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小啾/焚烧
林晚山回到别院自己的房间，哑嬷听到动静来瞧了瞧他，他佯装无事发生，说只是回家住一晚，让她别告诉邓春盈。
他就这样在房间坐了一整夜，心里想了很多，手里还攥着那柄小桃木剑不肯离手，天刚微亮，雪还未停，他便又跑去主院。
门口的小厮再次把他拦在外面：“少爷还没起床，滚吧。”
林晚山不肯走，站在外面院门的屋檐下躲在墙角等林添才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给林添才洗漱更衣的丫鬟进了门，林晚山瞧见腾的一下想跟着她进去，却还是被小厮拦着不让。
半刻钟以后丫鬟从屋里出来，对林晚山说：“少爷传话，夜里被你吵醒了一回，他还想再睡一会，让你在院子里跪着，等他醒。”
林晚山知道，他就是找个由头来折磨自己，至于这个由头说什么根本不重要。但李小啾还在他手里，林晚山不敢不跪。
昨夜穿的冬衣到现在还是半湿的，小雪簌簌地落在他的肩头，把衣服浸的更湿。呼啸的寒风扑面而来，打在林晚山的身上，把寒意都吹进了骨子里。
他面色苍白地跪在地上直打哆嗦，握成拳头的小手和牙齿用同一频率在颤抖着。
两个时辰以后，估摸着已经从清晨到了中午，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进屋子里向林添才说了什么，面前的房门才终于打开。
里面的传来林添才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林晚山知道这说对他说的，跪的时间太久，又天寒地冻的，他的腿早就直不起来。他弓着腰勉强让自己站起来，蹒跚着走进林添才的屋子。
屋子里生着好旺一盆炭火，暖烘烘的，林晚山下意识在靠近炭火的地方跪下，脸上的寒意都褪去几分。
“瞧瞧，这衣服都淋湿了，肯定很冷吧？”林添才坐在椅子上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桌子上放着装有李小啾的鸟笼。
“哥，桃木剑我带来了，你现在可以放了我的鸟吗？”林晚山颤颤巍巍地捧起小木剑举起来给林添才看。
“不急，不急。”林添才依旧笑着，招手叫来一个丫鬟，“带二小姐下去更衣。”
“哥……”
“去。”林添才打断林晚山，强调道，“不想它死就乖乖听话，妹妹。”
林晚山颤抖的手顿时紧了紧，跟着那小丫鬟到偏房去换了一身府里下人夏天穿的薄裙。
再回到屋子时，林添才却说有人来找他，要亲自陪他去大厅和那人见一面。
林晚山心中有些忐忑，既希望那人是李月君，又希望他不是。
林添才扶着林晚山走进大厅时才知道，是卫小田在青山学院找不到他，所以才找来了林府。
“你看吧小卫仙师，这孩子想家了所以回来看看，刚刚还跟她哥哥在屋子里烤火呢。”周姝朝两人说道，脸上挂着和林添才一般无二的笑。
“听闻你病了，看你没事我便放心了，要不要跟我回千秋山去？”卫小田清早就被温亦瑕派来照看林晚山，没想到他去竹院的时候根本没找到人。
到林府一问才知道，他昨夜就跑了回来，如今正和他哥在一起。
林添才笑着看向林晚山，期待他会如何回答。
林晚山把木剑藏在手里别在身后用长袖挡住，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就在家里挺好的，哥哥会照顾好我的，多谢小卫仙师来看我。”
“行，那你在家好好养病，病好了再去学院吧。”卫小田亲眼看到林晚山没什么事，又在林府住下，也就放下心来。
不过他很快也注意到林晚山身上穿的裙子很薄，问他为什么冬天这么冷还穿这么单薄的裙子。
林晚山几乎有些难言，最后抿唇说：“屋子里太热了。”
“那可不行，你生着病，快回去换一件厚衣服穿上。”卫小田捏了捏他发白的小脸，“脸都是冷的，还热呢。”
林添才接过话茬：“是，我说她还不听，我这就带她回去换一件衣服。”
他在林晚山背后扶着，卫小田没能看到女孩微微颤抖的双腿，看林添才也对林晚山这么上心，彻底没了戒心。
“这也好，那我也不多叨扰了，宗门还有事要处理。”卫小田转身向周姝握拳行礼道，“晚辈告辞。”
待卫小田御剑离开之后，林添才彻底松开背后扶着林晚山的手，林晚山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弯曲着，险些就要跪在地上。
林添才甩着袖子大跨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林晚山勉强稳住身体踉跄着跟在后面。
他再次捧着小木剑跪在林添才屋子里的炭火旁边。林添才随意拿起小木剑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这柄木剑有何特别之处，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挂饰。
若不是亲眼看到李月君用它斩断了自己的灵剑，林添才也不会如此耿耿于怀。
“没想到你还真能拿到李月君的剑，看来他对你很不一般啊？”林添才把玩着手里的木剑，翘着二郎腿倚靠在椅子上，眼神中尽是嘲讽。
他本来也只是想试探一下林晚山，就算林晚山拿不到剑，院考他也有别的计划能把李月君比下去，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杀了他。
看来林晚山这个棋子很好用，李月君竟真的把剑给了他。
“没有，是我偷来的。”林晚山矢口否认。
“偷来的？你当我三岁小孩啊？剑都是认主的，岂会被你轻易偷走。”
林添才就知道，林晚山肯定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老实，背地里跟李月君关系匪浅。
他最讨厌背叛。
林添才随手把木剑丢进火盆里，“我是不是警告过你，离李月君远点？”
火盆里的炭火开始燃起来，木剑很快被火势包围。
“是太久没让你长记性了是么？”林添才说着一边打开鸟笼伸手进去抓李小啾，喜鹊感知到有危险在笼子里扑腾着躲了几下。
可这行为恰恰激怒了不耐烦的林添才，他一把抓住李小啾的翅膀十分暴力地把它从鸟笼里扯了出来，过程中还揪掉不少羽毛。
“你别动它！我把木剑给你带来了，你说好要把它还给我的！”
林晚山拉着林添才的衣摆伸手想要把李小啾抢回来，手还没够到，身上猛地传来一声闷响。林添才一脚踢开林晚山，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起来。
“什么说好的？你还跟我谈上条件了？”他拉开李小啾的翅膀，只听见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血珠滴落在地，李小啾痛苦的鸣叫声回荡在林晚山耳边。
一滴两滴……
“在林府，我让它活，它才能活。”边说他还边折断了李小啾另一只翅膀，“我想让它死，它也绝不能活。”
血水流淌在林晚山的腿边，他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
“林添才你把它还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行啊，还给你。”他微微一笑，提着李小啾的翅膀把它整个丢进了火盆里，“我看它挺冷的，暖暖再给你吧。”
火盆里顿时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李小啾想扑腾翅膀离开却无法再动弹，只能不停地发出尖声刺耳的鸣叫声。
林晚山伸手就要去炭火里把它捞出来，林添才朝外面的小厮使了个眼神，他们立马进来按住他的双手让他无法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小啾被炭火吞没，最后连鸟叫声也渐渐平息。
他恨，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只能哭泣。
他的嘴唇被牙齿咬出不少血，泪水早已模糊他的双眼，那火像是烧在了他的身上，无论他如何嘶吼、呐喊、求饶，都没有换来一丝一毫的同情。
“你和你的鸟一样，都飞不出我的手掌心，翅膀硬了我会帮你掰断，如果不想再痛的话，就乖乖听话。”林添才抚过林晚山的脸，看火盆里已经没有那柄桃木剑的影子，直接一脚把火盆踢翻在屋外的雪地里。
“鸟还你，林晚山你太吵了，去外面跪三个时辰好好冷静一下吧。”
房门关闭，林晚山被小厮拖到院子里，他奋力挣开小厮的桎梏，而后跪爬着捡起被烧的黑乎乎的李小啾。
它已经没了气息，心跳也早已停止。
林晚山抓起一捧雪把它捂在手心的雪里，“小啾你醒醒，竹院还有你爱吃的果子，我还给你带了糖葫芦，你醒醒好不好……”
“你醒醒……我带你回家……”
“春天就快要到了……你还没有喜欢的小喜鹊呢……啊啊啊啊啊……”
林晚山跪在地上痛哭着，嘴里发出绝望的哭喊声，无论他如何呼喊，李小啾也没再睁开一下眼睛。
直到他的眼泪哭干，嗓子喊哑，膝盖和手被冻的出血，天空再次飘起大雪。
火炭堆里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小木剑，林晚山把它捡起擦干净，发现李月君的桃木剑根本没被烧毁，只是被埋在木炭下面，看起来就像是被烧没了一样。
这是李月君师尊送他的剑，也是他随身携带的剑。可是他还是能毫不犹豫地把剑送给自己，甚至没问原因。
可惜拿了他的剑，也没能把李小啾救回来。为什么他从小到大都这么没用，林晚山跪在院子里，任由风雪落在他的身上，瞳孔暗淡无光，无神地盯着手心里的李小啾。
林晚山想，是不是自己也死在这里，就能解脱了？
雪落在他的身上很快被体温融化将薄裙打湿，寒风一吹刚刚融化的雪水几乎又开始在林晚山的身上结冰，三个时辰熬下来，他早已没有哭泣和嘶吼的力气。
坚持让他撑住这口气没晕过去的，是手里的小桃木剑跟李小啾。
他还没把剑还给李月君，还没有给李小啾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还没有跟李月君告别。
雪云遮住太阳，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开始入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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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小啾/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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