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似锦的笑容灿如暖阳,程澈片刻出神,似是酒劲上头,两颊微微泛红。
“你也喝多啦。” 她拿开他面前的酒。
“什么叫也?”
“我刚才撞见程渲了,喝多了酒,你猜他和谁在一起说话?”
“谁?”
她凑到他耳边,他脸上的红气更甚:“是玉清公主,搞不好,你四弟要当驸马爷啦!”
程澈笑了笑:“这是好事啊,应当告诉徐姨娘才是。”
“你呀,唯恐天下不乱。”
“他们乱一乱,我和锦娘才能过得安稳,不是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咯咯笑起来,上官似锦眼中映着满殿的灯火,除此之外,她的眼中装满了他的影子。
程澈想让时间永久停留在这一刻:没有上官家姐妹,没有贺兰芯,也没有什么程渲和公主,只此一瞬,她的世界只有他。
除夕大宴之后,程家二公子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响了。云驹寺空境大师乃天后如今第一宠信之人,正是他力主二圣迁居神都,能代大师在封圣大典上献宝的,必不是等闲之辈,更何况程澈还只是一名俗家弟子。
一夜间,卫国公府不成器的病秧子成了洛阳城中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世家公子们纷纷上赶着结交,每日送进国公府的请柬多如雪片,每一张都指名邀请二公子前往。
然而,卫国公仿佛是故意惩罚程澈对献宝之事先斩后奏,除夕宴第二天一早,趁着程澈出门,叫人来请上官似锦。
上官似锦跟着下人来到祠堂,心里已经有些打鼓,果然,卫国公坐在堂上,面色凝重,他身后站着徐姨娘,脸上虽无表情,内心的窃喜却藏也藏不住。
见她进来,国公爷缓缓开了腔:“锦娘来了,你可知今日为何叫你来此处问话?”
上官似锦淡然答道:“回父亲话,锦娘不知。”
国公爷冷冷一哼,道:“不知道?明明关照过你,除夕夜莫要离家,你不但不听,还与澈儿一同进了宫,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还去到御前,万一触怒天后,岂不是要连累了我程家全族!”
上官似锦依然无比淡定:“可是锦娘的夫君是空境大师亲自指派的献礼特使,夫君请我同往,师父亦认可,儿媳又有何理由推辞?
况且,天后娘娘也并未因儿媳的身份而动怒,甚至还降了赏赐,锦娘自认为,此事并无不妥之处。”
国公爷气不打一出来:“不愧是上官廉章女儿,好一副尖牙利齿!你这目无尊长的样子,与阿澈那小子倒是极像!”
上官似锦缓缓跪下,不紧不慢地说:“父亲,儿媳断无忤逆之意,只是儿媳不明白,除夕宴一切相安无事,为何还要将儿媳叫来责问?”
“你……咳咳!” 国公爷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气得重重咳了两声。
一旁的徐姨娘赶忙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一边装出一副好言相劝的样子,对上官似锦道:
“二哥媳妇儿,爷也是为了这一大家子人的安危着想,要的就是你一个表态,虽然这次没出什么大事,但若今后你还是这般不管不顾的行事作风,早晚会给程家带来灾祸的!”
上官似锦撇着嘴不说话,国公爷又道:“除夕夜宴之事,为父也就不再追究了,只是从今日起,锦娘便好好待在家中,莫要再出去抛头露面。
现今长安各家刚至神都,局势并不稳固,朝中暗流涌动,程澈又锋芒正盛,若是有人拿你的身份大作文章,落人以柄,可就麻烦了。”
他这话说得倒是不无道理,上官似锦辩无可辩。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程澈如一阵风般走了进来。
“父亲趁我不在,把娘子叫来罚跪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站定,就毫不客气地质问起来。
徐姨娘还是一副和事佬的做派:“澈哥儿此言差矣,你父亲只是把你娘子叫来问问话,她自个儿恭敬跪下的,咱们可断断没有叫她罚跪的意思。”
她走上前来,轻轻将上官似锦扶起:“哎哟你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儿,一家人说话,动不动跪什么!”
程澈一把从她手里拉过上官似锦,护到自己身后,狠狠瞪了她一眼。徐姨娘被他瞪得发毛,怯怯退了回去。
国公爷厉声喝道:“没规矩的东西!除夕夜瞒着全家人来这么一出,你倒是出尽了风头,为父真真捏一把汗!献宝经多大的事,竟然带着逆臣女儿同去,也就是天后宽宏大量,不然降下罪来,咱们全家的脑袋加起来,都不够砍的!”
程澈不屑地抽搐了一下嘴角,道:“此事本就是我一意孤行,父亲要罚便罚我好了,为何要吓唬锦娘?”
“哼,我自然也要罚你,但你小子混不吝,如何罚你你也无所谓,反倒为了你娘子,还能有两三分忌惮。”
国公爷看着上官似锦的眼睛,语气带着威胁:
“上官家三娘,澈儿不在意程家的荣辱,但我想你明白,你们亦是程家的一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想你应当比我们所有人都明白。
若你还念着你夫君,还念着我程家对你有一丝庇佑之恩情,从今日起便恪守我方才所说的话。如今我们不求你对澈儿、对程家有所助益,但至少莫让卫国公府因你受牵连。”
程澈听不下去,沉着一张脸,牵起上官似锦就往外走:“我们走,锦娘。”
两人走到花园中,上官似锦挣开他的手,低着头道:“阿澈,父亲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有什么道理!” 他打断她的话,她却被他骤然拔高的嗓音吓了一跳,一双杏眼睁得溜圆,眼眶都红了。
他立刻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对不住,锦娘,是我着急了,我不是要凶你……你别哭……”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但她终究没哭,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说:“阿澈,我不想你因为我遭了别人算计,不出门就不出门,有什么要紧的!”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将她搂进怀中:“罢了,他们不让你出门,那大不了我也不出去便是了,我在家陪你。锦娘,你信我,再过一阵,我们就不用再看家里这些人的眼色了。”
上官似锦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觉得他的怀抱很暖,令她心安。
于是乎,尽管邀请国公府嫡子参加各种宴会的请柬如流水般送来,程二公子却皆以娘子身子不适为由推脱了个干净。
一开始倒也没什么,但这些请柬中不乏有连同程家其他弟兄们一同出席的邀约,这正主不去,程涟、程渲也没了与这些世家子弟结交的机会。
这就轮到徐姨娘和樊姨娘心中不爽了。碍于庶出的身份,程涟和程渲本就没什么机会与这些世家大族中的年轻一辈亲近。
原本程澈也不招人待见,他们心理倒还算平衡。如今他不但成了这些人攀附的对象,还故意借着上官似锦被禁足的由头不带弟弟们出去见世面,把这两位姨娘气得牙痒痒。
终于到了二月里的一天,如今已经是中书令的第一宰相庞子越在洛阳的新宅子中举办宴会,送来程府的请帖里,不但邀请了国公府全员,还特别请程二夫人一同赴宴。
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庞家与程家是姻亲关系。于是时隔一个多月,上官似锦再次踏出了程府大门。
国公府的马车几乎是和成敬侯府的同时到的,上官似锦一下车便看见了自己的大姐姐上官懋淑,她脚步轻快走过去:
“大姐姐!”
上官懋淑淡淡一笑,她生得端庄大气,眉眼间沉静优雅,透着一丝不屈的傲气。
程澈与成敬侯武攸植相互行了礼,为了给两姐妹更多说话的机会,程澈主动与武攸植闲聊起来。这位大姐夫当然知道如今这位小妹夫的地位,表现得也很是热情。
上官似锦牵着大姐姐的手,一行人进了庞府大门。
庞府在神都的宅子带着一片巨大的园子,园中一汪碧湖,亭台楼阁,雕栏画栋,雅致赛江南。
上官懋淑自进门起便眉头紧锁,上官似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谈笑的男人们,小声问:“大姐姐,你怎么了?爹爹出事以后,你在武家过得不好吧。”
“过得好不好,向来也就那样,你呢,锦娘?这程二郎和小时候不大一样了,他对你如何?”
“他对我很好,姐姐你放心。”
这庞家为了此次宴会,颇下了一番功夫,还在湖边的戏台请了戏班,连唱一天的戏。
庞惜芷是家中长女,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下人引他们进到曲水流觞亭前,大公子庞云和二公子庞弈热情出来相迎,当然先与程渊和庞惜芷说话:
“大姐夫安,大姐姐安!”
庞惜芷微笑颔首,那两人又将目光转向走在后头的上官家姐妹,庞弈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大声道:“二位上官家姐姐,你们在洛阳这座宅子,的确住起来好生舒服!”
“弈儿,不得无礼!” 庞惜芷虽及时出声制止,脸上却丝毫不见怒意,反而还有几分得意的纵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