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就知道是哪位主子?”傅珩没想到竟是他侄女的婢女,连婢女都如此出挑,难怪他那大侄女能博得太子青睐。
“回三爷。”孟清辞尾音轻扬,透出几分与有荣焉的矜傲,垂下的眼帘却清冷一片,“奴婢随大小姐略长了点见识。咱们府上,能着绯色官服的,唯三爷一人。”
眼前这位三爷,身上带着上位者的冷沉与倨傲,颇有些阴晴难测。不知他方才听去了她和柳春多少对话。幸而她话里并无开罪之处,捧着说总归无错。
“你倒是伶俐,起来罢。”傅珩淡淡道,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径直前行。
墨简跟在后面,忍不住偷觑了几眼,心中暗啧:果然是个美人,更是个舌灿莲花的美人。连向来厌恶谄媚的主子,竟也被她三言两语哄住了。
“晴儿姐姐,那真是三爷?咱们……不会受罚吧?”直到人影走远,柳春才抖着腿站起来,慌忙搀住孟清辞。
“莫怕,他既走了,便是无事,也不会再提。听见什么也无妨。快些回去,这一关算是过了。”孟清辞拍了拍柳春搭在自己臂上的手,长舒一口气,暗想传闻不虚,这位三爷确实是难得的嵚崎磊落之人。
傅珩踏入无衡山房。墨松早已备好醒酒汤奉上。傅珩蹙眉饮尽,细长的眼帘掀起,眸光沉冷:“去查查,今晚园子里都有谁。”
墨简躬身领命,迅速退下。主子那副寡淡神色下,分明已是动怒。方才竹林里那番婢女的私语,他亦听去了几分,心下已有了猜测。
墨简先在园中巡了一圈,未见异常,随即调头直奔下人房。
他们虽常离侯府,府内自有眼线。墨简熟门熟路寻到人。那眼线乍听三爷甫一归府便问起大小姐房里的晴儿,颇感讶异。然而墨简刚起了个头,对方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所知倾吐殆尽——实在是二房父子行事荒唐,不知遮掩,早已成了阖府下人茶余饭后的解闷逗趣的闲话儿。
墨简听得瞠目结舌,回来后将所见所闻,不仅是今夜那“晴儿”之事,更有这些年二房父子院里的种种不堪,一桩桩、一件件,原原本本禀告了傅珩。
傅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世家大族内里的荒唐,他并非少见,但堂堂侯府世子,竟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屡屡出手未遂,反被其玩弄于股掌之上……简直愚不可及,丢尽了祖宗颜面!二房这根独苗,算是彻底废了。
想到今日陛下的神色和那几句语焉不详的言语,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
“吩咐下去。”傅珩声音凛冽,“这几年府里的事,还要再仔仔细细的查一遍,看看我这两位好哥哥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墨简心头猛地一凛,飞快瞥了一眼主子的神色,骇然之下几乎屏住呼吸。如此行事,日后老夫人若知晓,只怕要豁出命来与主子相拼!可主子向来言出法随,与老夫人又素无亲厚之情,他纵有万千惊惧,此刻也万万不敢吐露半字,只得垂首应道:“是。”
傅珩挥手屏退墨简与墨松,屋内霎时沉寂下来。他独自洗漱更衣,动作间却带着一股难以纾解的沉郁。
老大自己做了太子的老丈人,老只有爵位没有实权的老二却搭上了庶出的大皇子,傅珩不信这里没有老大的手笔。
老大这两年在府里委曲求全,做出一副瞻前顾后的样子,明摆着要逼他亲自动手收拾老二,是觉得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手足相残更能刺.激他母亲吗?
碧琼苑的后门被叩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守门的婆子闻声忙不迭地赶来,贴着门缝问清了是晴儿,这才“吱呀”一声开了门。
婆子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哎哟,晴儿姑娘,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还走了后门儿?”她觑着孟清辞的脸色,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
孟清辞没有理会她的问话,叫婆子把门插上,径直朝着上房去。
婆子被她这副冷脸噎得一愣,讪讪地抬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暗骂多嘴。晴儿姑娘年纪虽轻,平日里看着和善,规矩却极大,更是大小姐的心腹,在碧琼苑说一不二的主儿。若真得罪了她,自己这看门的差事怕是要不好过。
柳春直到踏进碧琼苑熟悉的院墙内,那颗悬了一路的心才“咚”地一声落回肚子里,手脚却还微微发软。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孟清辞走进正院,恰好遇上紫芙和春熙掀了帘子出来。
“晴儿!你可算回来了!” 紫芙一见她们,立刻迎上来,语气带着焦急,“大小姐都问过两回了,方才还打发人去寻你呢!急死人了。”
孟清辞问春熙:“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爷被宣进宫了,大小姐在太太处用过晚膳就回来了。” 春熙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装着玉如意的漆木盒子。瞥了一眼,成色平平,她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嫌弃的把盖子又扣上。
她的目光落在柳春脸上,被她惨白如纸的脸色吓了一跳,“柳春这是怎么了?瞧这嘴唇都发紫了!”
孟清辞没多解释,只对柳春道:“你先去把取回来的玉如意记档入库。” 随即又转向紫芙春熙,声音微沉:“乔儿呢?可回来了?”
紫芙和春熙可不知道这个,正要找个小丫头来回话,就见乔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脸通红:“晴儿姐姐!我在这儿!”
孟清辞紧绷的肩线这才几不可察地松了松,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跑的这样急,可是遇见事儿了?”
乔儿便将在园子里遇见世子爷被盘问耽误了些时候的事儿回了。
孟清辞又给了乔儿十几个铜板,打发她去了。
这时候芸笺掀帘子出来,笑着稀奇道:“怎么都在廊下说话,大小姐听见了,叫都进去呢。”
见了傅静妤,孟清辞将今日库房,非要她亲自去取羊脂玉如意的事儿回了。
此时屋内都是傅静妤的心腹,她们主仆多年默契,都不需孟清辞说的多仔细,就都知今日叫二房钻了空子。
紫芙、春熙、芸笺都是一脸心有余悸,若是晴儿今儿出事儿了,依照世子爷的尿性,难保下一个不会是她们。
世子爷如今是连脸皮都不要了,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算计堂妹房里的人,更可怕的是,背后竟还有老夫人的默许甚至纵容!想到这府里暗处潜藏的龌龊与危险,几人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直透心扉。
几人都恨不得大小姐明日就嫁去东宫,好逃离这吃人的侯府。
傅静妤听完胸膛剧烈起,向来温静的面容一阵红一阵青,捏着茶盏的指尖泛白,紧咬银牙。
傅静妤平复了几息,还是隐忍的吩咐几人:“你们都是我身边亲近之人,他们辱你们就是辱我,来日我定会叫他们加倍奉还,咱们寄人篱下.......你们几个都要堤防些。”
见好脾气的主子气得手抖,几人赶忙上前好言安抚。
一面心里为自家姑娘鸣不平,傅氏正儿八经的嫡出大小姐成了庶出,若不是如此,这两年大小姐何须费尽心思博得好名声,才能博得太子妃之位。
如今老夫人和二房还要变着法的糟践她们姑娘,很怕她们大房有好日子。
且说傍晚的时候,乔儿真叫在园子里被世子傅鸿轩堵个正着,她一个才十岁的小丫头,出来跑个腿儿,傅鸿轩并没放在心上,为了不打草惊蛇,很快便放乔儿走了。
傅鸿轩久不见晴儿进园子,等了一晚上却是扑了个空,他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
他把陈有荣叫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一脚狠狠踹在陈有荣心窝:“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爷养你何用!”
踹得陈有荣踉跄倒退几步,捂着胸口脸色煞白,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却连痛呼都不敢大声,只一味弓着腰告饶:“世子爷息怒!世子爷息怒啊!小的该死!小的也没想到那晴儿如此奸猾,小的是亲眼见她往园子里去的……”
傅鸿轩一双被酒色浸淫的眸子阴鸷地盯着蜷缩在地上的陈有荣,冷哼:“哼,不识抬举的下贱皮子。”
陈有荣吓得一哆嗦,不知道这位祖宗是在说他还是在说那晴儿。
傅鸿轩舔了舔有些干的唇,眼中□□与怒火交织,晴儿那丫头这两年张开了些,那窈窕的身段和清艳的眉眼,越发叫那丫头勾得更是心痒难耐。
连他父亲多叫勾的魂不守舍,每每见了都一副垂涎的模样,恨不得一双眼珠子粘在那丫头身上。
他好不容易求了祖母松口,借着老太太的名头想把人诓出来,本以为十拿九稳,这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让他如何甘心?
“一个下贱的婢子!陪我那好妹妹读了几天书,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三番五次驳爷的面子,拿什么乔,给脸不要脸!”傅鸿轩越想越恨,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只觉得一股邪火在五脏六腑里乱窜,烧得他心肝脾肺肾都疼。
不识抬举的东西,非得给她点厉害尝尝,让她知道知道这侯府里,谁才是主子!
傅鸿轩脾气上来,接连踹了好几脚,直踹得陈有荣几乎背过气去,才喘着粗气撩起衣摆,一屁股重重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陈有荣捂着生疼的心口,见傅鸿轩鬼一样骇人的面色,阴恻恻看自己,吓得他出了一背冷汗,怕这祖宗一怒之下真将做自己打死,他急中生智,强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匍匐到傅珩脚边。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压低声音:“世子爷息怒!小的……小的还有个法子!保管让那晴儿再烈的性子,到时候也要乖乖的求着伺候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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