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要坐多少车、走多少路是完全可以预见的,所以机智的丛中笑选择早睡……
睡不着。
对面楼的大婶从九点出头就开始骂孙子,一直到现在的十点多,连续不断地骂,骂得她心烦意乱,要不是这么做有碍邻里和谐容易被她妈臭骂一顿,她简直想拉开窗帘直接吼回去让大婶安静。
更奇怪的是,这一个多小时内全程不见小孩大声哭闹,只听到大婶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丛中笑甚至听见她在骂“你干嘛一直走来走去”——拜托,连小孩走动两下都要骂吗?
她烦得要死,连枕头一块抱着脑袋,企图死死捂住耳朵。然而没坚持几分钟就累了,一撒手,大婶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门直抵耳膜。
丛中笑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拿起手机,想骚扰一下何昕意,正要点开那个对着苹果电脑伴着冰美式的黄色疯狂怪叫兔头像,余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列表置顶的头像上。
蓝白相间的行星,环绕着深蓝色光环——哈勃太空望远镜拍摄的土星紫外辐射图像,是她曾经分享给池以恒的一篇博文配图。
丛中笑鬼使神差点进去,对着那颗莹莹发光的美丽星球发愣。
房间里没开灯,手机屏幕是唯一的光源,黑暗中,就好像它真的悬浮于半空,就在她的眼前,触手可及。
丛中笑回忆起两个小时前池以恒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十一二岁的时候,那会儿刚上初中,有一天亲戚们来串门,丛妈妈堂哥的孙子(虽然比丛中笑大个五六岁,但按辈分该管她叫姨)说有好东西要给她,然后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褐色长方形的东西,只有巴掌那么大。
丛中笑眼睛稍微有些近视,凑近一瞧:槟榔王。
她外甥还在喋喋不休地推销:“尝一尝呗,提神醒脑,越吃越上头,一开始我也不习惯,但嚼着嚼着就嚼出甜味儿来了。”
丛中笑闻了闻,觉得那气味有些刺鼻,摆摆手正打算拒绝,恰好池以恒进来,眼神一冷,大步冲过来就把她往身后拉,挺直腰板抬高下巴,严厉地斥责她外甥:“你怎么能给她吃这种东西?”
十二岁的池以恒留着一头蓬松的爆炸小卷毛,脸颊肉肉,皮肤也黑黄,对面又是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少年,偏偏丛中笑从他并不伟岸的背影看出了一股吓人的气势。
她外甥很是不屑:“槟榔而已,又不是烟,试试怎么啦?你至于这么凶神恶煞的吗,小鬼?”
池以恒坚持道:“槟榔是一级致癌物,你自己吃就算了,别带坏笑笑。”
她外甥撇撇嘴,骂骂咧咧地走了。
再后来,丛家就渐渐疏远了那一房亲戚,应该是池以恒把来龙去脉跟她爸妈说了。
夜色很好,大婶的音波攻击已有渐缓之势。丛中笑头靠着膝盖,坐在飘窗上赏月,等另一扇窗口透出来的灯光熄灭,困意上涌,也就回去睡了。
……
没有早睡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上车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
路程不算远,到镇上也才半个小时,丛中笑被架到亲戚家客厅一角坐着的时候还昏昏沉沉,只听妈妈嘱咐了什么“乖乖”“坐好”“你姐”“民俗”“等着”就又歪着头斜着脖子睡得人事不省了。
“丛中笑!”
丛中笑睡得正酣,猛然惊醒,就见老大三个乌漆嘛黑的圆玻璃片怼在自己眼前。她抻着脖子拉远了些,才发现那是手机摄像头。
摄像头背后露出一张嬉笑着的女孩子的脸。她穿着树莓粉吊带裤和桃粉背心,脚踩一双深绿色老爹鞋,多彩的星星发夹别在头发上,两条粗粗长长的麻花辫也用五颜六色的发绳扎好,亮黄色大圈晃晃悠悠地挂在耳际——丛中笑认出这是前段时间很火的多巴胺穿搭。
“笑笑,好久不见啦。”那女孩子笑得很灿烂。
“心行姐!”丛中笑一个鲤鱼打挺,惊喜地蹦起来抱着她不松手。
丛心行,她堂姐,之前吃下塌房男明星安利的大冤种就是她,博士在读,方向据说是民俗学相关,丛中笑偶有耳闻,但具体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她很喜欢这位堂姐的名字——跟从心的指引行动,多好听。
虽然自己的“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也不错。
“你怎么来了?”两人像兔子一样抱着蹦跶了几下,险些把水泥地都跺出几个坑,丛中笑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她们好久没见了!小时候还经常一块儿玩,长大后各有各的要忙,过年都不一定回椰城,也许这就是成长的烦恼吧。
“我有一篇论文写的是椰城的军坡文化,最近放暑假,正好过来搜集资料。”丛心行略带埋怨地说,“昨天我给你发消息说过了!你没看?”
丛中笑赶紧拿出手机一瞧,马上白了她一眼,“你凌晨两点给我发的,还好意思问我有没有看到?”
虽然那个时候她未必睡着了。
都怪那骂孙子的大婶。
“所以我睡到吃午饭才过来嘛。”丛心行理不直气也壮。
说话间,外头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两人便站到路边看游神,看众人穿红戴绿,敲敲打打抬着神像,从冲天的香火烟气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穿过去。
小孩子们哪懂什么是军坡,只知道流着口水掰开砂糖橘往嘴里塞。走几步路就有摊贩用担子扛着许多用红绳穿起的吊坠在卖,都是一些雕工极其粗糙的假玉佩或是包裹在无色琉璃里的小金像,丛中笑小时候就买过,十块钱一个。
丛中笑举起手机,随意与街景合拍了几张,发给池以恒,感慨道:“每次看到这些人用铁扦子穿过腮帮子,我就心惊肉跳。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觉得害怕。”
“这也是民俗的一部分嘛。”
丛心行的设备比她专业得多。她举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余光瞄见丛中笑给一个叫“Bamboo Horse”的人发消息,刚才拍的那几张照片都赫然在列,恍然大悟:“跟对象报备啊?”
“什么对象?”
日头毒辣,丛中笑白皙的脸颊都熏出热烫暑气,“好朋友而已。”
丛心行小鸡啄米样点头,“嗯嗯我信,没见过给好朋友报备行程的。”
“嗐,你懂啥?”丛中笑解释,“昨天我邀请他也一起来吃饭,他说想来,但没空,我拍给他看,就当远程旅游了。”
“好贴心的好朋友。”丛心行也跟着感慨。
丛中笑哪里听不出她的揶揄之意,但这种事情肯定是她越在意,对方越来劲,恶作剧都是这样的,所以她也没管,任由丛心行调侃。
但正当丛中笑以为她没接收到回应,打算消停时,唯恐天下不乱的丛心行又扔下一枚重磅炸弹——“那小子喜欢你。”
“净瞎说。”丛中笑的脸更烫了,也不知是晒的还是其他缘故。
她汗流浃背,衣服粘在背上,黏黏腻腻的,怪难受,“你怎么想我管不着,只是不要到网上乱发啊,他现在可是事业上升期,多的是人想搞他。”
“好贴心的好朋友。”丛心行复读机似的又重复一遍,“你还记得你初三的时候,有一回把手机弄丢了,又得了急性肠胃炎,借老师手机哭着把所有亲朋好友的电话打了一遍,唯独没打给池以恒吗?”
“他从小就稳重,我从来没见他那么着急过。”
“简直都快哭鼻子了哟。”
黄色疯狂怪叫兔:呜!呜啦啦呜啦!呜啦啦呀哈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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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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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深忽忆少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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