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钟声散入夜风，余音未绝，远处街角忽有黑影一闪，似是窥视之人仓皇退走。谢怀安目光微凝，指尖轻抚剑柄，低声道：“有人在看。”
陆鸢猛然抬头，手中匕首一转，寒光掠过眼底。她顺着谢怀安视线望去，只见废宅残垣间，一缕灰烟自断墙后悄然升起——那是信香的气味，边关密探才懂的暗号。
“他还有同党。”裴元沉声开口，手已按上腰间刀柄，“而且，就在城内。”
夜色如墨，京城的街巷仿佛一张巨口，吞下所有秘密与阴谋。四下寂静中，唯有风穿过破窗，发出呜咽般的轻响。老画师被禁军护送离去前，曾颤巍巍地塞给陆鸢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只画着半幅残图，边缘写着几个蝇头小字：“朔风起，雁门开，子时三刻，灯灭人来。”
“这是……地图？”陆鸢指尖轻抚纸面，眉头微蹙。
谢怀安接过细看，眸光一沉：“这不是普通地图。这是兵部绝密的‘北境布防图’残页，本该封存在枢密院铁匣之中。宋青书竟能得其半幅，说明他背后之人，位高权重，且手握军机。”
裴元冷笑：“难怪他不急着逃，也不求饶。他在等——等那个真正能翻盘的人现身。”
“子时三刻……”陆鸢望向天边残月，“还剩不到两个时辰。”
谢怀安缓缓将残页收入怀中，转身望向陆鸢，目光如炬：“你不必再涉险。接下来的路，太黑。”
“可这本就是我的路。”陆鸢迎上他的视线，声音轻却坚定，“我父亲死于十年前岭南之乱，临终前只留下一句话：‘真相藏在画里’。我学画、寻画、护画，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知道——他到底为何而死。”
谢怀安身形微震，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张了张口，终是未语。
裴元叹了口气，解下腰间一枚铜牌递给她：“这是巡夜司的信物。若遇危险，捏碎它，会有人来接应你。”
三人分头行动：裴元前往兵部查档，追查近几日调令签押之人的印鉴；谢怀安潜入大理寺狱，再审宋青书；陆鸢则依图索骥，前往城北废弃的灯市坊——据查，那里曾是前朝密探接头之地，如今荒废多年，唯余一座孤楼，楼顶悬着一盏不灭的青铜灯。
夜更深了。
灯市坊内，枯藤攀墙，碎纸纷飞。陆鸢踏着青石小径前行，脚步极轻。她能感觉到，空气中有种异样的压迫感，仿佛有无数双眼睛藏在黑暗里。
她终于来到那座孤楼前。楼高三层，窗棂尽毁，唯顶层那盏青铜灯仍在幽幽燃烧，火光青白，竟不似人间灯火。
她一步步踏上木梯，每一步都伴随着吱呀声响，像是踩在旧日冤魂的叹息上。
顶层空无一人，唯中央摆着一张石案，案上放着一只漆盒。盒面绘着飞雁衔书，正是边关急报的标记。
陆鸢屏息打开，盒中赫然是一枚虎符，半金半铜，缺口处与她手中的残图恰好吻合。
“北境虎符……”她心头剧震，“这不是调兵凭证吗？谁敢私藏？”
就在此时，青铜灯忽然熄灭。
黑暗刹那吞噬一切。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如猫行雪地。
“你不该来的。”一道低沉嗓音响起，带着几分熟悉，却又陌生得令人心寒。
陆鸢猛地转身，匕首横出——月光恰在此时破云而出，照亮来人面容。
她瞳孔骤缩。
“裴……裴大人？”
来人正是裴元，但此刻的他，已不复白日里的冷峻正直。他披着一袭玄色大氅，袖口绣着暗金雁纹，那是前朝皇族密卫的徽记。
“十年前，我父亲是岭南巡按御史。”裴元缓缓摘下腰间铜牌，轻轻放在石案上，“他因查出谢家军屠村真相，被以‘通敌叛国’之罪处死。那一夜，我躲在尸堆之下，听着亲人的头颅一颗颗落地。”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彻骨寒意。
“宋青书不过是棋子，而我，才是执棋之人。我等了十年，安插眼线、培植势力、制造流言，只为今日——让谢家身败名裂，让朝廷自乱阵脚，然后……北军南下，天下易主。”
陆鸢后退一步，声音发颤：“那你为何帮我？为何救我？”
“因为你手中的画，是开启完整布防图的钥匙。”裴元目光落在她怀中残页上，“而你，是唯一能让我相信……还活着的故人之后。”
风从破窗灌入，吹得那盏青铜灯重新燃起，火光摇曳，映出两人对峙的身影。
楼下，脚步声渐近。
谢怀安一身黑衣，踏月而来，剑未出鞘，却已杀意凛然。
“裴元，你错了。”他立于楼梯口，声音如铁，“你以为我在查宋青书，其实，我从第一眼见你出现在案发现场时，就在查你。”
裴元冷笑：“就凭我一句‘私仇不该牵连无辜’？”
“不。”谢怀安缓缓拔剑，“是你说这话时，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计算。真正背负血仇的人，不会冷静得像在审案。”
陆鸢站在两人之间，手中紧握残图，心如潮涌。
真相并未结束，反而掀开了更黑暗的一页。
而她终于明白——那幅画里藏着的，不只是父亲的遗言，更是一场延续十载的血仇棋局。
风再起，灯影乱，三人的影子在墙上交错，如刀如戟。
子时三刻，刚过。
真正的风暴，此刻才开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