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你了吗？”周维熙语气温和，目光却像鹰隼一样锐利，直直地刺向她。
“嗯。”
“那他亲你这里了吗？”他伸出拇指来回摩挲着女孩的下唇，视线也落在那一小片淡粉色的肌肤上。
女孩的呼吸乱了一下，“嗯。”
“哦……”沉吟片刻，周维熙继续问：“你和他做的时候舒服吗？他在床上是什么样子的？”
“维熙。”祝云森听不下去了，坐直身体，眉头微皱，“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聊聊，你别打岔。”周维熙转头看着女孩，“说吧。”
女孩飞速朝祝云森那边瞥了一眼，然后缓缓开口：“和祝少爷做的时候很舒服，他人很好，在床上对我很温柔，声音也好听……”
她一边语速缓慢地说着，一边暗自观察周维熙的表情，然后她就惊恐地发现，周维熙嘴角的弧度逐渐下压，眼中多了几分瘆人的寒意，像深不见底的幽暗古井。
心中陡然升起的恐惧让她不禁声线发颤，说话开始结巴，就在她快要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周维熙突然态度强硬地打断她。
“够了，闭嘴。”
卧室里瞬间陷入结冰一般的沉寂。
祝云森：“维熙，别——”
“你也闭嘴。”周维熙转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将祝云森全身都定住，动弹不得。他从没见周维熙露出过这么生气的表情，强烈的不安预感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抽了一半的香烟从他手中落到了床单上。
虽然祝云森常常对周维熙感到畏惧，但其实周维熙从没有对他发过火，也没有威胁、伤害过他，表面上，两个人一直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所以今天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祝云森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周维熙消气，更何况他连周维熙生气的理由都不清楚。但他暗自下定了决心，无论等会儿发生什么，他都要保护这个女孩，她是被他选中、牵连进来的，不能让她遭受无妄之灾。
几秒钟之后，周维熙主动打破了僵局，他把右手放在女孩的肩膀上，声音低沉，“我问你，他戴眼镜了吗？”
女孩蓦然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好像没听懂他的问题。
周维熙又问了一遍，“他和你做的时候戴着眼镜吗？还是摘下了？”
女孩神情怔愣，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一个正在生气的人怎么突然冷静下来，还问了这么个奇怪的问题，她忍不住猜想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深意，自己的话是不是会引起什么后果，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周维熙背后的祝云森，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指示，可祝云森也是一脸懵然，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一点不自然的反应让周维熙察觉到了，他手掌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女孩被吓得呼吸一滞，不敢再犹豫，“戴、戴了。”
“是吗？他一直没摘眼镜？你确定？”
他的三个反问十分具有压迫感，女孩的表情越发紧张心虚，忍不住往祝云森那边看，口中含糊道：“对……”
周维熙忽然伸手触摸她的脸颊，拉回了女孩的注意力，“可他平时不喜欢戴眼镜，除非是要看清楚什么东西，否则他大多数时间会把眼镜摘下来，所以你再仔细想一想，他真的没有把眼镜摘下来过吗？”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语气透露出对祝云森的熟稔，和对自己判断的笃定，暗指他觉得女孩有撒谎的可能性。
女孩精神高度紧张，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不该把谎话继续说下去，又一次朝祝云森投去求救的目光。
祝云森眼含担忧，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本意是想告诉她，不要在意周维熙的话，就说自己没摘过眼镜。但这个动作落在女孩眼中，却被她解读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你说错话了，你做得不对。
“我、我记错了，他把眼镜摘下来了。”女孩颤颤巍巍地改了口。
祝云森立马露出了明显的失望神色，垂眸无声地叹了口气。
而背对着他的周维熙一扫脸上冰冷的神情，扬起笑容，语气肯定道：“你说谎了。”
女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瞬。
“云森他没有碰你，对不对？”
“……”
女孩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就听见周维熙威胁她：“你不要骗我，不然我就让于总惩罚你。”
女孩瞬间就被吓住了。
能来这里消费的客户都是非富即贵，她们这些“服务员”根本得罪不起。她以前听人聊天的时候说起过，有个在这儿干了好几年的漂亮女人不知道怎么惹怒了客户，从某天起突然就消失了，电话也联系不上，领班也警告她们不要多管闲事。
见情形不妙，祝云森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忙道：“你不要怪她，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周维熙扭头看着他，轻笑了笑，“可以。”然后对女孩说：“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女孩如释重负，捡起自己的衣服和鞋子，离开前还不忘对祝云森说：“祝少爷，那三万块钱我马上退给您。”
这里没她的事了，却有祝云森的事。
周维熙转了个身，面对着床上的清瘦男人，眼眸中笑意流转，“解释一下吧。”
“我……”
“她不是你挑的人吗？你们在房间里待了这么久，怎么什么都没干？你还让她撒谎骗我，嗯？”
祝云森把头转到一边去，低声道：“我不想说，很丢脸。”
祝云森早就设想过，如果他们的谎言被周维熙拆穿，自己必须再想一个理由混过去。希望周维熙能善解人意一点，听到自己这么说，就不要再问下去了，最好今晚能到此结束。
可周维熙不这么想，他伸出手抓住祝云森放在被子上的手，声音温柔，“没什么丢脸的，我保证，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笑话你。”
看来不得不继续撒谎了，祝云森抿了抿唇，说：“其实我……不喜欢女人。”
周维熙唇边的笑意不断扩大，“哦？你喜欢男人？你喜欢谁？”他追问道，语气充满期待。
“没有。”
“嗯？你说什么？”其实周维熙听清了，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
祝云森稍微提高了音量，“我没有喜欢的人。”
“……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周维熙的神色忽然变得冷淡起来。
“就是突然间就意识到了。”
“……”
祝云森还低着头，努力装出一副尴尬、丢脸的模样，然后就看见原本在床边坐着的周维熙倏地站起来，走到床头，按下了服务电话的通话键。
“于总，麻烦再帮我找些漂亮的男人过来。”
电话那边的中年男人顿了一下，“周少爷，请问还是给祝少爷准备的吗？”
“对，把你们店里现在有空的都叫过来，让他好好挑一挑。”
“我马上就去准备。”
通话结束，祝云森早就忍不住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向周维熙。
这两年多以来，他跟着周维熙也来过这里好几次了，今晚之前从不知道这家酒店还提供这种服务，更加不知道同性之间也能做这种事，甚至也能变成商业行为。但周维熙反而表现得对一切很熟悉，像是司空见惯的样子，祝云森突然感觉眼前这个人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人。
“走吧，我们先出去，让服务员把这里打扫一下。”周维熙微笑着说。
两人又回到了外面的大客厅，还是坐在那张正对着巨幕电视的沙发上。
周维熙兴味盎然地问道：“云森，你是1还是0？”
“那是什么意思？”祝云森面露不解之色。
周维熙愣了一下，“你不知道？你没有了解过gay的圈子吗？”
“gay？”
“这个你都不知道？就是男同性恋者的英文。”
“不是homosexual吗？”
周维熙失笑，“你也太学院派了，日常生活中大家都说gay。”
“哦。”祝云森神色尴尬，脚趾在拖鞋里面抠地。
早知道装男同这么麻烦，不如说自己是ED好了，这下子周维熙肯定发现自己在撒谎了。
一只有力的手掌按在祝云森的肩膀上，他转头看见周维熙脸上温暖的笑容。
“没关系，我理解你，你是不是不敢接受自己的性取向，所以一直在压抑自己？以后在我这里，你不用伪装，我支持你。”他紧紧搂住祝云森的肩膀，把脸凑到祝云森面前，又黑又圆的眼睛中泛着春日湖水一样清亮柔和的光。
这点距离有些过分亲密了，祝云森伸手把他推开，“谢了。”
他这时候又善解人意起来了，主动帮祝云森找好了借口，祝云森都不敢去想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变成了什么样子。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于总带着许多年轻男人走进来，这些人个个打扮时髦，在电视机前站成两排，等着祝云森挑选。
“祝少爷，这些都是比较年轻的。”于总热心地介绍道，又指着第一排最右边戴眼镜的男人说：“他是我们这里学历最高的，在读博士。”
话音刚落，祝云森和周维熙同时向他投去了好奇的目光，男人笑着回了他们一个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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