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透明朗的卧室空间,桌案上放着一件新衣服。
是时下最流行的男款。
司伯鹤把它从衣柜拿出来,欣赏一会儿又放回去,如此反复几遍。
【几遍了!你看几遍了!自从这东西送到你这来,你都要把它看出火了!】
“这不是想送但是又不好送出去嘛……我就再看看,系统你不要闹。”
这是一个月前,司伯鹤专门找服装设计师,以戚楚弋的数据为标准做出来的一套高端衣物。
尽管他说了加急,但还是花掉整整二十五天才做好了送过来。
但是现在还真不太好送出去。
司伯鹤又放好衣服,怔怔地对着这个居所的一面透明“墙”,一手撑下巴一手描摹窗户的姿势也不知保持了多久,久到指尖传来一股酥麻的凉意,原本温热的手指和呼出的气一并把这小小一隅晕染出了模糊的轮廓,现在只剩下圈圈薄薄的水汽。
干净的玻璃窗外,映出他已然完好无损的脸。
这外面灯火通明的世界在他的五感当中显得异常安静,这样熟悉的静谧,令他脑中全是某个场景。
那个时候。
宋优是调笑还是认真地说出那句话他不知道,人类之间交流一向会使用一些复杂、暧昧不明的词汇,他暂时还不能立刻就辨得清晰,但是毋庸置疑,当时所有人都获得了否定的答案。
戚楚弋拒绝得非常清晰,甚至司伯鹤看着他时,那人鲜少有那么冷漠的、不愿多看他一眼的表情。
当时他毫不犹豫站起身,淡淡道:“老师,不用换座位,我自己能学。”
而宋优只是瞪了他半晌,最后拿上教案,冷笑着离去。
随后什么同不同桌的便没了下文。
这些声音尚且来不及遗忘,就像是扎了根一般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真的很奇怪,自从知道这段相遇注定很长很长的时间都无果之后,司伯鹤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再那么把主角放在心上了,然而此刻还是忍不住有一丝纠结。
很难说清他对这场短暂相识过程的情感,应该要比晦暗多一分明朗,比苦涩多一分甜蜜。
比起想要遗忘,他果然还是更想要留下点什么……
不不不不不,不对!根本用不着这么多愁善感啊,为了完成任务、为了帮助主角、也为了自己,他都应该充满激情和斗志才是!
之前系统一直说让他等待最后一个剧情点,再加上脸疼得过于严重了,时刻吸引他的注意,都影响到他思考问题的脑子了。
这么长时间不和戚楚弋说话,实在是……好想念。
所以他怎么能等脸好了脑子才清醒呢!
早知道这样,应该好歹也用手机给主角多发点消息才是,可是自从那次打错了电话,他们就再也没有过其他对话了,尴尬癌就这样再一次出现。
这可吓坏了小孟同学。
下午去食堂路上,在一堆撒欢乱冲的饿狼学生中,他狗狗祟祟拉住司伯鹤,左顾右盼半天,终于看见了什么想看的,满意转头,恨铁不成钢道:“老大你不能说冷落就冷落人家呀,谈恋爱还是要长情一点嘛。”
司伯鹤拍了拍孟承志的肩,微笑着说:“是吗?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找过对象吧。”
孟承志扭捏道:“那、这、看多了就会了嘛!”
是啊,看多了确实会,但是是“正经的会”还是“自己认为的想歪了的会”那就是两码事了。
司伯鹤睨他一眼,插着兜加快速度朝前走,没接话。
抓心挠肝又如何,这平淡的日常生活他是真的找不到什么好机会去和戚楚弋破冰。
孟承志连忙跟上:“喂喂喂老大!我跟你说你真不能这样,虽然我不赞成你和路白羽那个孬货纠缠来纠缠去,但是姓戚的那种我还是勉强能同意的,错过了就太遗憾了!”
你这一副丈母娘筛选女婿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司伯鹤奇怪起来,问:“你什么时候会站他那边说话了?”
孟承志轻咳一声:“根据我这种眼光毒辣的高手中的高高手博览群书的经验,那姓戚的他就是脸皮薄,一看就知道是个纯洁的恋爱傻子,和老大你这样的小……咳咳、高手最适合最般配了。”
司伯鹤扭头瞄了一眼肩膀上搭来的肉爪子,道:“小孟同学,请问你博览群书览的是什么书?是我可以信任的书吗?嗯?刚刚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是小白?”
孟承志疯狂否认:“我对老大忠诚之心,天地可鉴!绝对没有想说你半点不好!”
至于什么书,他是绝口不提。
其实随便一想就知道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恋爱小说了!
司伯鹤看着孟承志那臭屁的表情,扶额无语:少年,你老大真没和主角谈恋爱啊。一个月都没接触了,但这误会竟然还越来越深。
他有表现得很喜欢那个人吗?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星期四是清明节,他们学校平时没放假的时间不准乱出校,但是这一节日一贯的习俗却是组织全体高三学生分散地点去不同民宿游玩三天半,直到星期天晚自习才回学校。
简单来说就是即将上屠宰场的羔羊被拉出去啃啃草,高考前最后一次大型放松时刻。
嗯,回校还得写八百字旅游心得的那种假期。
虽然不知道清明节按理来讲是怎么过的,但是司伯鹤模模糊糊觉得正常世界的高三学生根本不可能有三天半这样的长假,可这个世界的怪异之处太多了,他都无力跟系统吐槽了。
上午九点。
在孟承志的拖拖拉拉下,司伯鹤好不容易才拽着他走进大部队已经安顿好的车里。
分给他们班的大巴车一共有33个座位,其中一个是司机大叔的,他们班刚好有31个学生,加上这次代替老蒋来给他们带队的宋优,恰好能坐满所有空位。
司伯鹤一上车,里面就陷入一瞬诡异的寂静,他一头雾水。
最前排的宋优坐得优雅,一身黑色长裙,搭配一顶宽檐长帽,加上那张冷傲美丽的脸,气质如同某某时期留洋归来的大小姐,她对他矜持地笑了一秒,就接着跟身旁的班长聊天去了。
司伯鹤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被孟承志拉扯着一排一排向后座走去。
他逐渐僵硬了脸。
第二排没有位置、第三排、第四排……
只有最后一排有相连的四个人的座位。
最左边坐着的是一个身着雪色长裙,漂亮得像一朵白色栀子的女同学,她戴着耳机,看见走近的二人,抬头向他们露出一个清清浅浅的笑,随后又低头兀自刷起了题,司伯鹤不记得这个女孩子的名字,就认得她手上拿着的是他最近最爱刷的那套数学卷子集合体。
最右边,赫然是他很想面对但是暂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的戚楚弋。
他靠着窗棱在睡觉。
孟承志回头为难地盯了老大两秒钟,眨了眨眼,又努了努嘴,指指右边那个空座,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女同学旁边。
司伯鹤瞪圆了眼。
孟、承、志、你、真、是、好、样、的!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和这人交流呢,明明上次在路白羽那儿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可戚楚弋后面又偏偏说了那样的话……
在他看来,主角大大目前是真的很不想和他挨着啊!
小孟同志已经彻底闭眼装死了,司伯鹤斟酌一番,后撤两步,随机挑了一个看起来挺面善的男生,两手搭上他的椅背,非常期待地开口:“裴同学。你好,请问方便换一个座位吗?”
“就这……”
裴英下意识想说“就这种小事”,往后一扭头,脸白了一瞬,随后猛摇脑袋,道:“不了不了!”
这动静一响,后排好多同学直接全然不看他,要么玩着自己的手机,要么和身边的好朋友聊天,要么咬着笔帽崩溃刷题。
司伯鹤认命地慢吞吞挪到了那最后一个空位上,屁股仅仅挨到座位最前缘,还是避免不了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司机师傅看了看后视镜,这才蹦出一句:“大家都坐好了啊,没系安全带的系好安全带,我开了啊,咱们要在中午之前开到阆环民宿去的啊。”
不知操的是哪地的口音,反正师傅“啊”完之后,这车就动了。
司伯鹤往左飞快地瞄了一眼,看不出来这人什么时候开始睡的,他现在知不知道自己坐在他旁边。
……
好生尴尬了一阵,余光瞥到身边原本一动不动歪头倚窗的人变换了姿势,还打开了手机。
冷白的手指又长又吸睛,具体在做什么他也不好意思去看。
戚楚弋单手点了一阵手机下半区域就停了动作。
同时司伯鹤自己的手机传来了微弱的震动声,他稍稍侧头,还是没忍住朝身边这人看去,刚好他也看了过来。
车窗外暖金色的阳光照在他冷峻的面孔上,司伯鹤盯了盯他微红抿紧的唇,总觉得戚楚弋一整个人在光芒中更是好看得耀眼了。
不用掏镜子就可以欣赏到一张极养眼的脸真是人生一大妙事。
戚楚弋淡淡地示意了一下他的手机,司伯鹤便僵着身子,打开屏幕一看,果然主角刚刚是在给他发消息。
「缅因猫头:为什么一直都故意躲着我?」
司伯鹤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敲敲打打半晌,最后只发了一个字。
「电气鼠头:呃……」
他确实故意躲他了,现在得好好找理由狡辩。
一个月啊!这可不是什么很短的时间!但是这要怎么说呢?直接说自己那段时间脑子不清醒想东想西吗?还是说刚好这么长时间都没任务点,所以理不理你都一样?那这也太无情了。
两人短暂地没了对话。
天气本来就挺热的,加上一股莫名的心理,司伯鹤一只手微微汗湿,他真真切切能感觉到脸上已经烫起来了。
手机上又开始一条条地涌出白框:
「缅因猫头:其实我一直在等你找我
怕你生气不愿和我说话
没有主动去寻你
我不敢」
「电气鼠头:!」
司伯鹤看着这段文字,心里酥酥麻麻的。
从未想过,主角这种性格的人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
他左手捂住脸,几乎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起来。
之后戚楚弋就收了手机,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又靠窗闭目了。
有些话用电子设备并不能表达得太清晰,他们需要找个时间好好再说一遍。
想明白之后,司伯鹤便也收了手机,调成静音,闭目睡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阆环民宿大门口。
下了车的司伯鹤紧紧扣住孟承志的肩膀,温声问道:“孟承志同学,采访一下,你是故意没接住我的吗?”
孟承志颤颤巍巍瞄了一眼他的表情,想去扒开有点吓人的老大的爪子,但是触及到不远处那位冷面怪不善的视线,他又不敢乱动作了。
他抱着脑袋,凄凄惨惨地叫:“冤枉啊老大!是你自己往他那边倒的,你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我跟你说他当时对着你那表情可温——”
被戚楚弋扫了一眼之后,孟承志闭嘴了,剩下的两个字囫囵就吞进腹中去。
司伯鹤听见有人喊他下车的时候脑子是有点懵的,这个懵在他睁眼发现自己偏头靠在戚楚弋右肩并且知道有好多同学看见的那一瞬达到了极致。
当着全车人的面,他靠在另一个男生身上睡觉!
不愿去想为什么假设自己被孟承志接住就会觉得非常镇定非常合理这种问题,他机械地跳起来然后溜下车。
这具往日又娇又弱让他无比唾弃的身体,走路速度从来没有刚刚那么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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