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冰冷而炫目,流淌在衣香鬓影之间,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虚幻的琉璃宫殿。
傅斯渊斜倚在真皮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
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装,衬得肩线宽阔平直,腰身劲瘦。容貌是无可挑剔的俊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总是习惯性地抿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但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他的五官,而是那种浑然天成的、掌控一切的气场。像一头慵懒假寐的雄狮,即便不言不语,也能让周围的所有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和吸引力。
听着身旁王氏集团的千金娇声软语地说着巴黎最新的时装周,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和又疏离的笑意。
他像一件精心打磨的艺术品,每一个角度都无可挑剔,每一分情绪都控制得精准无误。
他是这场名利场中毋庸置疑的焦点,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倾慕、嫉妒,还是算计。
而在光影交织的边缘,顾言蹊像一道没有温度的影子,安静地存在着。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颜色比他略长的柔软黑发更深邃几分,衬得肤色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
身形清瘦颀长,背脊总是挺得笔直,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近乎倔强的韧劲。
他的容貌极其出色,甚至带着几分近乎昳丽的精致,眉眼如墨画,鼻梁秀挺,唇色很淡,总是微微抿着。
但这一切都被他身上那种冷寂、疏离的气质所中和,尤其是那双眼睛——瞳仁是极深的黑色,看人时总像是隔着一层淡淡的雾,冷静,克制,将所有情绪都牢牢封锁在深处,让人看不透,也难以接近。
脸上是一贯的平静无波,眼神低垂,专注于手中平板电脑上不断跳动的数据和信息。
傅斯渊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手势,他都能立刻领会,并高效地处理妥当——替某位总引荐另一位董,巧妙地挡掉不必要的敬酒,提醒傅斯渊下一个需要短暂交谈的对象。
他是他最得体的特助,最锋利的刃,最沉默的盾。
只有偶尔,在无人注意的间隙,他的目光会不受控制地、极快地滑向那个被众人簇拥的中心点。
每当此时,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会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深极沉的、近乎虔诚的痴迷,以及随之而来的、更深的挣扎与痛苦。
但那情绪消失得极快,快得如同错觉,下一秒,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完美特助。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泛起细密而尖锐的酸涩。
三年了。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在海城商学院顶尖论坛上,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的自己。台下坐满了业界巨擘和学术泰斗,而他凭借一篇极具前瞻性和攻击性的论文,赢得了满堂喝彩。会后,无数橄榄枝抛来,但他都婉拒了。
因为他看到了傅斯渊。
男人坐在嘉宾席首位,并未像其他人那样热烈鼓掌,只是微微颔首,深邃的眼眸隔着人群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估量的锐利,以及……一种仿佛看到有趣猎物般的兴味。
后来,他才知道,那场论坛,傅斯渊是最大的赞助商。他那篇论文里某个未被深入阐述的观点,恰好与傅斯渊当时正在谋划的一个海外并购案的核心思路不谋而合。
再后来,一场近乎“巧合”的商业遭遇战。他作为对方团队的核心智囊,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将傅斯渊逼入了一个短暂的困境。
虽然傅斯渊最终以更宏大的布局和更雄厚的力量反败为胜,但那一次,他确实让傅斯渊记住了“顾言蹊”这个名字。
猎头的电话随之而来,开出的条件优厚得令人无法拒绝。权力,资源,以及……接近那轮太阳的机会。
他接受了。近乎虔诚地,又飞蛾扑火般地。
他以为自己是去辅佐神明,却不知,神明只需要一把好用的刀。
三年间,他看着他如何在谈判桌上将对手逼至绝境,如何在全球市场的惊涛骇浪中精准下注,如何冷静地剥离那些不再有价值的产业和……人。
他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冷。像一座终年积雪的孤峰,令人仰望,也令人窒息。
而自己那份最初源于慕强的欣赏,在日复一日的近距离凝视下,早已变质发酵,成了一种无法言说、深入骨髓的痴妄和爱恋。
像藏在华丽袍子下的虱子,卑微又瘙痒难耐。
“言蹊?”
傅斯渊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冷鞭,瞬间将顾言蹊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他立刻抬眼,收敛所有外泄的情绪,恢复成那个无懈可击的顾特助。
“傅总。”
傅斯渊并未看他,目光依旧落在与他交谈的某位行长身上,语气平淡:“去车上等我,十分钟后离开。”
“是。”顾言蹊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宴会厅。背影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直到走进专属电梯,冰冷的金属门合上,隔绝了外面那个浮华喧嚣的世界,他才允许自己微微松一口气,靠在电梯壁上,指尖有些发凉。
他总是这样,能精准地感知到傅斯渊每一个指令下的真实意图。比如现在,傅斯渊并非真的需要十分钟,他只是厌倦了应酬,需要一个合理的离场借口。
而自己,就是那个最好的、不会引人怀疑的借口。
电梯无声下行,镜面映出他苍白而疲惫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无人得见的疲惫和挣扎。
他闭上眼,脑海里却又闪过傅斯渊方才与那位王家千金相谈甚“欢”的画面。那位小姐的手,几乎要搭上傅斯渊的手臂。
胃里泛起一阵不适的翻涌。
他知道傅斯渊男女不忌,身边从不缺各色男女。于傅斯渊而言,那或许只是必要的社交润滑,或是生理需求的排解,甚至是对外释放的烟雾弹。
但于他,每一次目睹,都像是在心口最软的地方,又刻下了一道细小的、不见血的伤痕。
累积起来,便是凌迟。
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停在酒店门口。司机为他拉开车门。
他坐进去,车内弥漫着傅斯渊常用的那款冷冽的木质香调,和他的人一样,矜贵,疏离,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这气息让他安心,又让他痛苦。
他拿出平板,开始处理傅斯渊离场后可能需要的后续事宜,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僭越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最深的角落。
十分钟后,傅斯渊准时出现。
他拉开车门坐进来,带着一身微凉的夜气和淡淡的酒香。之前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淡漠。
他像是瞬间卸下了一层精致的面具,露出了底下更接近本质的、坚硬的内核。
车厢内一片死寂。
“下个月李老的寿宴,礼单重新拟,上次的太薄。”傅斯渊闭着眼,揉着眉心,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是。”
“刚才赵总送的画,处理掉。里面不干净。”他指的是画框里隐藏的□□。 “明白。”
对话简洁,高效,冰冷得像机器之间的指令传输。
顾言蹊应着,胃里却像塞了一把冰碴子,寒意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见过太多傅斯渊的这副面孔,冷静、无情,一切人和物皆可衡量、可利用、可丢弃。
这才是真实的傅斯渊。那个在宴会上言笑晏晏的,不过是另一张根据需要而戴上的面具罢了。
而他,也是那众多“物品”中的一件。一件比较得用,暂时还未被丢弃的物品。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傅斯渊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
顾言蹊悄悄侧过头,透过车窗玻璃模糊的反射,看着男人冷峻的侧脸轮廓。
在昏暗的光线下,褪去了平日里的锐利和压迫感,竟显出一丝罕见的、易碎的疲惫。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微的心疼。
明知道这个男人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明知道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情愫廉价又可笑,可他依旧无法控制。
爱意与绝望交织成网,将他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的城市。这座庞大的、冰冷的钢铁森林,因为有了这个人的存在,于他而言,才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却也因为这个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处可逃的囚笼。
回到那间空旷冰冷的公寓,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走到窗边,望向远处那栋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
顶层的某个窗口,依然亮着灯。像漆黑海面上唯一的灯塔,又像是悬崖上诱人坠落的光。
那是傅斯渊的办公室。他总是工作到很晚,办公室里的人是他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遥远梦想。
顾言蹊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了很久。只有在这样无人知晓的深夜,他才敢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真实的脆弱和……痴迷。
那点微光,是他无法企及的神坛,也是囚禁他的牢笼。
他缓缓抬手,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因为仰望而悸动,也因为深知永不可得而钝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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