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起得偏晚,在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中惊醒,方嬷嬷脚步匆匆地跑向大门。
昨晚陆赟没来,她很失望。
她又因为这个失望而感到生气。
不来就不来,为什么她要在意。
“谁啊,大早上的这是要做什么啊——”嬷嬷不悦地嘟囔着。
宋瑜穿好衣服,摸了摸睡眼朦胧的团宝,听着外面的动静。
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还有小梅的哭声。
“哎呀是你这小丫头,夫人在睡觉呢。”
“阿瑜——你快救救二老爷吧,他不行了——”小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瑜一打开门,小梅就扑倒在她怀中。
方嬷嬷披着衣服,给她端了碗姜茶,小梅边喝边哭,将陆岚的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陆赟没来是这个原因。
宋瑜的心情好受了一些,同时开始担心陆二叔的病情。
“粽子?”宋瑜不赞同地皱眉,酮症酸中毒。“粽子是千万不能吃的。”
那是升糖炸弹。
难怪血糖会爆。
不知道身体各个器官能不能扛得住。
“直接休克了吗?”宋瑜问,皱着眉,表情认真。
“呃……算是。”小梅突然变得磕磕绊绊。
宋瑜:“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很关键。”
小梅其实看出来了,昨晚二老爷不是真的昏了,一半真,一半装。
小梅对宋瑜的夫君有点埋怨,要不是他逼得太紧,二老爷也不用这么辛苦。
“有点晕,但是没昏死过去。”
“那应该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有大夫给他用药吗?”
小梅呆呆地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残泪。
宋瑜抱了抱她:“只要发作的时候旁边有大夫,及时用药帮他保护好身体各个脏器,就不会有事。”
小梅:“你夫君太吓人了,把二老爷吓坏了。”
宋瑜皱起眉头:“怎么了?他们吵架了吗?”
小梅摇头:“不算是,但是,他非要逼问二老爷当年的事情,二老爷不肯说,他就威胁要把二老爷送回陆家。”
宋瑜呆了呆,原来二老爷是被赶出陆家的,难怪昨天吃饭的时候,老太太一脸惆怅似乎在深深地想念这谁,大概就是这位二老爷了。
小梅:“二老爷为了逃避这事儿,就抓了两个粽子吃,吃完没一会儿就晕了。”
“你没跟他说我在偷偷帮你们治病吧。”
小梅摇了摇头:“我只跟二老爷说了。”
焦虑瞬间充满了全身,宋瑜抱怨道:“你怎么这样。”
小梅:“我不认字,二老爷认字,他看了之后问我是谁告诉我的法子,我不说他就不听,我就只好说了。不过阿瑜你放心,二老爷口风很严的。”
宋瑜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宁可装晕都不说出当年真相,这二老爷应该是个嘴巴严的人。
小梅扭动着嘴巴,在椅子上坐得很不自在。
她不知道晚上院子里杀手的事情,但是早上看见一个漂亮女子摸进了阿瑜夫君的房。
她不知道那女人一晚上都睡在那里,还是只是早上去。
但是她能直接进二公子房,就肯定关系很近。
宋瑜皱着眉看着她:“你怎么啦?”
小梅张开嘴,闭上,最后又张开嘴:“阿瑜,我觉得还是告诉你的好。”
“怎么?”宋瑜温柔地看着她。
小梅叹了口气:“我看见一个女子进了你相公的房。”
“什么?”宋瑜的心脏一阵收缩,站了起来,马上又坐下。
小梅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宋瑜尝试解释:“是不是那位白公子。”
蠢货,白公子昨天穿的男装,小梅怎么可能会分不清男女。
小梅悲悯地看着宋瑜,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腿上:“我想撒谎,但是,不是他。那个女人的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很大,露了一大片出来。”
宋瑜的脸拧了起来。
更多的不是难过或者失望,而是愤怒。
他怎么可以,在晚上的时候吸着她的脸,一离开她就去找别的女人?
有一种莫名的愤怒的情绪在体内乱窜,在她皮肤下面沸腾。
“阿瑜?”小梅的声音变得很远,呼唤着她。
宋瑜的视线集中,看着眼前人,她看自己的眼神满是担忧与疼惜。
“我早该想到的,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是我太天真了。”她咬牙切齿地说。
陆赟,一直都是一个花花公子。
宋瑜将自己整理的一份“消渴症”的资料交给小梅,告诉她还会继续寻找治疗的方案之后,混混沌沌地将小梅送了出去。
她现在只想躺回床上,抱紧自己,睡上一天。
陆赟是个骗子,他说昨晚回来,却并没有回来。
他不是骗子,是你太天真太愚蠢了。
他从来没说过只有你一个女人。
从来没说过和你成亲之后,就会停止找女人。
他甚至没说过你是他的女人,你们只是有些肌肤之亲,仅此而已。
你们甚至都没有发生关系。
宋瑜把头埋在枕头底下。
他们一直都只是契约关系。
他帮了她一个忙,让她扮演他的妻子,帮他挡住家里的催婚。
他从来没许诺过任何东西,他的名声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臭名昭著的纨绔公子。
只是那张脸太美好了,将她骗了过去。
很好,谢谢你陆赟,谢谢你完美的吻和触摸,让她用这种无痛的方式进行成长,让她对你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下午的时候,宋瑜拖着一张浮肿的脸接待了大嫂郭华英。
大嫂被她浮肿的面部和潦草的头发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月信。”宋瑜强颜欢笑。
方嬷嬷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一声。
郭华英点点头:“一会儿我让厨房给你送点红糖桂圆水来。”好像她真的很担忧,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姐妹。
无端的友善必然有所图,宋瑜点点头,等待她亮明来意。
郭华英说话拐着弯,问候了一圈,连宋瑜娘家表舅三姑妈的渊源都说了一遍之后,终于步入正题。
“弟妹,你知道,绸缎铺子的生意一直不好,要是交到二弟手上,恐怕就彻底废了。”
她一时间没理解郭华英说的是什么。
很快她想起来了,那个绸缎庄,端午晚餐时,老太太交给了陆赟打理。
“依嫂子看,该怎么办?”她傻乎乎地问。
她的傻样很好地鼓舞了郭华英。
“你和二爷新婚,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他听你的劝,你看这是什么。”
郭华英笑得甜蜜,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翡翠镯子,水头不错,只比陆太太帮人打帘子的那个嬷嬷戴的差一点,也能值个十来两银子。
郭华英把镯子塞到宋瑜手里:“你劝劝他,让他把铺子还给他大哥打理。挣了,有他一份,亏了,算大哥的。”
她在笑,但是眼睛里带着鄙夷。
一个瞧不起你的人,装作讨好你的样子,这无疑是个大陷阱。
说不定到了现实,赚了,好处是陆贤的,亏了,陆赟背锅。
不过,那头猪活该背锅。
“就这么说定了?”郭华英起身要走了,好像屁股着火,在这里多说一句话,就会被宋瑜传染上某种疾病。
就像销售把手里的东西卖给你之后,对你爱答不理的模样。
“大嫂跟老太太说了吧?”宋瑜扔出一句话。
郭华英起身一半,僵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不是咱兄弟间私下商量的嘛,惊动老人家做什么。”郭华英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
“没老太太许可,我不敢。”
“不用你担责,你去劝劝老二就行了。老太太那边有我替你说好话。”
“嫂子你就饶了我吧,我可不敢。”
郭华英脸色变了,露出几分怒容:“好弟妹,我来求你,不过是看着咱们姐妹投缘,你不答应,非要让我下不来台,我如今好歹管着家,以后叫我如何面对下面人?”
宋瑜忽然觉得自己高估了大嫂的智慧。
她一开始伪装友善,却没有掩藏对自己的鄙夷,好像来与自己说话是纡尊降贵。
当被拒绝后,她马上道德绑架,毫不留情地变了脸。
她是如何一直打理陆家,还保持着有条不紊的?
方嬷嬷听不下去了,往前走了一步要帮腔,宋瑜摆了摆手,把镯子还了回去,不作无谓的口舌之争。
她也不是为帮陆赟争取,而是为了自己。
感情失利,她要在事业上找回来。
“嫂子,我都听你的,只要老太太同意。”
郭华英冷笑一声:“算了,妹妹是个心冷的。回头等二弟从铺子里支得钱更多了,只怕就不会着家了,到时候妹妹再着急也没法子了。”
这更愚蠢了,自己打自己的脸。
宋瑜:“大嫂刚才不是说,就算是大哥拿去打理,赚的都算二公子的吗?刚才怎么不担心这个?”
郭华英脸色一白:“妹妹不给面子,我也没脸留了,走了。只是最后多嘴一句,老二整日不着家,这绸缎铺子谁来打理?”
宋瑜:“也许我可以试试看。”
郭华英边上的嬷嬷和丫鬟捂着嘴笑了,那不是友善的笑,而是鄙夷、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笑,优越者的笑。
郭华英瞪了二人一眼,起身走了,连告辞都没有,走之前还把送给宋瑜的那个镯子给拿走了。
她一开始说的那碗红枣桂圆茶最终也没送过来。
宋瑜明白,这意味着她们二人彻底宣布开战。
陆贤一直在家中等消息,见郭华英丧着脸回来,不用问已经知道了结果。
“你送的什么礼?”陆贤问。
郭华英掏出个镯子,递过去,陆贤忙不迭接着:“别乱扔,摔了多可惜。”
等看清楚镯子的质地,他抓起镯子,啪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镯子碎的四分五裂。
屋子里下人包括郭华英全部站了起来,然后迅速跪下来请罪。
“我让你去劝人,和她走动联络感情,你送人家这种下等货色?!”
“我看这配她挺好。翠翠戴的还不如这个呢。”
“翠翠是个丫头!”
“翠翠家里好歹还有几亩良田,比她出身强多了!”
陆贤简直说不出话,打了郭华英一耳光,她偏脸倒在地上,捂着脸,不敢哭出声。
陆贤让她把刚才的对话都说一遍,她顺从地说了,陆贤道:“她说她打理铺子?”
郭华英点点头,从胳膊上褪下那个羊脂玉手镯:“送这个行了吧?”
陆贤:“不用了,若是她打理,那就由着她去干。”
郭华英不明白。
陆贤:“蠢妇人,你已经够蠢,她只会比你更蠢,自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不如让她闹出点笑话,真给生意闹亏了,咱不正好有理由接过手了?”
“万一她真有本事呢?”不知道为什么,郭华英对夫君的语气感到很不舒服。
“绝无可能。做生意,只有男人懂,小娘儿们哪里能玩明白。”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但是郭华英表面上夸赞陆贤高瞻远瞩。
陆贤:“之前不是掌握了她不洁的把柄,那时候我让你压下来,是因为时候没到,等这次把生意闹砸了,一块儿事发,事半功倍。”
原来如此,郭华英站起来,靠过来:“还是夫君想得周到。”可算能解气了。
陆贤哼了声,道:“船灯看得如何?这票我可是托了关系难得弄来的。”
“自是很好。多谢夫君。”
陆贤把手放在郭华英脸上拍了拍:“疼么?”
“不、不疼。”
“你知足吧,嫁对了人,这辈子享不完的福。要是嫁的是老二那样的,别说船灯的票弄不着,人也不靠谱,这才新婚不到一月,就不着家了。当初你过门,我可是一直等到你有了身孕,才出去玩的,我对你不薄了!”
“夫君的恩情,华英一直都记在心头。”
当天,宋瑜就和陆赟的侍从刘良,就去了趟绸缎铺子,铺头掌柜早得了消息,对宋瑜态度很恭敬。
宋瑜让把上半年的账目来过来,又让把打好板准备制作的衣服图样送来。
账目看不出什么问题。
宋瑜又去库房看了一遍,发现有一批质地华丽的布料被当做废料堆放。
掌柜的道:“夫人不晓得,两个月前江边突发风暴,运料的船被掀翻了,材料都给泡了。”
“晒干不行吗?”
“料子泡过水,不影响外观,只有行家能看出来,需要折价卖,以往也是有过这样的事儿,折一成而已。但是图样也泡了水,不能看了,没图样打不了板,那是订货方给的,就一份。”
“跟他们再要一份不就行了?”
“画图的师傅不在南城,传话过去,再用船送过来,耽误工期,要赔一大笔误工费。当时三公子的意思,怎么都要赔钱,干脆就不管了,让这单子坏在这儿,等订货方问起来,再说。”
宋瑜皱眉:“怎么能这么办事?现在离工期还差多久?”
“就剩二十日了。”
“要赔多少钱?”
“料子加定钱加误工费,二百两是有的。”
宋瑜呆了呆。
“那要是按期完工交货,那边结算尾款,能收到多少钱?”
“大概也是二百两。”
宋瑜闭上眼睛思索,也就是如果完工,不仅不用赔钱,还能赚一笔,哪怕对方以料子被水泡过要扣钱,也是合适的。
“泡了水的图纸丢了吗?你拿来给我看看。”
“丢是没丢,但基本都泡烂了,根本没法儿看。”
刘良道:“夫人让你拿你就拿!费什么话!”
掌柜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叠皱巴巴的纸。
宋瑜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问:“如果图样还在,这批衣服的工期要多长?”
“怎么也得二十天。”
“十天能成吗?让所有师傅都停下当下差事,专门赶这件。”
“大概是能赶完。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图样——”
“图样我能还原。”宋瑜说。
“夫人莫要说笑。”掌柜的睁大眼睛。
“给我七天时间。”宋瑜很严肃。
屋子里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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