约些时间。
同样无人反对。
方棘先行一步，余下二人准备分开探索时，沈云谏盯着一望无际的猩红土地，忽然对周青余道：“青余，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怎么突然说这个？”周青余不明所以。
沈云谏深深看了他一眼：“只是觉得你该回去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没做解答，兀自寻了个方向离去。
徒留周青余愣在原地，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
为什么云谏觉得他该回去了？因为律章城周家是魔潮爆发之地，想要他回去看看吗……？
周青余觉得没那么简单，而且回家？
他总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脑中灵光乍现。
哦，他想起来了。
在他神魂还未彻底恢复之前，在他们准备去风息谷之前……沈云谏也曾对他说过这句话。
而且那天的云谏好像也有些奇怪。
周青余边走边回想。
一阵冷风吹过，几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的画面连成一片，他忽然打了个哆嗦，寒意从指尖蔓延开来，全身轻微地颤抖着，关节像生锈了一样，难以动弹。
一个荒谬的猜想骤然在脑海浮现——他知道了。
毫无缘由的，周青余直觉这就是答案。
他张张嘴，喉咙干涩得不像样，艰难地吐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云谏知道了。”
”什么？”书灵茫然。
“云谏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怎么可……”
书灵下意识反驳，但又突然想起沈云谏之前的异样，猝然噤声。
好像还真有可能。
怎么结尾这么难[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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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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