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地四极发生剧变后没多久，人界就会被魔潮吞没，鬼域将伙同潜魔渊的妖魔横行。”
“然后……”
“三千界的修士不知在何处找到了一个上古阵法，名为除夕……”
“魔气与灵气相伴相生，除夕阵能平等地将二者抹消。但它需要的阵眼是——由天道意识孕育而出的，道子。”
“这世上没人能替他……”
“……”
屋内似乎陷入了沉默，没有再继续传出说话声。
沈云谏抬头望了望天，伸手接住了今夜似轻纱般洒落的月光，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
知晓了自己的死讯后，他思索了一下，唯一的感想是，这个结局听上去不错。
但满意的人显然只有他。
在原地站了片刻，房门“砰”地一下被推开，声响震得庭院中的树叶簌簌作响。
听到动静后，沈云谏隐匿身形，悄无声息地跟在明显憋着一口气的周青余身后，看他绕过回旋的连廊，走进书房。
橘黄的烛光亮满堂，将屋内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云谏静静看了一会儿，想：这样可不行，青余神魂才恢复没多久，明日去鬼域又有一场恶战，休息不好出意外了怎么办？
念及此，他撤了隐身的法术，走到门边轻叩两下。
“谁？！”
警惕冷冽的话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灵力震荡而出！
沈云谏：“青余。”
他开口后，张牙舞爪地环绕在他身边、闪烁着幽暗冷光的紫色魂线停滞一瞬，霎时消失。
“咔嗒”一下，书房门被打开，关不住的暖黄烛光从屋内倾洒而出，落到他身上，线条流畅的下颌勾勒分明。
“……云谏。”开门后与他相对而立的人轻轻唤他一声，将面上情绪收敛得很好，只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你怎么来了？”
沈云谏垂眸，扫了一眼，轻而易举地看穿了面前人强撑出来的镇定。
见人眼珠看上看下，就是不肯与自己对上视线，他莫名有些想笑。
声名远扬的周家家主对外倒是很不客气。
沈云谏本就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略一挑眉，姿态随意，像是闲聊般问道：“你方才以为是谁？这么如临大敌？控魂丝都冒出来了。”
明明他话音中没有质问的意思，周青余听到后却僵持在原地，不知该作何解释。
沈云谏问了问题后并不在意他是否回答，径直向前一步，进了书房，随后长臂一拢，熟练地将自己挂在周青余身上，忽略他的不知所措，懒懒答了上一个问题：“想你了。”
周青余神色怔松，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我路过苍峰就想来找你，结果有人把长老的话当作耳边风，觉不好好睡，半夜跑到书房来。”
方才与书灵争执，情绪波动大，没能察觉沈云谏来时的动静实属正常，因而周青余并未怀疑这番话：“……我只是来找东西。”
“有什么东西非要现在找？”沈云谏理直气壮地道：“我困了。”
心中还惦念着要翻的古籍，周青余下意识道：“那你先睡……？刚好旁边就是空房。”
沈云谏自然不肯，拖长了音道：“青余，你不与我一起吗？”
几番……不，甚至没能多纠缠一下，对沈云谏十分没有抗拒力的周青余被人半搂半抱地推进了隔壁房间。
身上的外衫被三两下脱掉，被子一裹，眼前画面一转，他就仰面躺在了床塌上。
周青余盯着屋顶，眼神还有些茫然：……怎么就躺下了？
这间是客卧，原本就放着两床被子，一床盖在他身上，一床盖在沈云谏身上。
周青余偏头，目光落在沈云谏半明半暗的侧脸上，心神莫名一松，睡意朝他沉沉压来。
好像……真的有点困了……
但在闭目前，他掀了被子，翻个身揽住了左侧沈云谏的腰身。
沈云谏察觉到他的动作后，配合地将被子一抖，两人顿时同盖一床被褥。
“怎么了？”
挤在一起，切实感受到身边人的温度后，周青余闭眼，无端觉得安心。
头脑渐渐混沌，担忧杂乱的心思被抛在脑后，他准备将明日的事交给明日的他解决。
眼皮越来越重，他含糊道：“……困了。”
看得出来，沈云谏“嗯”了一声，将手搭在他身上，带有安抚意味地拍了拍：“睡吧。”
这二字像是有什么魔力般，叫周青余思绪晃荡一下，随即落入睡梦之中。
枕边人的气息渐渐平稳，沈云谏睁开了眼，淡金双瞳在黑夜中亮得惊人。
除了生辰宴那次，睡梦早已离他远去，方才不过是闭目养神。
睁眼后，他观察了一下周青余面上的神情，无声地念了清神咒，淡金色灵力落在眉间，悄然抚平其睡梦中微蹙的眉头。
沈云谏也慢慢合眼。
一夜安宁。
……
第二日。
宫铃声震荡。
光线太亮，周青余半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完全睁开，混沌的脑子随之慢慢清醒，他伸手向左侧一摸，空荡荡的，一瞬间，乱七八糟的猜想从脑子闪过，恐慌慢慢涌上心头：“……云谏？”
“在这。”
闻声，周青余坐起身，就见沈云谏坐在离床塌不远的圆桌旁，朝他微微笑着。
他霎时放下心来，但还没放松多久，周青余就注意到了窗外亮堂的光景，怎么这个时辰了？！
他脸上顿时浮现几分懊恼，立刻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语速加快几分：“我起迟了，我们现在就去鬼域。”
沈云谏没阻止他的动作，只是摊开掌心，展示了悬浮其上的灵息——来自华灵道君：“在去鬼域之前，长老要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刚批好外袍的周青余随意问道：“什么地方……？”
沈云谏注视着他，吐出了三个字：“逐幕峡。”
“长老说，方棘师兄在那发现了一处遗迹，其中也许记载着能解眼前大劫的古阵。”
一夜好眠带来的愉悦心情被这句话击了个粉碎。
“……”
周青余沉默了片刻，嘴唇哆嗦了两下，才勉强维持住镇定张开了口：“……为什么是我们。”
沈云谏深深看了他一眼，对他展露的异样恍若未觉。
“因为这双眼睛。”
他道：“方棘师兄说遗迹内灵力流转轨迹怪异，也许我能看出来什么东西。”
“要走吗？”沈云谏语气轻柔，与他有商有量：“或者青余，你可以先去鬼域，待我助方荆师兄破解了遗迹，找到了化解三千界大劫的方法，就去找你。”
……到时，你真的还能来找我吗？
“不。”周青余在沈云谏金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眼下的神情，僵硬古怪到不像话，他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和你一起去。”
什么无法改变的剧情节点，什么无人能替……
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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